《苔》(清·袁枚)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最近,央视推出以咏唱经典诗歌为主要元素的综艺节目《经典咏流传》,再一次唤起了人们心中对诗歌的神往。
梁俊和贵州大山里的孩子们吟唱的一首《苔》,也在无声无息中迅速传播,触动了众多“小人物”的内心。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一首四言小诗,何以有如此大的魅力?
我想,应该是诗句道出了很多平凡的普通人心里蕴藏的那种即使不被眷顾也要不断向上的力量。
《苔》的作者清代诗人袁枚,曾担任《中国诗词大会》和正热播的《经典咏流传》嘉宾的康震评价其为“清代大才子”,可见其才气之大,为世人所景仰。
但就是这样一个历史名人,却能够从细微之处着眼,关注到常人不会去注意的苔。
苔藓植物多生长于高大的树荫之下,太阳光不容易照射的地方,可以说是生态体系中处于最低端的一种植物。
人们常常感叹于翠柏之俊秀,青松之挺拔,却很少有人会把视线投以这无处不在却生命低微的苔。
就连普照大地的阳光也很难能够眷顾到我的存在,而我却能够在低洼潮湿之处,与世无争地自由生长,抒发属于我自己的朝气和微光。
袁枚能够注意到苔的生长,借以抒发小人物的大情怀,可谓难得。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袁枚其人一生的处事态度。
袁枚为乾隆四年(1739年)进士,曾授翰林院庶吉士,并在溧水、江宁、江浦、沭阳多地担任县令一职,虽然官职卑微,却为官勤政,颇有名声。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73岁的袁枚重回沐阳,曾有当地乡民趋前三十里迎接。面对民众的如此爱戴,袁枚曾写《重到沭阳图记》:“视民如家,官居而不能忘其地者,则其地之人,亦不能忘之也。”
其本人却也并不贪恋仕途,后曾于南京小仓山购置隋氏废园,并将其改名为“随园”,隐居此间,自号为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
随园,也大有随心所欲、随遇而安、不问世事的闲情逸致隐含其中。
这也不禁让人联想到孔明初出茅庐时,嘱咐弟言:“吾受刘皇叔三顾之恩,不容不出。汝可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
后人也曾作诗赞叹:“身未升腾思退步,功成应忆去时言。”未思进先思退,其胸襟和气度,着实非常人所能企及。
进有进的担当,退有退的豁达。“不求闻达于诸侯”,却也在无欲无求中成就了“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当你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千转百回时,却总是很难有所突破;相反那些处之泰然、可进可退的智者,却能够在闲看风云中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正所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又始终讲究因势而为。袁枚正是将此运用自如,化作人生一大乐趣。
起初的随园“园倾且颓,……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袁枚稍加整治,“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造屋不嫌小,开池不嫌多;屋小不遮山,池多不妨荷。游鱼长一尺,白日跳清波;知我爱荷花,未敢张网罗”,颇有《道德经》所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中的浑然天成之妙趣。
随园四面无墙,每逢佳日,游人如织,袁枚亦任其往来,不加管制,更在门联上写道:“放鹤去寻山鸟客,任人来看四时花。”
与之才能得之,这种随性开放,却也吸引了众多游人,提升了随园的名气,袁枚也借此开起了餐馆,并售卖自己的《随园全集》、《随园食单》等著作,一时名气大振,赚得个名利双收。
这又让我想到杭州西湖“还湖于民”的政策。
天生一湖水,偶然入凡间,本就是市民来去自如、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一项“还湖于民”的政策,拉近了天堂与普通民众的距离,来此游玩的游客更是络绎不绝。免去了门票,却间接带动了消费,拉大了内需。
袁枚的处世哲学告诉我们,善于观察细微之处的变化,洞悉事物发展的规律,有回旋变通的勇气,有默默无闻的耐心,即使再小的苔花,也能够在微乎其微的一方天地,见证自己尽情绽放的时刻。
以随遇而安的态度过随心所欲的生活,这也许就是人们所需要的最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