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税务部门还未来及发布上次调查的结果,新的“证据”又到了,连税务部门的办事人员私底下都在传:这是有人非要弄垮东洋,而且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新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又一次把东洋推到了风口浪尖。据说这次东洋集团涉嫌偷税漏税的行为已经坐实,恐怕难逃司法机关的追责。
经过熟人,邱岩接到了税务部门递出的内部消息,他们提醒邱岩,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应提早准备应对之策。邱岩咨询过几个知名的法律顾问,给出的结果都一样,做合理避税的无罪辩护胜算不大,而如果做避税不当的有罪辩护应该很有把握。这就意味着公司的法人代表可以在量刑上酌情考虑,只不过除了补齐税款之外,还要交上一笔数额不小的罚款。
公司的法人代表仍然是邱东洋,一旦事情定性,他必然要出来承担法律责任。邱岩当然不会看着老父亲一把年纪还要承受牢狱之灾,所以他动用了全部能利用的关系,但收效甚微。
得知事情有了转机的魏利好像并没有魏天雨想象的那样高兴,而是松懈过后的极度疲惫,他跟魏天雨用轻柔的语气说:“天雨,搬回家来住吧,等这件事平息之后,你还是回到美国去,别再回来了,这里,不适合你。”魏天雨看着神情复杂的父亲,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在家里,邱岩在泳池里一遍又一遍来回的游着,唐宁知道这是邱岩减压的一种方法,所以她只能在旁边默默地陪着他。唐宁知道,公司的近况堪忧,这次魏天雨无疑是釜底抽薪。邱岩的父亲悔不当初,但已经力不从心了,现在所有的担子全都压在邱岩一个人的身上,他实在是太累了,唐宁真怕邱岩的身体扛不住。
唐宁给刚出水的邱岩披上一件浴巾,邱岩笑着看着唐宁:“那么大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吗?”
唐宁低下头,用手遮住自己的脸,邱岩把她遮着的手拿下来,搂住她的肩边走边安慰说:“你不用担心,公司有我呢,一切都会过去的。”
唐宁知道这是邱岩说给她听的宽心话,她知道,邱岩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以前的旧病恐怕就……
考虑到最近的情况,今天晚上,唐宁没让孙阿姨来,而是自己亲自下厨,给邱岩做了一些可口的饭菜,邱岩吃得很开心,两人还喝了一点红酒,唐宁说,红酒有利于睡眠,这两天,两个人的睡眠质量实在太差了。
为了让邱岩早点休息,唐宁早早哄着他上了床。听着邱岩的呼吸渐稳,睡意渐浓,唐宁下了床,掏出手机,给魏天雨发了一条短信:“有时间吗?出来聊聊?”
短信很快有了回复:“哪里?”
就这样,那天晚上,唐宁和魏天雨有了第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
“你想跟我聊什么?”魏天雨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最后改变了心意,决定把那份账目拿出来吗?”唐宁看着魏天雨的眼睛。
魏天雨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愕,然后低下头轻声笑了笑:“他知道这些吗?”唐宁当然知道,魏天雨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唐宁没有直接回答魏天雨,而是反问道:“既然这么在乎他的感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魏天雨彻底卸下自己的伪装,眼睛变得清澈而坦然:“为我父亲……”
魏天雨抬头看向唐宁:“我爸的挫败感深深刺痛了我,我要让他赢一次,这是邱东洋欠他的,现在他们扯平了。”
唐宁认真听着,然后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么,之后呢?”
听到唐宁说“之后”,魏天雨感到很迷惑,她重复了一遍,“之后……?”
“嗯,为你父亲做完了这些,之后便应该听从自己的内心了吧?”唐宁冲着魏天雨微笑的样子竟让魏天雨有些失神。
“我知道,你能尽你所能,帮邱岩一把的对吗?帮东洋度过这场危机,难道不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
魏天雨突然害怕起眼前的唐宁,这个女人仿佛长了一双透视眼,而自己内心的想法在她面前已经一览无余。
“你怎么可能知道?”魏天雨错愕,慌张地看着唐宁。
“我怎么会不知道?别忘了,我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说到这句话,唐宁微微侧过脸,眼睛中是藏不住的泪水。
眼前的唐宁已经退去了少女的青涩,浑身散发着一种优雅知性的成熟女人的味道,笑起来温暖如玉,可这些都不会让魏天雨嫉妒,真正让魏天雨退却的是她的“通透”和“不顾一切”。
魏天雨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邱岩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在滑雪场第一次看见他,我就忘不了他了……”
说到这,她释然地发出一声叹息:“可是,你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我根本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说完,竟露出了天真顽皮的笑容,唐宁笑了,这才是真正的魏天雨。
唐宁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她简单冲了个澡,蹑手蹑脚地爬到床的一侧,生怕把熟睡的邱岩吵醒,刚轻轻盖上被子,就感觉一双大手把自己拉到床的中间,扭过头,正迎上邱岩审查似的目光,原来还是把他吵醒了。
“三更半夜,干什么去了?”邱岩眯着眼睛,打量着唐宁。
“睡不着,冲了个澡。”唐宁说得“理直气壮”。
邱岩没再说什么,唐宁看见他眼中的温柔,想起魏天雨刚才说过的话:“你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我根本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心中的甜蜜让她微微欠起身,亲吻邱岩的嘴角,邱岩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喜,他轻轻褪去唐宁身上的睡衣,回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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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很晚了,和唐宁分开后回到家的魏天雨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所以干脆窝在沙发里发呆。
“天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耳边响起魏天明的声音。
魏天雨抬起头,眼前的魏天明,眉梢眼角都写着疲惫,头发有点蓬乱,魏天雨心里突然感觉有点难受。
她知道,哥哥在东洋集团内部也是花了“血本”,父亲的公司本就规模不大,临时调出了那么多资金,资金周转肯定遇到了很大问题,仇恨确实是一把双刃剑。
“没事的话就早点睡。”魏天明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哥!”魏天雨叫住他,魏天明停住了脚步,但却没有回头。
“哥,你还爱着唐宁,是吗?”魏天雨对着他的背影怔怔地问道。
魏天明没有转身,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时魏天雨看见他眼眶里的湿润,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扯了扯嘴角,反问魏天雨:“你呢?还不是一样飞蛾扑火?”魏天雨哑然。
魏天雨从小崇拜哥哥,家里出事的时候她才六七岁,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妈妈哭着对她说:“爸爸得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了。”
幼小的魏天雨感觉纳闷,爸爸本来也不太回家的啊?妈妈的眼睛不好,里里外外还有哥哥,哥哥既会做饭也会陪她玩儿,在魏天雨心里,只要有哥哥和妈妈陪她就很好了。
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魏天明也仅仅只有十岁而已,也正是调皮玩耍的年纪,可他从来没有时间玩耍,因为家里常常一大推的家务要等着他来做。
到魏利出来,自己干起了外贸,小公司也颇具规模的时候,魏天雨已经小学毕业,后面的初中和高中她一直像个小公主一样生活,所以,生活的残忍从没有像对待哥哥那样对待过她,长大的她才慢慢体会和了解哥哥当时为家里付出的一切。
对于和唐宁的感情,魏天雨打心底里心疼他。还记得自己上大三的时候,哥哥突然变得有点神秘,问起话来又吞吞吐吐,敏感的魏天雨明显感觉到哥哥的羞涩和腼腆,她知道,这一定和某个女孩儿有关系。
果不其然,在她的“威逼利诱”下,哥哥终于“招了”,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儿叫“唐宁”,是小他一级的师妹,据说清丽脱俗得如幽兰一般。
魏天雨知道,哥哥虽然优秀,但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极其迟钝,没想到,这棵老铁树竟然有一天突然“开花”了。这倒是激起了魏天雨的好奇心,真想见识一下这位“奇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充满了戏剧性。
整个城市渐渐笼罩在浓浓的夜幕中沉沉睡去,只有魏天雨还蜷缩在沙发里,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渐渐的,雨滴落下的声音频率渐快,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
魏天雨踱步到落地窗前,借着路灯,她看见地面被雨水冲刷起薄薄的白雾。“当早晨的太阳冉冉升起,谁又会记得晚上下过的这场大雨呢?”魏天雨心想,就像自己第一次爱上某个人,大雨滂沱之后,不会留下一点痕迹。魏天雨暗下决心,帮东洋公司度过眼前难关后就是重新开始的时候了……
第二天,魏天雨鼓足了勇气,她敲开了邱岩的办公室。在敲门之前,魏天雨就做好了迎接疾风骤雨的准备,但当她推门而入,才发现办公室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凌乱和压抑。巨大的落地窗前,白色的纱帘遮住夕阳的余晖,邱岩侧身而立,眼睛望着窗外,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一根烟,那支烟飘着袅袅的青烟,很长的一截烟灰还保持原状的留在上面。
魏天雨走过去,鞋跟敲打着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但邱岩仍然一动不动。魏天雨从邱岩手里轻轻拿下那根自己燃烧了大半而留下的烟蒂,第一次,她碰触到邱岩的手,很冷,像冰一样冷。
邱岩转过头看向魏天雨,眼神冷漠,让魏天雨不敢直视。
“目的达到了吗?”邱岩语气淡然,“你可以走了……”
魏天雨把烟蒂放进烟灰缸,回过头来一字一句地对邱岩说:“我们扯平了……”
“对!我们扯平了!”邱岩突然怒不可遏,“请你回去转告你的父亲,现在这样是否可以抵消以前的恩怨,如果还不可以,下次,我愿意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这四个字邱岩说得斩钉截铁,甚至带着杀气。
魏天雨一怔,愣愣地看着邱岩愤怒的脸,她突然感觉自己当初答应魏天明回国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如果不回来,邱岩留给她的永远是雪地里俊朗的笑容,而非今日看她时带出的嫌恶。
魏天雨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邱岩微微一震,在邱岩眼里,魏天雨从来都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他甚至认为,今天魏天雨来他的办公室找他,纯粹是来向他炫耀,没想到……
邱岩慢慢冷静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说:“你走吧……”
魏天雨没有动,而是哀哀的看着眼前的邱岩,用哽咽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我以前一直认为我父亲很爱我母亲,直到回国后的一天,我无意中发现夹在一本书里的老照片,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很美,却不是我妈妈。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的母亲,更可笑的是,这件事我妈妈竟然也知道。”
邱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脸惘然地看向魏天雨,魏天雨接着说道:“在感情上,我父亲输了……然而在生意上,他又输了……”
邱岩走回到书桌后面,跌坐到椅子上,用手托住头,低头思索着。
“我哥哥非常喜欢唐宁,可是唐宁她爱你……我也……”魏天雨终究没能说出那几个字,她停顿了两秒,然后无奈地说:“我只是想让他们赢一次,就一次……”
邱岩抬起头,看向魏天雨的眼神变得温柔:“好了,别说了……”
“邱岩,我会帮东洋度过眼前的危机,虽然我能力有限,但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魏天雨的眼神坚定而诚恳,让人无法拒绝。邱岩深深看着魏天雨,表情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