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歌剧院,路灯与像一地碎钻一般闪耀着的积雪,这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很久很久以前,她对我说,有歌剧院,路灯和雪的地方,才是真正的世界,我们永远踩着雪走在有路灯的歌剧院旁边,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虚假的,是大脑胡乱臆造出来的幻觉。
现在,我在真实的世界里。
在真实的世界我打算好好做出每一个决定,在虚假世界里,我总是随随便便,得过且过,充满借口,并深受其苦。
现在我着手规划我前进的方向。我认为无论如何都应该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左转,左转的想法在我的大脑里燃起一团火,如果不完成左转这个动作,我必然痛不欲生。
可是我愚笨的躯体看不到那团火,只看到了烟,风往北吹,烟往北漂,步行导航提示直行。
啊,算了,不管选择哪个方向,目的地都没有差别,无非是环绕世界一圈,回到原点。
抬眼却见那位故人在前方安静地站着,碎发粘了冰凌,飞雪描摹她的轮廓,她的身影像随时会寂灭的烛火,像即将消散的海市蜃楼,颤颤巍巍地接受着飞雪的反射和折射。
这是真实世界的她,还是虚假世界的幻象呢?无论是哪一个,我都该上前跟她打招呼。
我说,你也在呀。
她说,我在找到回虚假世界的路。
我说,虚假的世界有什么好?
她说,哪里都不好,只是有些虚假的琐事还未完成,即使是虚假的琐事,如果不闻不问,也会感到心虚。
我忽然想起我也有诸多虚假的琐事。
她说,放心吧,唯有在雪地里散步是长久的。一千年之后,一万年之后,我们还踩着歌剧院路灯下闪闪发光的雪散步,雪花覆盖了我们的脚印,我们又在雪花里印上新的脚印,周而复始。散步是永恒的状态,偶尔被虚假世界的事情困扰,也不过一瞬中的一瞬,转瞬即逝后,到头来还要到这里散步,有得是时间散步。
得回去了,她说。
再见,我说。
说再见不妥当,我们在真实世界一直见面的,她纠正道。
我的意识也模糊起来,漫天飞雪穿过路灯的光线,像利剑穿入宇宙的胸膛。
我在一张虚假的床上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望着虚假的天花板,今天也有好多不得不做的事情,反正都是些虚假的事。
我知道我一直在真实世界里散步,踩着歌剧院旁路灯下碎钻一般闪耀着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