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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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年龄渐长,也许是心性早已被岁月的尖牙磨平了,慢慢的我渐渐喜欢听一些怀旧金曲,比如《潇洒走一回》、《忘情水》等等,每当听到这些歌曲,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十八岁时的一段青葱岁月……

我的家乡是一个以世代织布为生的地方,主要生产毛巾、纱布、床单等纺织品。那时,大队有织布厂,私人也有织布机在织,一湾走上头,尽是嗡嗡嗡地织布声。

那时,村里的男孩、女孩如果不上学了,便到大队织布厂学钳工,或是织布,再就是到自家或是到织布大户人家织布。

当我稀里糊涂地念完初中后,便也和村里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在家织起了布。

织些时日后,我深深地感到,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织布既枯燥单调,又无朋友可交,十八岁的我,时时刻刻向往着一份充满青春气息的生活,心就像那扑通扑通跳跃的火苗,怎么按也按不住。

爸爸看到我实在不愿意在家织布,便给我找到一位师傅,学起了绣花,准备让我去街上的绣品厂上班。

那会,隔河相望的街上,外贸产品正红火,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绣品厂。

师傅姓李,在镇上桥头的一家绣品厂上班,她四十来岁,个头不高,齐耳短发,面目可亲。

于是,从没与针头线老打交道的我,十八岁时开始学绣花了!

师傅先让我在废布头上找感觉、练针法。当感觉那针在废布上运用自如时,那针便算拿稳了,有感觉了。

针法的标准是,一针倒下去要有七个针脚,像写字一样,要横平竖直、规规矩矩。

这两样很简单,半天就从熟悉到会,只是有点慢。

接着,师傅让我在她的活计上跑直线,直线达到标准后,开始随弯顺弯,随圆顺圆的绣起简单的花纹。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不管是横平竖直,还是绣简单的花纹,我都绣得有板有眼,有模有样。

最后,师傅让我学起了贴花。

贴花是绣品里的最不好学、最复杂的一道程序,也是最后的一道通关程序。如果学会,那我就可以独立操作了。

在所有的绣品中,只有贴花类的产品工价最高,工价高也意味着质量与要求更高。

我亲眼见过有个嫂子,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绣好了一床,可检查不过关,被打了回来,要求拆了重绣。

可人人口中千难万难的贴花,对于我来说 ,就像一个故事里加了几段曲折的经历,并不是很不好学。

相反,我倒觉得既不复杂,又不绕手,就是把几个裁好的花花草草、人物图样,一针一线地体在被套上,不歪不斜、不露须边、不起翘。

像写故事一样,经历再曲折,只要抓住主线就可以。

当我体上那贴花时,感觉那些图案,像在和我对话一样,似乎它们早就盼着我为它们合成一体。

当终于绣完一件成品时,我便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欢喜不已!

交货时,那质检员对我绣的产品赞不绝口,说我绣的针脚密,贴花自然,尺寸又达标,还非常整洁,一次性通过!

师傅很是高兴。之后,我便单独做起活来。

可几个月后,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师傅,又找了一处绣品厂,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师傅身边的嫂子太大方、太让人招架不住了。

绣花是手上的活计,无关嘴巴,于是,那些嫂子们的嘴巴,便像没上嚼头的牛一样,讲话从无遮拦,想说什么,嘴巴一张,也不管你是谁,听不听得,便竹筒倒豆子,直直地溜了出来。

而那些嫂子们聊的,尽是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情,她们聊那些事情就像聊专题讲座一样。

比如她们常聊:你屋的男人怎样,晚上做那事行不行、爽不爽?

或者聊,他屋的婆娘成天打份得像个狐狸精,骚得很,要不,他男人把她像祖宗一样供着?

到下班时,那些嫂子把活计一丢开,互相打趣的话更甚:

“回家回家,留点精力晚上拆屋去!”

“对,回家绞腿子去!”

“回家骑马玩去!”

“回家捉泥鳅去!”
……

对于我,那些嫂子一点也不避讳,还振振有词地教导我:学着点,迟早要嫁人的,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将来正好“提锅上灶”!

这就是我离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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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找的这个厂有一百来号人,像我一样大小的女孩子占三分之一,而且这个厂里的活都是领到寝室做。不像以前的那个厂,都在一个大通间里做活。

这个厂的寝室也分得很清楚,女孩子和女孩子住在一起(有亲戚的、熟人除外,不分年龄),嫂子和嫂子住在一起。

我正是因为这,才来这个厂。我的寝室分在第二间,紧挨着仓库。同寝室的是三个和我一般上下的女孩。

一个叫小春,二十一岁,文文静静,五官端正的女孩,她有一个已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一个叫小萍,二十岁,在我们对化妆品还没概念的时候,她已经用上了,还别说,只是画画眉毛,涂涂口红,瞬间便光彩照人、与众不同。小萍好像也有一个交往的男朋友。

小丽是我们寝室最小、最单纯的一个,她话不多,只有十七岁,一说话便脸红。

刚开始我跟寝室里的人有些生分,可同龄是最好的通行证,稍稍相处些时日,我们便熟络起来。

特别是不大爱说笑的小丽,有什么话喜欢和我私底下说说,那模样既纯真又可爱,呵呵!

我们的寝室一向都是最热闹,最有人气的寝室。

管仓库发货的是厂长的侄子,二十刚出头,名叫天云,个儿高高的,眉清目秀,说起话来斯斯文文,一个男孩子,皮肤看起来比我们女孩子还要白!听说他复读了几年高三,都没考上,才决定出来做事。

也许我们寝室与天云发货的仓库是左右邻居,每天,天云的货一发完,便到我们寝室串门子,闲聊。

大概天云比我们读的书多,见识比我们广,他聊的一些内容,往往是我们知之甚少的东西。

比如,他说我们口中说的“上班”,上班是体制内的人群,是国家工作人员。八小时工作制,那是上班,像我们这样的就是打工。

再比如,说人家城市里露天底下都有卡拉OK,可以自己出钱唱歌、点歌。城市里晚上和白天一样亮等等。

因此,天云到我们寝室很受欢迎,他讲的一些东西我们很喜欢听。

天云讲的一些事情,也吸引了其它寝室的人来听。

有个叫小香的姑娘,我们寝室叫她“黑牡丹”,她个子不高,但长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就是有点黑,经常有事没事地到我们寝室玩,听得专心致志。

甚至有时,她把活计干脆拿到我们寝室,和小丽在一张床上挤着做活。

我们寝室里的四个人,一起做活、一起吃饭,下班后,一块儿出去玩或是看电影,好得不得了。

每次出去玩,我们四个,便手挽手,并排走在马路上,唱起那时流行的歌曲,《潇洒走一回》。

也不管好听不好听,尽着喉咙喊,也不怕路人投来讶异的眼神,更不管身后传来“一群疯子”的声音……

我们旁若无人地唱着自己的歌,眼角那抹快意是那么明亮与透彻,仿佛当下,就是自己的主打歌,只有自己,才能唱开“青春”这扇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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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上班,钱挣得是多是少,从不上心,只觉得食堂里天天吃的土豆、白菜特有味,特香、特好吃,人人看着顺眼、舒畅,连那厂门口平时见着都怕得要命的两条狗,也觉得特亲切!

自从我们几个和天云打成一片后,我们便经常让他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领货、买个过早什么的,我们每次让他做什么,他似乎都很乐意。

于是,当我们再出去玩、或是看电影时,身后便多了一条“尾巴”!

有一天下班后,我们几个带着“尾巴”玩,玩着玩着,忽然看到路边,一家院落里有一大棵栀子花树,那树上的栀子花又大又白,娇艳欲滴,那香味更是泌人心脾。

我们几个都非常喜欢栀子花,可看看那高大的院门……,我们只有望树兴叹的份。

忽然,我看到身后的“尾巴”,灵机一动,让他去帮我们摘栀子花。

天云看了看连连说:“不行不行!”

“胆小鬼!”我脱口而出。

“我不是胆小,只是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天云慌忙申辩道。

“你是不愿意啰,行!那你以后别再跟着我们了!”我故意板着面孔,到底是书呆子,连摘几朵花都不敢。

天云听到我说的话,身形顿了顿,但还是嘟嘟囔囔地说:“我去不就行了?用得着把脸拉得跟驴一样。”

我听了真想和他理论几句,但见他双手已然按着墙头,一口气一提,两只胳膊一发力,整个人“嗖”地一下,跃上了墙头,摸着墙头顺利地跳进院子。

我们几个全神贯注地盯着天云的身影,就像看一部紧张的剧情一样。啊!我们马上就有栀子花了!

汪!汪汪!突然,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一只狗来!院子里的门也瞬间拉开了,紧跟着一个男孩跑出来张望。

天云吓得赶紧撒腿跑到墙边,双手抓住院墙,一撑起身体便“飞”了出来。

我们几个看到天云出来,马上拉着天云跑!我依稀看见天云的手上有若隐若现的血迹!

啊?定是刚才上墙头时不小心弄伤的。我想,花没摘着,还把手给弄伤了,他可真是没的说!

第二天上班时,天云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在我面前晃那只受伤的手。

我不屑一顾,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还挪揄地说:有些人,哪怕知道天下事,可一遇上针尖大小的事,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天云从不和我计较。但是,我却感到,背后有人用眼睛深深地剜了我一下……

天云对我们寝室的人是有求必应,其他寝室的人看了羡慕的不得了。

一些人便取笑天云,说此地无银三百两,肯定是有心思,才无事献殷勤。肯定是看上我们寝室的谁谁谁了?

我想,一些人真正是吃咸的管淡的,管他有银无银,管他看上谁,与你何关?搞得我们几个说话时都有点尴尬。

这时,一向少言寡语的小丽向我坦露了一件她心中的秘密:天云就是他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哈哈,十八岁,我要做一回月下红娘!

一天下班后,我把天云约到厂外的公路边,想问她对小丽的看法。

没想到天云应约来时我却不敢相认了:头梳得顺顺溜溜,穿着一套挺括的西服和一双贼亮的黑皮鞋。

我边打量着天云边说:“今天是过年过节、还是相亲,穿得这么隆重!”

天云一听,神情瞬间卡住了。

我问他:你觉得小丽怎样?

天云木然地回答:怎样?不怎样。

我一阵失望,小丽的初恋可能要付之东流了……

听到天云的话,我转身便走了,不经意间,我仿佛感觉某个人在暗处向我窥探……

第二天,素无交集的“黑牡丹”找到我,劈头盖脑地问我:你干嘛总让天云做这做那?还单独和他出去?让他总是不自在?

我一头雾水,我让天云做什么了?和天云单独出去怎么了?天云自不自在关我什么事?神经病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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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班后,天云约我到厂门前的公路边,说有事和我说。

一向说话口舌如簧的人,见到我时居然结结巴巴、期期艾艾起来:“你……你觉得我……我…怎样?”

“怎样?很好呀!要不我们怎么是好朋友?”我大咧咧地说。

“哎呀!不是……不是这个“朋友”!”天云看到我茫然地样子,似乎有些急了

“这样吧,你愿不愿意明天晩上,单独和我去看场电影。”

和他单独看电影……?我愣愣地看着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天云把一张电影票塞进我手心,转身便走了。

谁知第二天,厂长说我的绣的产品很好,派我到市里的一个分厂做师傅,走时很急,连个招呼也来不及对天云说……

三个月后,当我回厂收拾东西时,寝室里已人去楼空:小春回家待嫁,小丽辞工了,小萍搬到她男朋友那里住了。

看到空荡荡的寝室,想起昔日的欢声笑语,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

当我打包从厂里出来,听到从公路上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我循声望去——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牵着一个女生,正有说有笑地在谈论着什么……

莎士比亚说,青春时代是一个短暂的美梦,当你醒来时,它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的,这个美梦一晃已过三十年,早已变成了朦胧而美丽的回忆。

想想,正如席慕蓉写的那样,青春的确是一本太仓促的书,令人欢喜又让人无奈,但在那个时期,无论产生什么样的情素,都让人值得回味……

齐帆齐写作课第四期
齐悦梦想社群第三十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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