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

  “嘣”一声门响,门被男人用力摔上,然后便是“噔噔噔”下楼的声响,我坐在屋里听着这些声响,不免有些深深的无力感,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我也记不清了,每当我想好好跟那个男人好好谈话时,说不上几句话就是这样,他是我选的男人,这是我们结婚的第五年。

    我一个人坐在卧室里看着床头挂的婚纱照,画面上的我们笑魇如花,眼睛里是对未来生活的期望,看着看着就来了火气,照片里笑的温文尔雅的男人如今怎么那么可气,然后把那些婚纱照相册全丢在垃圾桶里,对着垃圾桶拍了照片发给他,两秒钟手机就嗡嗡嗡响起来,我把手机调到静音,就淡定的坐在客厅找了部电影兴致勃勃的看起来。十分钟后门开了,男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就去找垃圾桶拯救他的婚纱照去了。

  “怎么拿照片出气啊”他擦着照片看着我

  “我倒是想拿你出气,你倒是别跑啊”

    他讪讪的笑着,知道今天肯定是逃不过去了,拿着他买回来的甜品零食,放在我面前,深深的叹口气,注视着我“我不同意,你怎么说我都不同意,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听着他的话,气急败坏抓起他的手就狠狠的咬上去,咬着咬着就哭了,“我这一个月容易吗?本来心理压力就大,为了劝你这一个月先是伏低做小,后是威逼利诱,什么办法都使了,逼急了你就跑”

    他半抱着我,低声说“结婚那么久,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就这个不行”

    “为什么离婚不行?!”我瞪视着他,他抿抿唇,摇摇头又躲回房间。

    我要离婚,原因很可笑,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他的父母,当初结婚的时候,他的父母就不同意,他为了结婚争取了很久,逼急就跟他父母说断绝关系,他母亲被他吓着了就同意了,但是还是不喜欢我,于是找我谈话,可笑的是,当初的我知道他做的一切很感动觉得只要相爱一切都不是问题,义无反顾的跟他领了证,结了婚。婚后我们的生活甜蜜而平凡,他知道他父母不喜欢我,就自己买了房出来住,平时都打点钱回去,除了逢年过节我跟他回去一趟,生活中也遇不见他的父母,我以为会一辈子这样,可是只是我以为…

    结婚第二年,他的父母就明里暗里的催生,但由于我不怎么回去,压力就在他身上,他从来不和我说,我更是不想生娃,就当听不懂他们的暗示。他的父母不需要我去应付,我的父母还各种帮衬我们的小家,他体贴温柔,我真心觉得我的坚持是值得的。

    结婚第三年,他父亲病了一回,住了几天院,他请了假回去照顾,我不忍心他一个人在医院陪护,就跟着回去了。某天深夜我看着他在阳台抽烟,看上去那么疲惫,我知道晚饭时他母亲给他打电话了,同为独生子女,我懂父母对子女的牵挂和依赖,他安慰着他的母亲,只字不提我的存在,我心里很难受,看着他的背影更难受了,所以听说他父亲生病我也想去看看,更想能不能缓和一下和他父母的关系让他不用那么疲惫。

    但是我低估了他母亲对我的不喜欢,之前回去的时候都是逢年过节,家里有其他人,他母亲对我是客气而疏离,我礼貌应对也就待上几天就回去了,这次他父亲病重,是我难得和他父母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收拾好东西匆匆去了医院,由于只能一个人陪护,我和他母亲就在家做好一日三餐送去医院。晚饭,我想表现一下顺便拉近和婆婆的关系,就主动请缨炖点鸡汤给他们送去,他母亲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说出的话恶毒而扎心。我忍住眼泪收拾东西就回了城。

    他父亲出院后,他回家,我们爆发了史上最激烈的争吵,他咄咄逼人,我字字诛心,冷战了一周,那是我第一次想离婚。我哭着在手机上拼拼写写,再删删减减,最后把“我们离婚吧”改成“我们谈谈吧”发出去,他出差回来,眼睛里都是血丝,我们聊了一宿,也哭了一宿。我也是才知道,他母亲在我走后怎么抹黑我,怎么一点一点积攒他的怒气,也是才明白,无论我怎么做,在他父母那里我的存在就是原罪。

    我一直知道他父母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想无论是谁他们都会不喜欢的,在他们眼里已经有了最好的儿媳妇人选,那是他的前女友,他们一个院的,父母都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就是小说里那种青梅竹马,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终归会是在一起的。可是世事难料,他们分手了,对外都是说不合适就分了,他跟我说过,跟她在一起太累了,经常吵架他吵不动了,他是个斯文安静的人,身边的人都说他的脾气很好,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样的相处模式,能让他提起她就一言难尽的样子,他的父母也不明白,所以还是抱着让他们和好的想法,把那个女孩当成宝贝对待。他回去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他心里清楚也一再拒绝,和那个女孩也聊过几次,双方都没有再继续的心思,架不住双方父母一头热的非要撮合他们,即使他已经结婚了。我知道他父母心思的时候只觉得恶心,他们这样做把我,把他,把那女孩当成什么了,还是觉得只要不随他们意的事,都要反对?我无力反驳也无法干涉,结婚这几年我对他们也温柔小意过,买礼物,送钱,做饭,能做的也做了,既然换不来他们的尊重我也就放弃努力了。

    结婚第四年,催生达到了顶峰,我和他结婚前商量过生孩子这件事听我的,玩够了再生,我23岁嫁给了他,原本想着30岁之前要孩子就行,我没有丁克的思想也很喜欢孩子只是结婚的时候觉得自己就还是孩子,担不起一个母亲的责任,他只是笑着摸摸我的头,“我已经有一个宝宝了,我还没疼够这个宝宝,等这个宝宝长大一点再要小宝宝吧”结婚后,他也一直尊重我,即使被人再怎么催生也只是说是他自己的原因,让我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我的婆婆,她开始在我生活中频频出现,然后无孔不入,目的也就是生孩子,不生就让位给别人生。他一直很孝顺,也愧疚于长大了挣钱了,父母却享不到他的福,所以当他的父母放低姿态跟我道歉,并表示之后不在插手我们的感情的时候,他妥协了,他们提出年纪大了只想享受天伦之乐,在一起住还能帮我解决家务问题还破天荒的给了我两万块钱,我看着他希冀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一年是我最难的一年,也是他最轻松的一年,我们好似商量好一样所有的矛盾都是他不在的时候爆发,他在时,看到都是我们和平相处的时候,他也怕我会受委屈,总是会提醒他的父母不能做到爱护我也必须尊重我,每天下班都会给我带小礼物,依旧照顾我,但是他一走这个家好像又成为了没有硝烟的战场。而我的工作在他们来的第二个月就闹没了,他的母亲大闹我的公司,辱骂我的上司,所有同事都惊讶的看着我,我的家庭我的老公一直是让人羡慕的存在,这一次可真的让他们开了眼。我没脸在继续工作,也真是怕了她会无所顾忌的搅黄我的工作,但是我无法跟他说他的母亲搅黄我的工作,大闹我的公司,因为我明显感觉到这两个月他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开心,我能接受他的父母和我们一起住,他无数次感谢我,我能和他们和平共处,他惊讶而感动,无数次在他父母面前夸奖我,维护我,我真的无法开口打破这种诡异的平静,于是还是撒谎骗了他,之后的日子里也没有再去找工作,好在他父母也是真的爱护他,无论怎么对我恶语相向,在他面前还是扮演着好母亲好父亲,好婆婆好公公的形象。

    结婚后的第五年,也是这一年,我终于受不了了,因为一直没有孩子他们觉得我不能生了没有了顾忌,于是对我动手了,更是当着我的面给他相亲,当他的母亲向我挥出巴掌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们完了,我不在顾忌他的想法大闹了一场,吼出了这一年的委屈,这一年他父母骂过我,赶过我,饿过我,我都没有此刻哭的狠,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看着他的父母,当我说出他们作的恶时,他只是一遍遍向他的父母求证着,而他们更没有顾忌恨不得立马与我闹翻把我赶出这个家,所以撕掉伪装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我。我泪眼望向他,他挡在我面前与他的父母辩驳着,我笑笑,轻轻拥住他“哥哥,我们离婚吧”他的背瞬间僵硬了,耳边充斥着他母亲尖锐的骂声,哦,是在骂我不要脸呢。

    之后的事,我就不怎么记得了,好像他转身死死的抱着我,不停的重复:宝宝,不离婚,不离婚,好像他发了好大的火,把他父母都赶出去了,再醒来我躺在卧室里,一室寂静,稍稍动了下,他就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满眼的血丝,他焦急的问我还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我记得我昏迷之前说过不要去医院,伸出手摸摸他扎手的胡须“咯咯”笑出声,他突然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不停的道歉,我笑着拍拍他的背,小声说:我不怪你啊,我那么那么喜欢你,但是哥哥我是说真的,离婚吧。他抱的更紧了,我把脸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剧烈的心跳,抬头亲亲他的下巴,他低头看着我想吻我,我按住他的唇,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告诉他我是认真的,他突然站起身来,说去给我端吃的,就出去了,我知道他不想离婚,他在逃避,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终究会不幸福。

    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跟他纠缠了,两个月前我发现我怀孕了,本来很开心想要立马告诉他,不知道冥冥中是不是知道会有这一天,还是没有说出口,然后就发生这件事,让我决定了必须要离婚。我还爱他,我想让他快快乐乐的,不想让他在我和父母之间做选择无论选谁他余生都不会心安的,我们离婚了,他还年轻还可以再找一个喜欢的合适的他父母祝福的人结婚,不能再在我身上耗下去了,结果只会两败俱伤。这个孩子我想自己悄悄留下,就好像有他在身边陪着我,所以不能再拖了,再过两个月肚子大了我就真的瞒不住了,有了孩子他就更不可能离婚了,我知道他多想有个我们的孩子。

    我看着手上的离婚协议,闭了闭眼,好像无论他签不签我都会好难过。门开了,他下班了,这一个月都是这样,他按时上下班,工资卡还是在我手里,他的零花钱都是用来给我买礼物的,口红,鲜花,零食,甜品…每天都有,还是对我很好。他看着我拿着的离婚协议,眼睛微眯了一下,面不改色的给我做饭,跟我说他公司里的事。我握住他的手,不给他离开的机会,桌上是我整理好的物品,各个房间的钥匙,银行卡,他送我的各类首饰等等,他看着我目光变得沉重,“宝宝,对不起,我知道这一年你受委屈了,我会补偿你的,不提离婚行吗?我已经和我父母说好了,每个月给他们一点养老钱,像之前那样互不干扰,逢年过节你也不用回去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他的安排,语气变得颤抖而哀求。

    我没忍住,流着泪靠进他怀里“哥哥,他们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不可能不管他们对不对,他们年纪慢慢大了难免会生病,只有你一个儿子…”我说着说着就说不出口了,他怎么会不懂,他伸出手摸摸我的头,轻轻问道“宝宝,失去你我怎么办啊”我看着他变红的眼眶,装作没心没肺道“哎呀,反正你还年轻,到时候找一个你父母喜欢的,你觉得合适的,哥哥…让她给你生个…宝宝…吧”我说到一半已经泣不成声了,我一点也不想他身边有别的女人,一点也不想别的女人生他的宝宝。他抱着我说了很久今后的日子我一个人该怎么照顾自己,把房子留给了我。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没人了,哭过的眼睛被他敷了一夜,没有肿得太难看,屋子里被收拾了一遍,衣柜里少了他的衣服,墙壁上婚纱照被摘下来不知所踪,乍的一看少了一些东西又不知道具体少了什么,锅里温着早餐,桌上离婚协议已经被他修改过并签好字,旁边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宝宝,照顾好自己,哥哥食言了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好多委屈,如果有来生,哥哥一定好好爱你。

    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天,醒来就是想哭,哭到睡着,顾及着还在怀孕没有买醉,每顿都点了外卖,却一口都吃不下去,孕吐也找上了我,才过了几天就瘦了一大圈。母亲找上门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拉着我去了医院,好在只是血糖低,营养不良,孩子没什么大问题。母亲追问我发生什么之后,我平静的说了这一年的经历,母亲气不可遏就要找上门,我拦住了她,看着我憔悴的样子母亲抹着眼泪照顾我。

    我以为像电视上的只要不联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对方都不会知道,我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消息,但是结婚那么久我们的共同朋友太多了遇到难免会说上两句,我知道他没有回老家还是在这个城市,从温文尔雅变得沉默寡言了,瘦了,住在公司宿舍,不参加聚会,活动。我怀孕的事自然也瞒不住了,大着肚子的女人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他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了。

    “你骗我”他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控诉

    “也不是骗你,就是没跟你说而已”

    “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知情权”

    “是打算瞒着你来着,这不是没瞒住”

    “复婚”

    我惊讶的看着他,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就那么直接了,他微微颤抖的手证明了他其实也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朋友告诉我,这几个月他过得不是很好,刚离婚那几天天天买醉,从早喝到晚喝大了就喊着我的名字哭,每天深夜都坐在楼下看着我的窗口,后来还是他兄弟看不下去了狠狠地骂了他一顿,离婚协议上他每个月还得给我赡养费,所以他整理好心情继续上班,就为了每个月能准时给我钱,这好像成为他唯一的动力了。

    他还是死皮赖脸的回来了,依旧每天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被我家人骂了也笑呵呵不反驳,每天必问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去复婚,烦的我只想给他踹出去,他父母也来了,道完歉尴尬的坐了会就回去了。我想我们还是回到了原点,问题还是在那,我开始躲避他,起了去其他城市生活的心思。这世界最懂我的人就是他,我才起了心思他好像就洞察了一切,他给他父母写了一个协议,具体我不知道,反正没多久就被他送到养老院了,生病了他去看看请护工照顾,我远远的看过,他们过的不错,有人照顾,有人陪伴,还有不少活动。

    我不知道怎么样的方式才算处理得当,但是我知道这是这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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