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希望，终将化为幽灵。
（一）
不只是偶然还是宿命，高二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起初我刚接触它的时候，管他叫“神经病”。他告诉我：“人生仿佛就是来吃苦的。一切希望，终将化为幽灵。”
“你特喵神经病吧？！你谁啊你，没事来这里吓唬人！”我也觉得奇怪，他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存在。他没有形体，只是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我知道他在，但没人看得见他。然后还在这里鬼叫“你的希望是幽灵”的，那么我就叫他幽灵了。
“你算是实体还是虚体啊？”我想，实体应该是客观存在，可以触碰的，一般我就认为他是虚无的虚体。说白了，他啥也不是，就偶尔给我来找茬。
大概一个月后（10月份），他来找我。“你之前的高中生活，蛮顺利吧。可惜，不会长久。”
“你真特喵是神经病啊！大白天扮鬼来诅咒人？你**是谁啊？”我那天快是要被整疯了。
然后，他又消失了。“真是个神经病幽灵！”
说起来好像又是快一个月了，那天我心情还不差，那会比赛挺多，我也得了奖；又有个新的比赛在做，我还幻想着又有奖拿了（确实是有个二等奖）。那会我成绩自认为还不差，高中旅途还算顺利。然后那幽灵又来泼冷水了。
“害！真羡慕你现在的日子，但恐怕不会长久。”
“你**到底是谁？”我几乎要吼出来了。好在意识的交流，别人是听不到的。
“我来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本来我高中前半段也很顺利，生活还算不错。但到了后面，我感觉不太对劲。学习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了，我只觉得生活越来越没有希望。高三后，家里人的期望，老师的催促鼓励，同学的眼神，身边的一切，几乎全部都是负担。我开始考虑我生命的意义。后来我发现，人只是宇宙的尘埃罢了，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在生前我们什么也不是，死后亦是如此。
“然后到了春考，那次我失利了，语文九十几，数学英语溜在100分边缘。那时我感觉学业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家里人不断地期望与焦急，我一片茫然的前途，让我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但事情发生了转机。后来我的成绩突然突飞猛进，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考到较好的985已经不在话下了。我那时是充满希望的。再后来我考到了五百八十多分，欣喜若狂，感觉一切的努力都有了回报，一切的希望都将实现。
“那天我填完志愿，怀着激动的心情，最后一次离开母校。
“但当我走出去时，强光充斥了我的双眼，外面的一切全部消失了。我处于花白的虚空中，边上尽是虚无，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后来我才醒悟过来，其实在那个失去希望的冬天，我早就投河自杀了！我早就失去了真实的存在，后来的一切不过只是希望的幻影，我不过是成为了一只幽灵，幻想着美好的发生。”
可惜他说不了太多的话，含含糊糊地，又走了。我迷茫地愣在原地。我根本无法相信他刚刚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更相信他是神经病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经常跳出来指手画脚，就像个神经病发作的疯子，也像个无时无地不在的幽灵。
“喂，小猪，盯着一道数学题这么久干什么？不会做么就别做了。”
“你以后跟同学少说说话，特别是女同学，别离太近，远一点安全！” “我知道！”
这话我是真不爱听。自从七年级开始，我总是担心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最终与同学们越来越远。那时我几乎已经和同学们之间有一堵厚障壁了，尤其是女同学，因为看到同学们一看到一男一女近一点就会嘲笑，从初中那会我就特别注意这些。
“我看你这么读下去也读不好。不过没关系，以后送外卖也不错……” “你给我滚！”
印象中到高二下半学期，他好像就不怎么出现了。但他经常叨叨的“一切希望，终将化为幽灵”让我难以忘却。
（二）
后来我也到了高三，接受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不往后说，就刚开始那几个星期，够我喝一壶了。作业不少，事情不少，时间不多，压力不小。反正幽灵不常出来，出来就两句话：“读书要么读好了，要么就别读了，也没关系。” “离同学们远一点，你自己能独存，自己好好钻研自己的生活，跟他们没必要搭那么多。”
“害，这神经病幽灵又来了。”
但到了那个冬天，我对他完全改观了。
那几乎是我遇到的最冷的冬天了。天空常常乌云密布，像个乌黑的大冰盖，这个世界仿佛四周充满了雪粒子，冷到让人一呼吸就会被冻结。
我的成绩越来越差了，学得越来越累，开始时我还精力挺充沛，学到一点钟还有余力，但后面我的能量仿佛被抽走了，真的越来越累，越来越废。我几乎也体会到了家人的期待，老师的催促，同学的眼光有多么沉重。不过我常常想，如果幽灵的遭遇是真的，那我还属于幸运。
“你也发现了，高中没有这么简单的。你没有那些市重点初中学生的能力和智慧，没有足够的精力和资源，跟他们没法比的。我只是……”（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幽灵说话会停顿的。）“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哦。嗯，是的。”
“记住，先活好了，再追求学业。”他又消失了，但这次，我却不那么希望他走。
之后，我越来越盼望他出现了，他倒也不辜负我，经常能来找我，告诉我一些东西。
终于还是到了，到了彻底沉沦的一刻。重大的学业压力和那些恐怖的希望最终取代掉了我的一切。我那时已经是一具空壳了，仿佛在执行着我该走完的程序，再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冀了。我甚至记得那一刻，幽灵又要消失了，我对着他喊：“带我走吧！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们一起到那一边好不好！我想去你那只有黑暗的世界，简单又没有痛苦，尽管可能没有快乐，没有希望，但我不必再承受那些了！”这次他反过来没有搭理我，走了。
春考过后，一切都失去意义了。我不太关心我的成绩，我只能说，虽然这成绩大概排在班级后边吧，但不算差，当然也不算好。只是我感觉每天的生活像是飘在虚无的空中，要说装在我这空壳里的也不过就是痛苦和绝望。
（三）
那天——就是棺材班的啥搞综评的上课的那天，可有意思了。现在说起来，就是那天班里请过去了个神经病。你可以想象一副空壳坐在教室里边能干啥。我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第一排。但这课上着上着，就不对劲了。
“我想去小时候那个公园看看。”我几乎是突发奇想。
“不许去。”幽灵倒也不惯着我。说来也怪，他不是劝我不要学吗，那我走了不是正合其意？
“那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他不说话了。等了一会，“行吧，不过天气冷，当心点。”
然后我就请假去了那公园。
那天幽灵格外照顾我。平常说来突然来了，要走也是很快就走了。那天他一直跟着我，好像他有能力实体化一样。那天极其冷，我裹着厚厚的校服，哆嗦着往公园走，倒也是不怕感冒的，仿佛去了不用回来一样。“当心点，别着凉。”“要不直接回家，别去了。”他也没别的话。
然后，其实应该是好久以后了，终于到了公园。我沿着十年前我常走的那条路，一步一步往前动，还不忘拿手机拍照留念，不管是带回去，还是跟着我，照片总归是好东西。不过倒拍不到什么好东西——公园里草木衰败，天昏地暗，人烟稀少，都不敢相信那天是星期六。我也不觉得奇怪的，反而觉得跟我挺配，也很合时宜。
绕了大半周，终于到了我最想看的那片湖。
“看那湖里好像冒出了灰黑的气，那湖是碧绿的，何处来的这些怨气呢？”
“当年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幽灵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片湖。
“是啊，哪有什么碧绿，不过是一片空空的只有水的湖装着满满的怨气罢了！”
“天气冷，我们快走吧？”
“怎么？”我语气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你还怕我跳下去吗？你看那边上，还拦着一条破烂的网，就生怕有人没事往里跳！”
幽灵没话对上了。
“我不会像你那样的。”
转头，我便看到了鸟儿在树上飞舞，赶紧拿手机拍了下来。
“嗯。”幽灵又不知道再想什么。
“是的，我总归会活下去。”
“其实，你要想明白，活下去如果，如果后面又全是痛苦，绝望，失落，没有任何意义的呢？”
“我还有这个信心，能找得到意义的信心。你说得对，再不走要被冻死了，快走吧。”
“哎，特喵的，怎么又不见了，真是说走就走。”
（四）
其实那天走出公园以后，就不冷了。我知道，春天到了。
那几个月过得痛苦又辛苦，不过我总算是知道，自己孤独一个人，是很难好好活下去的。人不能只看着所谓的缥缈微薄的未来，总应该找点实在的东西，应该找点能玩得来的朋友，找点乐子，找点别的可做的事情啥的。
那个冬天成为了我的一大转折点，我不再选择自顾自封闭自己，而是开始尝试与外界建立联系。
然而不会那么容易。整个寒假我仍然躺在苦水中，几乎学不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同学们。亏得有搜题软件和答案，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做完作业。
可惜的是，那个寒假，幽灵好像没来拜访过我。
其实他不来也算不上坏事吧。你想，高二那会是他叫我离同学远点的，还说过很多事情不要去乱思考，那他不在，我不是自由很多吗。我开始思考一些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是不是到时候能找几个同学一起出去吃个饭一起玩呢？好吧，估计也没人会愿意跟我一道的。”
“说起来我们班级那些谈恋爱的组了几对了？从来也没了解过，不清楚，反正我们寝室除了我跟我对床的别人好像都有。初三我估计天天挑着他们骂，现在想想也没啥不好的。”
“我预备那会还比较开朗，有些朋友，男的女的都有，从来不会有啥避讳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可惜，之前有些人——初中高中，甚至网课的，都可以成为朋友的，可惜我太冷漠了。”
当然，想的东西多了，作业就写得少了。可以想象老师批我作业的时候：这怎么跟答案看着有点像啊？
不过说整个寒假幽灵没来，也不准确。我清晰的记得他与我讨论过一个问题。
“光明，代表物质。黑暗，代表空间。物质存在，必然要空间的承载。所以黑暗是光明的基础；而物质不会凭空产生。若空间生成于物质之前，那么物质可能是由空间转化而来。所以，物质是空间的衍生，光明是黑暗的派生。据此，一切光明始于黑暗，最后也必将归结到黑暗。”别问这句话是我说的还是幽灵说的，他说了一半，我讲了一半，我们互相补充，凑出来的。当然，他先说的。不过我倒觉得这个“一切光明，必将沦为黑暗”跟他讲过的某句话挺般配，就插到了那前半句，于是，我微信的签名就有了：
“一切光明，必将沦为黑暗；一切希望，终将化为幽灵。”
四分之一是我说的，四分之三是他说的。
就从这个问题，讲下去没底了，不说了。不过我们对此的看法不太一样。
“所以，你懂了吗？向往黑暗是生存的王道。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的空间存在就行了。说白点，真的没必要相信什么友情，什么希望，那些只会羁绊欺骗你的东西。”
“那你可能想错了。”我回复地还算坚决。“你想没想过，如果只有黑暗，虚无的空间存在，那会有意义吗？那不就是我之前孤独绝望的生活吗？光明起源于黑暗，无可否认，但正是光明的存在，黑暗才有意义。我们身处于黑暗之中，应该衍生出光明，找到更多的真正的实际存在的意义……”
我想那天幽灵是恍然大明白了。论学识，能力，力量，我远远比不上他。但那天我那句话，确实点醒他了，也警示了我自己。
（未完待续）
注意：本文是对于作者先前生活经历的回忆，可能有不准确之处，请不要多苛求逻辑。还有曾经好像说过几个人是幽灵的来着，那个是好话啊，不是说你是那个，到时候你们看了后续就了解了，别微信回来骂我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