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盯着平板,手指在屏幕上熟练的比划着,操控着一个游戏角色,上翻下跳。这是一款叫原神的手游,他说这款游戏获评TGA2021最佳手游奖,是国内第一个获此大奖的游戏,但不理解为何遭遇到国内不少玩家、同行的抨击。他翻看着那款游戏在颁奖典礼上的宣传视频,有个角色像极了梨园戏剧人物,典型的中国风。
过了一会,他已经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了,我常常被他的安静专注感动。有次我问他,要做这么多作业觉得累不累?他说,还好啊。我常常能分享他在学习中的快乐,那是完成某项他最不感兴趣的作业后,解出一道难题后,周测考试全班第一后。当然也有失落,比如考试不理想。最近他又多了一个小愿望,想做班委。
天天曾是一个容易哭鼻子的男孩。刚成为住宿生那会儿,三天两头打电话回家诉苦,曾经一次电话被舍友无意中挂断,顿时哭声震天,被宿管规劝了近一个小时才平复心情入睡。另有一次在宿舍跟人吵架,落了下风便仰天大哭。更为过分的一次,作业没来得及写完就被老师收走,又嚎啕大哭,严重影响课堂纪律,被拎到厕所冷静。这次把班主任吓坏了,以为孩子有什么心理疾病,推荐了青少年心理咨询机构。
周末回家我问他,你不觉得影响班级同学吗?他说,我去厕所哭的,没影响。我说,你觉得难为情吗?他说,没有啊!我又问,为什么想哭。他答,我觉得难受就哭啦。
由于这种性格,曾有班主任说,即便他成绩再好,也做不了学生干部。我认可。
学生时代,班长、团支书之类的称呼曾伴随我多年,因为得到过,所以不觉得稀罕。对于天天,自由成长便可。他不是一个会交际的孩子,言语不多但内心丰盈。所以我对他突然想做班干部一事十分好奇。
他说,我想做生活委员。
我心里笑了。生活委员啊,是一个吃力的活,不是什么光鲜的职位!
你为什么想做呢。
他说,我的同桌就是生活委员,但是她根本不负责,也不提醒每天班级值日,被老师说不做正事,而且同桌还说这种事换了谁做都一样。
我明白了,他觉得不服气,他觉得自己能做好这件事。
我问,假如你做了生活委员,将怎么开展自己的工作呢?
他说,我会每天提醒值日生做好值日。
我问,假如值日生不想值日,你会怎么处理?
他说,一般值日生都会值日,只不过平时没人提醒忘记了。如果真有人不值日,那我就替代他做。
天天想做班干部这事,原因也许没那么简单。
我又继续问,还有什么原因促使你想做班干部呢?
他说,我觉得班里很少人认识我,也不知道我成绩好,班级投票评选***学生(某种荣誉,没听清),只有14个人选我。
我大概明白了。我问,你是想通过做班干部,获得更多和同学交流、被同学认识的机会吗?
他说,是的。
我的内心激起一些澎湃,天天在不断改变、成长,他不仅要获得自我满足,还有了社会属性,被大众认可的需求。
我说,妈妈支持你参加班委竞选,但是,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要在意。
后来,他参加了三个班级职务的评选,都没有成功。
我问,觉得失望吗?他说,没有啊。
他又说,我现在的语文成绩不错,想参加语文课代表的竞选。
这孩子,还真有了官瘾。那就再试试吧,也是成长路上一次难得的经历。
天天是个很普通的中学生,成绩尚可,也算不得学霸类型。为人母亲,我常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应该如何给予孩子想要的支持。
给予他舒适的生活环境?我坚持让他住校,校内是及其简单的生活条件。同时他面临按时熄灯的问题,常常因来不及完成作业受批评。
管着他学业?他可以自主完成学习任务,我也很少主动加以过问。我告诉他如何面对未知,指导他学习习惯,偶尔教他写作文,让他看淡考试成绩的偶尔起落。
他想做班干部,我要帮他吗?
想到了一个母亲,和一个人的学生时代。
在那个通讯不怎么发达的年代,老师会家访。她曾是一个经常会被家访到的学生,会有机会在家里和老师同桌吃饭。那时的学业没那么繁重,那时的老师和蔼可亲。
记得在六年级,有参加前黄中学自主招生的机会。作为学校的种子选手,她常受到开小灶的待遇,要做不少的课外题。她对此事极度厌烦。后来落选。
她以较高的成绩进了镇上的普通高中。母亲仍然在为她铺路。母亲一直和老师保持着沟通交流,也许她也很争气,所以初中三年,班长、团支书便伴随了三年。
她曾以为那些“高光时刻”都因努力而来。母亲说,没有跟老师的“沟通”,怎么可能一直受到老师的青睐。
她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骄傲,抖落一地。那是一个人的叛逆时代,孩子的尊严,或许在大人眼里,不值得一提。
后来她还是进了前黄高中。她成为住宿生,脱离管束,变得不听话,不用功。或许还有些小聪明,又支持她以高出一本分数线很高的成绩考进了一个最普通的本科学校。她来到了一个母亲够不着的地方,成为那里的鸡头,团支书又伴随她四年。
用心理学的观点,人的性格,是原生家庭的影响,是在成长的道路上逐渐养成的。那些在埋头苦干不屑于应用所谓人际资源的人,也许只是想要维持一份骄傲。
人必须要有自己的后代,不是为了血脉的繁衍,而是伴随着孩子的成长,仿佛自己也获得一次重生。
我最害怕的事,是做了自以为对孩子好的事情,却在不知不觉中对其造成负面的影响。
每个孩子都有深不见底的潜力,或许正是因为成年人的无知和自以为是,截断了他们向上生长的力量之源。
美国心里学家欧文.亚隆,把自己接诊的众多来访者反映的各种人生烦恼,总结成四个问题,死亡、孤独、自由和无意义。
这些问题,学校教不了答案。我浅薄的认为,学校赋予了人最基本的生存知识,却忽略了生而为人最终极的问题。
我曾为孩子成长时碰到的各种问题焦虑。回望生命的来时之路,那实在是些小事。
站在又一个新年的第一天,旧年的点滴在脑子里翻滚。跃然纸上却有了说不出的困惑。也许还不是说不出,是觉得不值得一说。老天爷并不会因为这是新年的开端而给世人披上新衣。
元旦,这个村子在办着丧事,为一个我还不认识的女人。碍于习俗,要参加中午那顿村民聚餐。看着神情悲伤的逝去女人的亲人,还有那些围坐在餐桌前活灵活现的村民,想起了那句“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生活在中国历史上最混乱时期的陶渊明,却比更多人通透人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万物生命有如洪流奔腾,生命力令人敬畏。人生各阶段的难题,又有谁可替你化解?唯有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