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摘自《我与地坛》
《我与地坛》被称为史铁生世纪灵魂之作,确实,他娓娓道来温柔坚定的文字具有直击心底的力量。
我们先来认识一下文中的主角——地坛,史铁生笔下的地坛:
“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这就算得上文中辞藻华丽的语句了。我从他的文字里认识了地坛,一个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的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为他这个失魂落魄的人,准备了一个这样可以寄放心灵的去处。地坛,是他的精神家园。
这篇文章,我从中读到三点,感触最深。对母亲的怀念。对文字的赤诚。对生命的思索,也可以说是与命运的抗争。
他二十岁双腿截瘫,突然失去了自由。他曾经“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而终于明白: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于是,选择活下来。这样一天天的纠结挣扎中,他背后的母亲,承受着多么深重的无以言说的忧伤!
“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他后来这样写到。
他30岁发表第一篇文章,但是这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去了。过了几年他的一篇文章获奖。这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七年。《秋天的怀念》记录了他母亲的离去。篇幅很短。但他一直记着母亲的话,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活。原来说的是母亲和儿子。母亲去后变成了这个有病的儿子和未成年的女儿。哥哥和妹妹在一块要好好儿活……
他的母亲生前并没有留下什么隽永的哲言或需要恪守的教诲,但正是母亲艰难的命运,坚韧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成为他一直走下去的心底永恒的力量。
他在低沉琐碎的叙述里怀念着自己的母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地坛低声的诉说。他苦难深重,不仅仅是双腿截瘫。他曾在21岁,29岁,38岁,三进三出友谊医院。双腿截瘫,肾病,发展为尿毒症,靠每周三次的血液透析活着。但他并不是一个因为苦难而成名的作家。可以说苦难成就了他。《我与地坛》文笔优美,思想深刻,我并不是为他的经历震惊,而是被他的文字所吸引。
“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
“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
“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
“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犹豫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
“摇着轮椅在园中慢慢走,又是雾照的清晨,又是骄阳高悬的白昼,我只想着一件事:母亲已经不在了”
我曾一次又一次举着书把这些句子读出来。我是一个读书很慢很慢的人。有时候会反反复复的停留在某一页,有时候会把某一个段落读了又读。我像于永正老师教孩子们学语文一样,很想大声的把它读出来。读出这些文字。这些平实的我们都认识的字被这样奇怪的组合后,竟然会成为利剑或光芒,抵达心底,让你痛或者让你醒。
“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的离开他,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看来上帝又一次对了。”
“无言是对的,要是上帝把漂亮和弱智这两样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姑娘,就只有无言和回家去是对的。”
他的文字美好哲思隽永,我想象它可以穿透时间和空间,如同李白和杜甫一样在时间的长河里沉淀和发光。这得益于他的苦难。他从21岁开始不能行走。当他准备想要写作,他的母亲就为他找各种各样的书,他读无穷无尽的书,做无穷无尽的思考,这一切,地坛,陪伴着他。
“其实总共只有三个问题交替着来骚扰我来陪伴我,第一个是要不要去死,第二个是为什么活,第三个我干嘛要写作?”
他就在这样的纠缠中想了很多年,读了很多年,写了很多年。终于得到结论:
“你看穿了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便决定活下去试试。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必有一天我会听见喊我回去。”
“时间不早了,可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
“那时他便明白,每一步每一步,其实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
但他又说:
“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他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
所以他选择坚强的活下去。
他以其超出常人的思想深度、辽阔的想象力,诚挚的情感、非凡的意志,以及优美的文笔为残缺的生命写诗,又把诗写成他不屈的人生。同时,他又用钢铁般的意志告诫世人:好好地儿活,好好儿活!
《我与地坛》值得读,值得一读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