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晚,殿堂前的火烛摇曳不定,桌案上端坐着一人,那人右手撑着头,左手翻转,把玩着一支木簪,双眼微阖,夜衬的他黑发如墨。城门外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作为这被困的人,他面色尤为安定,他,仿佛在等着谁?
烛燃了一半,大门被悄然推开,一人负手,踱步前来,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头颅高昂。
“你终于来了。”闭着眼的那人少时吐出几个字,“孤候你多时了。”
“哦?夏王殿下,如今也学会候人了吗?”来人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孤的诏书就在这里,”说着,他左手拿起一册竹简,掷落在地,竹简“啪嗒”散开,是他一贯凌厉的手法,“伊匡,放她离开。”他从来说话盛气凌人,这句话,却隐隐透出一丝一毫的,求饶?
“你可知我与她的关系?”伊匡话音平平。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头未抬,声未变,“我还知,她是你安置在我身边的棋子,为的,就是让我沉迷美色,如何,你说的,是这些吗?”
“你!”伊匡闻言,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人的脸,世人皆道这夏桀残暴不仁,不问朝政,终日沉迷美色,责令重税,荒淫无度,而据他所见,事实,真的如此吗?
“孤会如你所愿,只是,放她安然离开。这江山,以及夏的所有士兵,皆会归顺于你。如何?”他双目紧缩,唇边含笑,面色肃杀,不知为何,伊匡在这人的注目下,竟有一股想要臣服的冲动。
“好。”伊匡夺门而出,空气中只留下这一个字。
那人闻言,终是笑了。
他如何不知,她来到他身边是一个局,奈何,这世上事,并非人为可控,他也曾执枪,冲锋陷阵,一人挑了敌军二十三位将领;他也曾穿铠甲,骑战马,铁骑过处,敌军无不闻风丧胆;他,曾也是一代军神。只是,有一人,是心口的朱砂。
那年他十四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草原上骑着他的飞雪,为了追一只梅花鹿,他跑了十多里路,后来那鹿终是中了他一箭,肚皮之上血肉模糊,它眼中似乎含着泪。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心虚,于是他掉头落荒而逃,走了半晌,终是放心不下,等他再次回到那个地方,鹿旁半跪着一个少女,她着素色衣裙,长发如漆散在脑后,只一支木簪挽着长发,她神色凛然,眉眼中透着怜惜,一双素手上下翻转,那血竟然止住了。
“小鹿啊,以后不要来有人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杀戮,嗯?”她爱怜的顺着它的毛皮,宛若神灵,她身上散发的光芒,像是那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他记住了她的眼睛。
第一次见她,他就认出了她。她,是他这一生的劫难,也是他这一生的救赎。他的前半生,为了他的宿命,为了他的职责,他的后半生,只为护她无忧喜乐,只是,呵呵,他还没学会如何去爱,就,来不及了吗?这爱,果然比杀戮更加复杂啊。
知我为何为你更名“妹喜”么?我愿倾国之力换你常喜乐,我愿穷我一生换你常安康,知否?
公元前1600年,夏朝覆灭。
后传有人看见,夏边境之处,一玄衣男子牵着一匹白色的马,一素衣女子策马而去,二人久久伫立,终向着夕阳那方,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