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斑驳的白墙

福利院斑驳的白墙边,七岁的林夕用脚趾夹住半截蜡笔,在废纸箱上画下第一道歪扭的彩虹。夕阳透过铁窗斜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把这个没有双臂的小女孩揉进光影里。

"咔嚓"快门声惊得蜡笔滚落在地。举着相机的女记者蹲下来,看着纸箱上斑斓的色块突然捂住嘴——那些看似凌乱的线条在逆光中竟呈现出蝴蝶振翅的模样。

这个画面登上了周末报纸的头版。三天后,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周女士踩着细高跟走进福利院,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着颜料的松节油味,让林夕想起画册里莫奈的花园。

"想不想学真正的绘画?"周女士的翡翠耳坠在阳光下晃啊晃。林夕把右脚缩回裙摆下,却在对方展开宣纸的瞬间,用脚趾勾住了滚来的毛笔。

十五岁那年,林夕在特教学校的画室第一次见到油画颜料。锡管被脚趾挤破的瞬间,群青色的汁液顺着脚背流淌,凉得让她打了个激灵。周老师默默递来松节油,看着她用脚掌在亚麻布上涂抹出星空,颜料在画布上拖拽出的肌理,像极了被命运撕裂的银河。

转学手续办好的那天,林夕在校服里多穿了双棉袜。普通高中的画室里,她听见铅笔沙沙声中夹杂着窃窃私语:"看那个怪物...""用脚能画什么?"削尖的炭笔突然折断在手心,她盯着素描纸上扭曲的石膏像,直到夕阳把影子投成倔强的剪影。

凌晨三点的宿舍走廊,林夕蜷在应急灯下练习排线。脚趾磨出的血泡在画纸上洇开,像雪地里绽放的腊梅。保安第五次过来赶人时,她正用大脚趾和食趾夹着画笔,在速写本上临摹《星月夜》的漩涡。

省美术统考当天,寒潮裹挟着细雨。林夕盯着考场告示牌上的"特殊情况考生需提前报备",睫毛上凝着霜花。监考老师扶了扶眼镜:"同学,你的画板..."

"不用画板。"她脱下球鞋,右脚夹着刮刀将钛白颜料直接挤在亚麻布上。冰凉的画布贴着脚心,颜料在体温下渐渐柔软。当考场响起最后十五分钟提示音时,她正用脚趾蘸取钴蓝,在暴风雪般的笔触中勾勒远山的轮廓。

十年后的美术馆里,聚光灯下摆放着当年那幅油画。斑驳的雪地上,两行深浅不一的足迹蜿蜒至画框之外。穿着晚礼服的林夕站在自己的画作前,听见背后有人轻声念出作品名——《足印自会说话》。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她拉回现实,母校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笑意:"林老师,您建议的艺考绿色通道批下来了。对了,能请您给新装修的画室题个字吗?"

林夕望向窗外,春日的梧桐树正在抽芽。她想起上周去考场时,看到走廊挂着那幅《足印自会说话》,画框下方不知被谁贴了张便签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你看,雪化了就是春天。"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