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莹仔细辨认着簪头的样式和那颗珍珠的色泽、形状。她的记忆力惊人,尤其是对细节的捕捉。这簪头……她猛地想起,就在昨天药罐打翻混乱之时,柳氏在陆明轩的搀扶下匆匆赶来,她发髻上……似乎就戴着一支类似的、镶嵌珍珠的金簪!当时柳氏情绪激动,发髻微乱,簪子似乎也歪斜了……难道……
夏莹的心跳如擂鼓,她不动声色地将簪头呈给张谦:“大人……这是在刘管家手中发现的……像是……被人挣扎时扯下来的……”
张谦接过那枚小小的簪头,眼神锐利如刀。他立刻下令:“来人!将柳夫人‘请’来!本官有话要问!”他特意强调了“请”字,但语气中的肃杀之意已不容置疑。
很快,刚刚“苏醒”过来、面色依旧苍白的柳氏被带到了后巷现场。当她看到刘伯的尸体,尤其是看到张谦手中那枚沾血的簪头时,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再无半分血色!
“柳夫人,”张谦的声音冰冷,举起那枚簪头,“此物,你可认得?”
柳氏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望向陆明轩,又飞快地避开,最终绝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滑落。她没有辩解,只是用一种近乎崩溃的、带着无尽恐惧和悔恨的声音嘶哑道:
“是……是我……是我失手……推了他……他撞到了头……我……我害怕……就用……就用披帛……”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柳氏认罪了?!她承认是她杀了刘伯?!
陆宇铭的瞳孔猛地收缩!真的是她?动机呢?仅仅因为刘伯发现了她下毒的秘密?还是……为了保护谁?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向柳氏身边的陆明轩。
陆明轩此刻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震惊、痛苦、难以置信、随即是巨大的悲伤和愤怒!他猛地看向母亲,声音凄厉:“母亲!您在胡说什么?!您怎么可能杀人?!您一定是吓糊涂了!”他转向张谦,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却坚定:“张大人!我母亲柔弱,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她定是惊吓过度,胡言乱语!此事必有蹊跷!求大人明察!还我母亲清白!”
他的反应情真意切,充满了对母亲的维护和不信任。然而,在夏莹眼中,他那瞬间的震惊和随后爆发的情绪,快得……似乎有些刻意?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是慌乱,还是……别的什么?
柳氏看着跪地为自己“申冤”的儿子,泪水更加汹涌,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再说一句话,只是绝望地摇着头。
张谦面色沉凝如水。人证(老仆看见刘伯独自外出)、物证(柳氏的金簪头出现在死者手中)、再加上柳氏在巨大压力下的“认罪”……证据链似乎瞬间闭合了!
然而,疑点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1.**毒药来源**:柳氏体内为何也有同样的毒?是自服?还是被他人所下?她给陆文渊下毒,又给自己下毒?
2.**杀人动机**:仅仅因为刘伯可能发现她下毒?刘伯一个管家,如何能威胁到她这个实际上的“女主人”?这动机是否太过薄弱?
3.**杀人手法**:一个“连蚂蚁都不忍踩死”的柔弱妇人,如何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精准地勒死一个成年男性管家?还是在府外?抛尸地点为何如此草率?
4.**陆明轩的反应**:他的悲伤和维护,是真情流露,还是精湛的表演?他是否知情?甚至……是否参与?
5.**陆文渊的态度**:他对刘伯的死表现出的“痛心”,是真是假?他是否早已洞悉一切?书房暗格里的“静园”线索,与他有无关联?
6.**白骨林的关联**:刘伯体内的毒,与土匪山寨、与迷药同源!这毒药的来源,是否直指白骨林背后的真正掌控者?柳氏,真的是那个能操控如此庞大罪恶网络的人吗?
柳氏的认罪,看似揭开了谜底,实则如同捅开了马蜂窝,引出了更多、更深的疑问和指向更黑暗深渊的线索。张谦下令将柳氏收押,严密看管。陆明轩悲痛欲绝,被家仆搀扶回房。陆文渊听闻柳氏认罪,沉默良久,最终只疲惫地挥挥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陆宇铭和夏莹回到小院。卫铮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少爷,柳氏认罪了?这……”卫铮满脸难以置信。
陆宇铭脸上再无半分伪装,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深深的疑虑:“认罪了。但……太快了,太顺了。”他看向夏莹,“你觉得呢?那簪头?”
夏莹回想起柳氏发髻上那支金簪,又想到尸体手中紧握的簪头,眉头紧锁:“簪头的样式……确实很像柳夫人常戴的那支。但是……”她迟疑了一下,“我总觉得……刘管家死前紧紧攥着它,像是在……指认?还是……想告诉我们什么?而且,那簪头太‘干净’了,只沾了泥和一点血,如果是剧烈挣扎中扯下来的,柳夫人的头发或者披帛上,应该也会留下痕迹或散乱才对。可当时她发髻只是微乱,并未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