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

逐日

——平棘酒徒


夏天到了,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天地之间犹如一个蒸笼,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热风滚滚,吹黄了绿油油的麦浪,田野里一片金黄。农民们抚摸着沉甸甸的籽粒饱的麦穗,黑黢黢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麦熟一晌,蚕老一时,转眼之间,麦子就熟透了,俺爹这几天,总是往麦地里跑,每次到了地里,都会拽下几个麦穗,在手掌里搓搓,然后把麦粒放进嘴里嚼嚼。

前两天,他还说麦子还没干透,说过几天再开镰,今天下午回来,就喊到:“麦子熟了,麦子熟了,一嚼,嘎嘣嘎嘣直响,一会都把镰找出来,好好磨磨。你们几个都找件儿长袖衣服,明天就下地开割。

说起来,这割麦子可是龙口夺食,向来是紧急的,一刻也耽误不起,因为老天爷从来就给不了几个好天儿。

要不抓紧点,赶紧割,赶紧打,赶紧晒,一场大雨下来,麦子就都烂到地里了。要是再碰上几个连阴天儿,麦子就直接在麦穗儿上发芽长叶儿了,那可真就把农民给愁死了!

俺们那一旦开镰,就会男女老少齐上阵,别管你是皮肤娇嫩一掐就出水水儿的害怕麦芒扎手,麦叶划腿,小毛毛虫、小蚂蚁,大个蚰蜒往身上乱爬的大姑娘小媳妇;

还是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不干活儿,弯不下腰的脱产干部儿,只要你麦收时在家,割麦子的苦差使你一定是跑不了的。

当然,这些娇气的人一下地都捂的严严实实的,尤其是那些害怕又毒又辣的太阳晒黑的小媳妇儿。

俺们这些庄稼汉是不怕这些的,虽然太阳会晒红了脸,晒黑了肩膀儿,晒掉背上的一层皮儿。

俺们从小在地里滚,皮肤也皮实,麦芒刺进肉里也不知道疼,有着小锯齿儿的麦叶子划破小腿儿也不觉得痛。

拿不了镰刀的小孩子,也跑到地里蹦蹦跳跳地捡捡麦穗儿,割不动麦子的老太太们就在家里忙活着烧水炒菜,烙饼,做饭。

哎,赵州的天气真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难怪俺爹老讲天有不测风云。

大后晌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没想到,一到了晚上却突然风云骤变,霎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了,滂沱大雨!

大雨过后,地面上到处是水,泛着令人恐惧的白光,就这,老天爷还不依不饶,沥沥拉拉又下了几场小雨。

阴乎乎,雾蒙蒙的天地之间,那些焦急又无奈的农民们,躲在房檐下面,有的出声,有的默念着:老天爷,你老人家别下了,早点给个晴天吧!

大雨泡软了地皮,浇湿了长在麦穗上的麦粒,几天过去了,雨终于停了。

灰濛濛的天空上,太阳苍白无力地照耀着大地,龙王这次停止下雨,似乎是心有不甘,总想再下一场透雨才解气。

微风吹了干麦穗,虽然麦穗里的麦粒还是没干透,还是有点潮。

隐隐约约地小麦穗上吐出了又黄又绿的嫩芽,黄灿灿的麦穗发了霉以然变得黑黢黢的。

农民们等不及了,也不能再等了, 一群群的庄稼汉和女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各式各样的衣服,

急匆匆走到了麦地里,一个个发疯了一般,旋风一样轮动着镰刀,麦子齐刷刷地倒了下来,躺在麦茬上。迅即,又被,捆成了麦捆,扔到了车里,拉到了场上。

割麦,绑捆的,装车,拉车的,开机打场的,机器轰鸣,牛马嘶鸣,人们喊叫着,忙碌着。

我们家也是这样,一直拼命的收割着,忙碌着,等把小麦打场机开起来时,还没有打上几捆麦子,嘎巴一下三角皮带就断了。

黑色的皮带,如嫦娥奔月月搬,挥舞着衣袖,飘散而去。

真是倒霉透顶了,关键时刻掉了带子。因为麦子还未割完,俺爹还要下地抢割麦子。俺那个还在赵中上高三夜以继日拼命苦读的的哥哥也没有在家,买皮带的重任自然落在了我这个初中生的头上,

农民还是识字的大家看了看收割机上的铁牌子知道了是那个厂子的,没错,厂子是栾城。

不过有个见过世面的伯伯说,好像赵县北面的藁城五金门市就有这物件。

我带上了三角带,骑上家里的凤凰自行车大早起来就出发了。

那时,俺们乡下还未修柏油马路,只能走泥泞的土路,路边的草丛中,撒落在路上的麦叶、麦秸上露水晶莹,闪闪发光。

混合着杂草烂叶的黏糊糊的家乡赵州胶泥一直往车瓦里塞,没办法我只能时不时的下车拿折下的杨树枝捅捅。

——哎,那时候就不知道,提前把车瓦卸掉。好像我一直到上了高中,走泥水道儿,都没有卸掉过车瓦。

我只知道藁城在北面,那时也没有地图路标,我一边走,一边问,穿过北龙化,一路向北。

那时我想,反正哪里都是泥吧,糊着车轮子,在哪也走不快,干脆也不顺着大道走了。

径直向北,有时候走大路,有时候走小路,有时候一漫差——走田间的荒地、麦茬地,

走到了贾市庄镇才上了柏油马路,顿觉车子轻松不少,跑得飞快,我一路狂蹬直奔县城而去。

也许是大家都在忙吧,到藁城县城廉州镇的大街上,找了好几条街,虽说看到了几家五金店,不是铁将军把门,就是没有大小合适的皮带。

我只能咬咬牙接着往栾城蹬,一路向西,像夸父逐日,骑车狂奔,紧走!紧走!

你还别说,到了栾城,真算是去对地方儿了,这里是打场机——脱粒机的故乡,哎,就是农机五金店多,东西也全。

我在栾城大街上,没走几步,就发现了好几家五金店,随意走进去一问,竟然遇到了行家。

人家拿起我的旧皮带,捋了半圈,找到了上面铸造的型号,迅速从墙上拿下来三条,递给我说,就是它。

我也仔细看了看型号,真的完全一样。既然人家说一样,那就一样吧,就是它了。

好不容易走到栾城,找对了地方,买到了皮带,赶紧往回走吧,爹妈还在家里着急的等着哩,

买皮带从俺村到藁城,又从藁城到栾城,从泥泞小道,到柏油马路俺走了有一百几十里地。

回家去从栾城到俺们村八十里地,那时俺不知道要走这么远,要走这么累,俺早上就没吃饭,中午也没吃饭,在藁城,在栾城俺就没看过饭店,就没想过要吃饭,也不知道渴!

等下了柏油路,到了大马村,俺是实在也蹬不动了,嗓子里像冒了火一样渴的厉害,到了这时,俺才知道想吃点东西,想喝点水。

可哪里有饭店呀,那时乡下饭店本来就少,俺也看不到,俺嘴里火烧火燎的也不愿意打听。

两条腿软绵绵的不听使唤,根本就蹬不动车子了,俺只能用手使劲把膝盖压下去,再提起来,勉强骑动车子。

回乡的土路上,已渐渐干了起来,赵州的路面已不再泥泞了,不过仍然未干透,软绵绵的像一条长长的胶皮。

后来,两个屁股蛋子疼的厉害实在是不愿意坐在那个倒霉的车坐上了。没办法,俺就下来,推着车子走一截,再骑着车子走一截。

刚开始是骑一里地,推着车子走一会儿。后来是骑半里地,再推着车子走一会儿,最后是骑50米……

俺实在是饿了,俺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了,俺真有点撑不住了,俺想,夸父追日也不过如此吧。

总得喝口水呀,俺一边走一边看,终于看到了一个瀑布一样喷着水柱的机井,我扔掉车子跑了过去,抱住水泵出口的又黑又粗的钢丝橡胶管子一阵狂饮,水刚从深井里冒出来,又凉又甜,真好。

俺生平做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坏事,看到别的村里地里的,黄瓜,茄子,西红柿,摘了就吃,也没擦,也没洗。俺也不知道人家打没打过农药,管不了那么多了。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家人都没有睡,都在那等着哩,那时,也没有电话,他们也没法去接俺。

俺爹带着俺们赶紧跑到打麦场上去装皮带,哎!真是倒霉呀,又撬,又别,捣鼓了好几回怎么装也装不上!

俺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皮带短了,差半个皮带轮,俺爹当时就急了,把皮带摔到地下厉声问道:“明辉,你怎么买的皮带!”

一边骂,一边抡起胳膊,照着俺的脑袋就就来了一拳。:“

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笨蛋玩意!

你这小子总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他妈的,

买个皮带不知道比比大小吗?

他妈的,

知道你迷糊,让你带着旧皮带去买,

就是怕你买错了,

没想到,你这个混账东西,愣是给买错了,

你看看,

最近这天总是一会晴,一会儿阴,

说下雨就下雨,

你说说,打不了场,你让咱们家吃麦苗吗?

你买东西不看吗,

你是瞎子吗,

你说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我只觉得脑袋翁翁直响,眼睛闪着金星,想说什么,只觉得嗓子发干,又好像堵着什么东西,想说什么,怎么也说不出。

俺爹越说越生气,又举起了胳膊,俺娘过来了,赶紧挡住了:“孩子他爹,别打了,行吗,你这是疯了吗,你到底怎么了,你想把他打死吗?

你看看,二物件——明辉都儿累成什么样了,他是近视眼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书呆子,好犯迷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了,你着急有什么用呀,你把他打死能解决问题吗?

要不我去把咱们村里大能人运大伯请来,人家天天捣鼓机器,什么物件儿都会修。”

俺村不大,俺娘也没拿手电,小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就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就把人家请来了。

行家就是行家,运大爷拿着皮带一比划,连装都没装就说:“正好,就是它!”

俺爹还嘟囔哩:“运大伯,你再好好看看,我装了好几回都装不上哩。你看这皮带是不是买短了,好像差半个皮带轮。”

运大爷咧嘴一笑说:“不是新皮带短了,是打场机整天使用,时间久了,皮带轮定位螺丝震松了,皮带轮跑了,把老皮带拽长了,扯断了。

这皮带一断啊,皮带轮又跑了不少,自然两个皮带轮间距就变大了,皮带不好上了。你等着,我回去拿两个板子过来,松开螺丝,把皮带轮往回调半个轮就好了。

辉他爹,你可别骂明辉这孩子了,人家买的皮带可是原厂的正品皮带。你看看皮带上铸造的型号和老皮带一摸一样!”

我心安默念:运大爷,运大爷您真是我的好大爷,你可把我救了,然后精神一松,两腿一软,斜靠着麦秸垛,就睡了过去。

我睡了,家里的人可没睡,都去打场了,安上电灯,挑灯夜战,只是大战的不是马超,是麦穗上麦苗。

夏天三抢,抢收割,抢打场,抢播种,一直就是这么那么忙,等我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俺娘告诉俺说:“咱家的场已经打完了,对门你大伯家没有打场机,大早起来,就把打场机推走使去了。

夜个黑家,人家一直给咱家忙乎哩。要不咱家的麦子也打不完,一会儿,吃了饭,我也给人家蹿蹿忙。

你爹现在过不去,他现在正在场上,摊开麦堆,晒麦子哩,你不知道,这麦子好些都发芽了,堆在一起,都烫手。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4年6月8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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