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连续念一个人名字三次代表我爱你。”
对无法回应的问题给与漫长时间的沉默,大约这是我这么多年学过的最长进的道理,你不必应对每个人戏谑的言语,不必过分小心翼翼。
高中的时候我很喜欢写日记,少女式下笔如风,琐碎纷纭就一页页攒积下来,密密麻麻一片片翘首以盼的心事。
而现在已经失去了这种小乐趣,为了避讳幼稚和纯白,心也变得防备起来,好多事情不能想也不能记,唯恐什么时候会成为把柄,被人耻笑是一回事,我这样不服输,骂架的时候更怕给敌对方的筹码添砖加瓦。
可是除却偏激和悲伤,我还有一段软绵绵的花事要讲,纤细的好春光,全都关于一个男孩子。
认识彭其是因为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我们成绩都还好,被分到同一个理科小重点班。我来得早,一眼就相中靠窗的第四排的位置,因为学校绿化做的好,望出窗外就是稠密的绿色荫蔽。四川北部靠近山林的小城二月份寒气还很重,大风随时问候皴皮,所有人都穿戴滚滚的像个球。
彭其挑中了我正前面的位置,后来跟我聊熟了以后,我试探性的问他“你还记得咱们刚分班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什么样子啊?”
“不怎样,其实吧……”他的省略停顿了很久,吊足了我的好奇心,我拳头悄悄握了起来,呼吸也慢了,足够紧张。
“你像一头小粉猪。”
“切,我像小猪?你以为你就很好吗?乌漆墨黑的一张脸,我都很怀疑你是不是寒假军训的呢!行了,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我不耐烦的催促他,他也收起嘻皮笑脸,作思考状揣摩下一件我可能会很感兴趣的事,他见闻广博,我也曾博览群书,我们辩驳互不相让。我是他的倾听者,愈容易窥见他饱满的心肠,大约被吸引不是因为皮相,还因为那些陪伴我度过空白闲暇时间的天文地理。
再说回那时,失望就是这样,也全都是这样。被称作“暧昧期”的那段时间里我们总是在很凑近的距离里突兀的放开长线拉远距离,好多好多已被预备的话题和未被预备的话题会救场一般突然滋溜出来。
它们坦然得像飞沙走石,虫鸣鹤唳,往来里没有刀光剑影,但是总有什么声音是很丧气的。
我明白知道那声音有我在掺杂和搅拌,却从来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也有制造,也有参与。
旁观者,大约你此时透过只言片语,也会猜测我往日是多么一个自卑又骄傲的不可爱小姑娘。
我要继续暴露事实才会使故事看起来丰腴真实,而一米六不足,一百二十多斤的身材正是我所有的底气。瘦瘦的姑娘大约不会明白一颗多肉植物遇见爱情时有多紧张,尤其是我这样充分而且分明认识自己的多肉,怕被嘲笑那么就不显露。
即使我试图把自己收拾的熨熨帖帖,可是只要我喜欢的人不是瞎子,他就会知道我不那么具有优势,毕竟身上的臃肿肥肉是不能全遮住的。
而彭其高高瘦瘦,春夏时节喜欢穿格子衬衫,他有件深蓝色底白框框花纹款式的,上身效果特别惊艳,标准又明确的掩盖了他肤色的不足,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清俊而且高大,不说话的时候,狭长的凤眼盛满温和。
大家最称赞我的打扮是某件亮粉色的羽绒服,下摆有蓬开的褶皱。我虽然胖,但皮肤挺好,粉白圆润还没有痘痘。所以那时候粉色很适合我,看起来白白胖胖,像过年娃娃一样可爱,机灵。
可是这并不能使我感到喜悦,因为穿衬衫的季节和穿羽绒服的季节从来界限分明,正如我从未光鲜亮丽的和他并肩一样,甚至“可不可爱”这样的评价也过于模糊,它可以被搭配给每一个人,并不是关于颜值具体的搭配。
女孩子们但凡善良一点温和一点都会挑挑拣拣的选择宽容的形容词来挂在别的女孩子身上。
我喜欢文学喜欢辩论喜欢写字,很得语文老头看重,作文也在级部留名。但是因为主业是理科,所以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我能把理综学好那也算成就,事实是我没有。我的物理往往是仓促及格,化学就特别惨,百分制的考试,我长年霸占三十多分的位子,如果有学科排名,我会很丢人,即使没有这种排名,化学老师也一直没有放过我,他常说因为我而让他觉得“苦心人天不负”这句话可能存在逻辑错误。
我很记仇而且敏感,我是女孩子啊,这样的评价可一点也不光彩一点也不好笑。
所以删删改改半天,会感觉到我全无称手的能拿出来的优势吸引彭其,感情会不确定,这是很重要的原因。
愚钝又充满怀疑的性格,在遍布惊云的环境中会忽略很多不明确的措辞,所以直到少年人耍完了浪漫,我也不知道原来还有人会用这样古老的暗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彭其染上一个坏毛病,他会不厌其烦一直叫我的名字,一次不是叫一声,必须三遍,他不停的喊“年年”,我答应一声他又接着喊,我不耐烦被惹毛他才会开始说正事,或者就没有正事,他会呛我“不干嘛,就随便喊喊不行吗?”
我一开始会认真回答,后来就随便他,也有被惹火的经历,骂他神经病,他会很认真的看我,我怎么形容,就像有铺张满满的倾诉欲缝合在眼神里,这样真挚的目光摆在我眼前,心里再有无名火也被他给浇没了。
这无理由的傻气陪伴我度过了剩下为时无几的高中岁月,即使高三后期,我们也从没逾越,最亲密的时刻也不过是拿一本书手指会瞬间触碰到。
在我远离家乡走到异乡的平凡一天,才有人帮助我看到一个“未曾说”。
某好友略含深意的询问我是否错过缘分,他说当年借过彭其一本杂志忘了还,彭其懒癌不喜欢勾勾划划,杂志的某一篇里却有一句画了两行曲折的深线:有人说,“连续念一个人名字三次代表我爱你”。
好像再动情是一瞬间,眉眼历历在目却陡然忘怀那些细节,喊我的时候他是否期待?是否宠溺关怀?是否有小心翼翼?是否辗转反侧不能忘怀?
我想当初如果我们能坦然面对疑惑,面对情动,那会避免很多错过,旁观者,你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吗?
我感动了一个晚上,三番几次想打个电话,结果最后什么也没做,我目前和他相隔一千多公里,就算问出结果,往后等待我们的路也不好走。我们都不是有家庭做支撑可以任性的人,当年不是,现在也不是。我家人不会同意我大学谈恋爱,异地恋更加困难重重,我改不掉怀疑,如今仓促表达,反像极了春心荡漾的一时莽撞,这绝非我的本意。
恍惚乱想就沉沉睡了过去,竟然无梦,第二天也仍然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于是我想,我要把这个故事表达出来,透过我最擅长的文字,我讲不出绵绵情意,也不会热烈激昂。如果往后我们还会有故事,至少我能多一点相信,多一分爱恋和支柱。
我们远隔山河远隔时间,目前不能在一起,我深信判定爱情的标准公式里有时间的打磨,等我大学毕业,如果他仍对我有意,我会考虑回老家找他。
这不是个圆满的言情童话,因为那些故事总是很甜美,无论是否相爱,男孩子或女孩子总有一方能表现出足够的勇敢,把剧情揭晓。
可是我们诸多不同,就算有假月老故意凑一脚,心思也万般推诿,到最后我能给的,也还是一个不确定的值。
上天知道,缘分多让人倚重,多少挂在它名下的相思等着开花落果啊。
End.
文/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