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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冷不防从山后面下来,指着张老善人的鼻子好一顿臭骂的不是别个儿,当然是张老善人小女婿的亲大嫂,和张老善人的小女婿一块儿包活儿带携他共同发财的他的亲大哥的媳妇儿。不然,还能有谁会对张老善人的计谋深恶而痛绝之?
张老善人的小女婿家就住在张老善人家隔岭,张老善人和老伴儿平时有事儿没事儿背着手翻个岭就能走到小女婿家,既是近亲又是近邻。张老善人的小女婿的亲大哥就住在小女婿家左近,到小女婿家经常能碰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事有凑巧,不然这世界怎么会平白地生出许多故事?事发当天,张老善人的小女婿的大嫂正好背着个栅篓儿在张老善人家屋后哈森毛,也不是故意窃听,张老善人的旁若无人的计划的实施步骤硬是送进了她的耳朵里,不由得她不听,不由得她不生气。
生气有理的她愤愤地从后山上下来,将张老善人和他的小女婿大骂一通,恨不得吐他一脸唾沫但认识到寡不敌众,恨不得剁着砧板骂但苦于面前没有。没词儿了重复着骂,真个是百骂不厌,一直骂到日薄西山,方才到山上背着个空空的栅篓儿一步一摇地嘴里依旧叽里咕喽地回家了。
张老善人被骂得那个气呀,谁又不是什么圣人,哪个还没有点儿私心杂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因此他不觉得自己应该有愧。但他只能表现出他的涵养,一是一般不与人口角从来都注意风度除非被逼急了有必要让人认得他是谁,二是稍稍地也觉得自己理亏因为被撞个正着。
这件事被张老善人的小女婿的大嫂添油加醋地一传扬,张老善人这个自起的名头儿也就有了滑稽和讽刺的意味。
兄弟俩也没怎么红脸儿,毕竟是亲兄弟,但搭伙求财是不可能的了。“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没错,所谓“兄弟如肱股”,那只是理论。
搁下不谈。张老善人一心巴着后人宁可得罪世界,但却又和同院儿住着的小儿媳妇儿起了冲突,原因是小儿媳妇儿受到娘家人的蛊惑偷偷地信仰基督,还私下里拿了一本《圣经》回来。
这还了得!张老善人以为自己虔诚信佛,认为一家子的运势本来还可以,不料最近接连不顺,为了大孙子赔了夫人又折钱,前几天又被人几乎指到鼻梁臭骂一顿,这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穿道袍也撞鬼。正不知为着何种缘由,原来皆因小儿媳妇儿信仰基督的缘故。
张老善人一下子茅塞顿开,终于知道了盐从哪咸糖从哪甜。于是叫上老伴儿,怒气冲天地找小儿媳妇儿理论。说是小儿媳妇儿被娘家人带坏了,从此不要再回娘家;要小儿媳妇儿不要信仰基督,不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又要小儿媳妇儿交出《圣经》,马上烧掉那个不祥之物,从此可望得到以前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