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黎戈《心的事情》,因了家中养了六只猫之故,“阿咪”这篇甚是喜欢。
黎戈写野猫阿咪,流浪于小区,与人类亲怩却也有适当距离,有一段描述从不同视角去看人类的也很有意思“有个诗人摆摊卖书,说是天天看到面前如流的脚,阿咪的猫生自然也是如此。我试图拟出阿咪的视界,那是一双又一双走近又远去的脚:趿拉着拖鞋的,是倒垃圾的大叔;站下来几双脚不动的,是拉呱八卦的老奶奶们,她们讨论的事,无非是孙子入学、儿媳琐碎、广场舞,这些听不明白的人间是非,伴随着阿咪的每一天。”
我家阿银也是流浪猫,银灰间隔的虎斑纹,肚皮雪白四足踏黑,最迷人的是两只卡姿兰大眼睛,眼线描得极为深邃,碧绿色凤眼如初夏的玉质流动,瞪大眼睛时黑色瞳仁有着天真的幼态,咪起眼来却是慵懒至极。
小区邻居先发现了阿银,以为是谁家丢了猫,把照片发了群。我一眼辨认出她并非流浪,肯定是谁家走失或丢弃的猫,当时我已怀孕8个月,家中也有5只喵,因未起收养之心。但一星期后邻居仍然播报阿银固定出在小区草地水笼头处。忘不了照片里那警惕的眼神,锐利又有丝倔强,应该还有些惶惑,且深知宠物猫不能于野外生存太久,于是决定把她收养。
决定的那夜放了罐头并未见到她,第二日邻居通知我又见到她在晒太阳。于是我挺着大肚子,拎着猫笼,和3岁的蟹公子,去捉阿银。其实,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见到阿银,极瘦小,显得眼睛更大了。她就那样懒懒在绿茵茵的草地上认真舔毛,看到我们这群人,不躲也不闪,就这么斜斜扫了我们一眼继续舔她的毛。我放了罐头在附近,她就施施然走来吃,我一抄手把她塞进笼子,她拼命挣脱而去,却不曾远离,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
我知道,她在观察。我又放了冻干撒在草地上,安静等着她。她也静静瞪大眼睛,想洞悉外面这人是否良人可托。几分钟后,她试探地踏出来,然后吃起来,我这次很顺利地把她塞进笼子里,在那一瞬间,我们已认定彼此,这缘分是要相伴一生的。
去宠物医院体检,发现阿银原来各种问题满满,折耳基因,耳螨皮肤病只是小事(前主人连疫苗也没打,可见是遗弃的),还有早期肾病,当夜更发起烧来,在医院住院两星期,刚接回来又发现原来她已经怀孕……由于她的基因问题,医生建议不要繁衍,又做了绝育。回家隔离,在历经几星期的磨合,终于与其他5只原生猫磨合。
因为预防肾衰,我翻看无数猫粮测评(因为我不想用肾处方猫粮),选了钙磷比最低的猫粮和罐头,并且决定加喂生骨肉,火鸡鸵鸟黄牛鸡鸭鹅等一应俱全,再加上各色冻干,
因了对阿银的特殊待遇,其他猫也开始抢她那特制的生骨肉(早期家里猫都吃生骨肉,后面腻了就不吃了),尤其是那霸道的布偶哥哥多菲,变成阿银只能可怜巴巴地站在旁边,看多菲吃完才能去吃。家里众人看到此景,都默契地挡住多菲,让阿银先吃,她成了大家最疼爱的小公主。
可是阿银并非那睡七层软被硌着的豌豆公主,她是家中唯一敢挑战老大多菲的,虽然多菲身型是她的几倍,但她不放弃挑战,经常在多菲经过时伸手就是一爪子,然后两喵打成一团,在地上团子一样滚来滚去。但到后面,两喵打出了感情,联手拦路打劫冻干,还有趁人不备放风偷偷溜进房间,一起看鸟互相舔毛,吃饭捣蛋撒娇形影不离。
阿银初进家中,眼神总是犀利的,看起来甚是凶狠,时时警备,除了我对他人都不信任,连逗猫棒都害怕,睡觉也不安稳,稍动静便瞪大她那标志性大眼睛。住了这么几个月,眼神柔和起来,更多的是好奇与天真,四处于家中游荡,最喜欢睡在松软的婴儿床上,因她也当自己成了小宝贝。
“阿咪紧紧地闭着眼睛,把爪子收起来,抱着自己的腿,用尾巴垫了,香香地睡着。有时它醒过来,看看我,换个姿势,又睡了。我久久地看着它,阿咪没有房子、存款、月薪,没有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没有衣物、家具,它所有的财产,只有它自己的一身皮毛、四肢和尾巴、一条命。它抱着它所有的财产,进入了梦乡。梦境里,它看见什么了呢?是早已不见的妈妈,还是欺凌它的坏猫?我想着一阵心酸,再一想,不对,阿咪有我们啊。”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