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这本书好久了,一直想写点什么。去年在蓝旗营的万圣书园买过一本书,书名很有意思-《每个人都会死,但我总以为自己不会》,好像是这样的。
在城里住高楼时,一天晚饭小酌后倚窗望向东三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远近高低万家灯火,想起不知哪个电影里的一段话,大意是:你看这个城市里的人,再过八十年,绝大都分都不在了,一百年后就全没啦,然而城市还在,土地楼房花树都在,又有一拨后来的人热火朝天地生活,而我们,早都不知在哪儿了,死亡是每个生命必达的终点。
这本书的作者是奥巴马的健康政策顾问,他研究不同的养老模式,批评过度治疗,以自己的父亲及其他一些人生命最后几年的治疗历程为例,从正反两面讨论如何面对人生的终点,如何有勇气有尊严有意义地迈过那道门槛,如何安顿不安的灵魂。
我所感兴趣的是书中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家劳拉·卡斯滕森的一个研究:她在一场严重车祸后的病床上思考发现,她对什么事情更重要有了非常不同的看法-“重要的是存在于我生活中的其他人”。而21岁的她以前总想的是“下一步做什么?”“如何才能成功?”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和同病房的4位老年病友完全一致。15年后,她成为心理学教授,那段经历使她提出一个假设:我们如何使用时间可能取决于我们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年轻且健康时,你有大把时间,从未担心失去能力,“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你愿意努力学习工作扩大人际网络,而不是整天和父母黏在一起,你瞄准的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顶端-成就、创造力及自我实现。而当你觉得未来是有限且不确定的时候,你的关注点开始转向当下,放在了日常生活的愉悦和最亲近的人身上。她做了一系列实验来验证其假设。
以下为她的基于“社会情绪选择理论”假设所做的一系列实验,全文引用:
她和团队研究一组年龄从23岁到66岁的成年男性。其中有些人身体健康,而有些人身患艾滋病。研究人员给研究对象一副牌,上面描述了他们认识的一些人,这些人同他们的亲近程度各不相同,有家庭成员,也有他们读过的书的作者。他们需要根据与这些人度过半个小时的意愿的强烈程度排列这些牌。总的来说,研究对象越年轻,就越不珍惜与情感上亲近的人共度时光,而更喜欢与提供潜在信息或新朋友来源的人交往。然而,在患病的研究对象中,年龄差异则消失了。一个患艾滋病的年轻人的喜好和一个老年人的喜好是一致的。
卡斯滕森极力寻找她的理论的漏洞。在另一个实验中,她和团队研究一组年龄从8岁到93岁的健康人。当他们被问及愿意怎样度过半小时的时候,喜好的年龄差异又十分清晰。但是,当他们被要求只是想象将要辞世的时候,年龄差异又不见了,年轻人的选择和老年人相同。接下来,研究人员让他们想象医学上的突破使他们可以增加20年的寿命,年龄差异再次消失——不过,这一次,老年人作出了和年轻人一样的选择。
文化差异也不显著。对中国香港地区居民的研究结果和对美国人的研究结果一模一样,重要的是观念。针对香港回归及美国9.11恐怖袭击和SARS等情境的实验,结果都是一致的。正如研究人员所说,当生命的脆弱性凸显出来时,人们的日常生活目标和动机会彻底改变。至关紧要的是观念,而不是年龄。(引用完毕)
很多时候,我们看到周围有同龄人甚至更年轻的人因病去世,会感慨生命脆弱,要珍惜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少加班,要去锻炼身体。可过了几天,这些想法就全忘到脑后,生活还按既定的轨迹向前,因为我们毫不怀疑自己还有大把时间。就像复旦女博士于娟病中所说:不要拼命加班,不要追求好车大房子,和所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幸福。我们真的能理解接受吗?
而我所想的是,我们有没有可能做得更好?所谓父母子女夫妻朋友一场,只有这一世的情缘而已,之后永不会再见。在年轻健康追求知识体验创造成就的同时,尽力和亲人朋友保持情感上的沟通联结,去关怀去爱,而在老之将至甚至垂暮之年,我们在享受情感联结带来的愉悦幸福时,还能去学习去体验,对世界保有孩子一样的好奇心。如果能做到,那生命的任何阶段,无论未来确定与否,你都是在最大地发挥它的价值。而且,尤其在老年,对世界的好奇与持续体验,会让你忘了时间,时间也可能会忘了你-我想起了一百多岁的周有光和杨绛这些老先生们。
也许太理想化了。生命可能更像经历四季轮回的草木花树,春夏是儿童到青年,飞快地成长去认识世界,根须拼命扎进泥土,枝叶奋力伸向天空,为的是花朵在最好的时候绽放;而秋冬则是中年到老年,果实成熟收获,经过了阳光雨露风霜飞雪,叶落归根,来自尘土归于尘土。
未知死焉知生。人到中年,越来越多地想到死亡。幸运的话,还有三四十年好过。前半生无论过得好坏,所有的泪水笑声俱往矣,如何能过保持清醒的觉察,不被惯性惰性裹挟,坚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去经历去体验,去学习去创造,去享受爱与被爱,然后在最后的时刻到来时,微笑着对自己说:“此生圆满”,这才是最重要的功课,这才是真正的解脱之道。
我相信,只要愿意,生命中的任何时候,你都可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