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哪一天我只是埋头于人生中的种种事务,不再有兴致扒在车窗旁看沿途的风光,倾听内心的音乐,那时候我就真正老了俗了,那样便辜负了人生这一趟美好的旅行。
——《车窗外》
2017年7月18日 林芝-拉萨
昨天,从林芝回拉萨,有一段路面坍塌,急流将碎石冲得无影无踪,车辆依次单侧放行。在这个偌大到无法想象的世界,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然而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西藏,可能就是这点生与死都说不准的特质富有足够的吸引力。
晚十点,在人民公社等了一个小时,终于以一顿柴烧鸡慰问一天的奔波。明天我们就将结束行程,各自奔命于工作岗位,是否会头痛现在都不管不顾,我们只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似乎干了这杯酒,就能忘了天涯离别的愁。啤酒撑肚,放下筷子稍作停歇,透过炊烟望向木窗之外,苍茫的天空犹如浩瀚的大海,深沉地笼罩下来,城市隐没其中,夜车放出暖黄的光,照亮身下寸寸土壤。大人为将来深谋远虑,而我还未听尽街边喧嚷。天空突然闪电雷鸣,砸下重重冰雹,不禁抖身打了一个寒战,也不知道拐角处的垃圾桶旁,是否蜷缩着瑟瑟臂膀。
搭上回去的车,寂静无声的布达拉宫在灯火中熠熠发光,大雨模糊了视线,冰凉的水滴落在前方,这一刻,竟会这样如痴如醉,也是这一刻,一个外乡人觉得拉萨很美很难忘。
2017年7月19日 青藏铁路·Z166
无论有多不舍,旅途还是会有句点。我们仨背着行囊走出那条几乎每天都会走过的拉萨小巷,埋头向前,有一种背井离乡的错觉。坐上的士,另一边的布达拉宫,拉萨河,连绵山脉,它们像八天之前迎接我们来那样默默送我们走。都说九月是一个伤感的季节,可为什么如今温热七月,莫名的悲伤会如同尼罗河水泛滥,从深处毫无目的地蔓延至眼眶,幻化成一朵雪莲花。
拉萨站,长长的绿皮火车轰轰隆隆,摇摇晃晃着向东开去,穿过大片的草地,牛群羊群,在高山潭沼中穿梭,沿途的边防人员向火车致敬。不久,经过一片碧波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块蓝绸子深浅交集,流动成一串串珍珠,波光粼粼。片刻之后我们知晓是世界海拔最高的淡水湖——措那湖。
火车进入无人荒野,光秃秃的山坡陆续出现野驴藏羊,野兔甚至是狼,敏捷灵动,野性十足。沿线已经没有完好的公路,偶尔可以看到行驶在荒路上的越野,车身后面全是掀起的滚滚浓尘,踏着日辉,果敢坚毅,豪情满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神佛与冰雪越来越远,日月已成往事,还没看过南迦巴瓦峰的日落,还没欣赏纳木错的星空,还没到达珠穆朗玛峰感受惊心动魄,也未到拉姆拉措观望前世今生。不过最美的,经常伴有遗憾,有期待,才会有下一次的念想。23岁,有一段短暂的藏地之光镌刻在我的生命年轮里,如鲜雪洗净尘土,如藏歌唱响心声,如经轮转动日辉,让我往后不至于漫无目的地行走,而是依旧心存善念,追随灵魂。
沉默不语者,隔着玻璃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飘渺的歌声飞上晴空,再看最后一眼,终于明白能离开的仅是身影,离不开的却是那份默默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