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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娘看着肥猪们一天天地瘦下去,心里头难受极了,祈祷着有一天那些肥猪们能够突然间变好起来,可是终究不能够,且境况越来越坏,尤其是那头病得最厉害的肥猪,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爹爹倒是没有在脸色上表现出来,还是一如往常,只是话少得可怜,出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知道他是在挖空心思跑门路。
郝兽医再也没有来过,或者说,他知道自己不必来,因为来了也没有用,这第二针青霉素打下去,病猪还不好的话,就是神仙来了,也救它不得,更何况他自己还不是神仙。
爹跑累了的时候,会立在猪圈旁边对着里面的肥猪愣神,好似丢了魂儿一般,就算是有人拿树枝捅他,也不会有知觉的。
我知道,他表面的平静如水,不过是假象,只是为了安慰我们娘俩,因为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刻也不能允许自己倒下的,倘若哪一天他撑不住了,那么我们的老天便塌了下来,整个家瞬间就散了。
我还知道,平静如水的下面,实则是暗流涌动,他一直在作着艰难的心理斗争,一方面寄希望于老天爷,盼望着奇迹出现,让这些猪赶紧好起来;另一方面,又认清现实,盘算着,绝不能让这些肥猪坏在自己手里,得想方设法赶紧处理掉。
而今,依着肥猪当下的病情来看,简直是糟糕透顶,所以爹爹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可是,该怎么样处理呢?爹爹心里面也有两种打算,却又都拿捏不准。
第一种打算,将所有肥猪一概杀掉,这是避免肥猪倒毙的最快方式。
为何这么说呢?
爹爹做过杀猪匠的,对于生猪宰杀这一行,自然是门儿清。他知道肥猪一旦死掉,就会放不出血来,血凝在肉里,那猪肉就会变得暗黑发紫,没有人会去买的。因为这是病死猪,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得了猪瘟的生猪才有的迹象。
所以,如果在病猪死掉之后再行宰杀,那么这些猪只能是砸在自己手里。
如此说来,宰杀肥猪是最快的,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如何销售的事情。
肥猪有三四头,此时又正值十一月,不是年,也不是节的,本来猪肉贩子的猪肉销量都少得可怜,更何况是在自己村子开卖呢?
爹爹对于卖猪肉是有切肤之痛的,早先他作杀猪匠的时候,做过一阵子猪肉生意,不能说不赚钱,因为就杀猪这个行当,即便是再不懂行的人,杀一口猪,必定是能够赚一副下水的,更何况爹爹这般聪明的人!
可是,饶是这么赚钱的买卖,后来为什么不干了呢?
娘跟我说,都是因为大家伙儿穷,八十年代初,那时候谁也别说谁,都是一样的穷,日子本来就过得紧巴巴,一年到头儿买不了几回肉,而且买肉的时候,还得先赊着。
那时候,赊账是很普遍的事情,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错不了!可是爹娘都心善,一口猪竟然能够赊出去大半口,还是收不住。逢年过节,娘去要账,都是穷苦人家,绝大部分都能要回来,可是有的人家,日子确实过得贫苦,这账就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了。
爹爹做人很是豪爽,卖肉的时候,常常白送一些,那零头儿,也是从来不要的,因此大家都愿意来照顾他的猪肉生意。就这样,猪越杀越多,账也越赊越多,最后,必然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爹娘一盘算,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不行,便赶紧收了摊子,方才赔得少一点。到现在谈起这桩事,两个人还是有说有笑,互相打趣,权当是行善积德了!
有过这样的一番哭笑不得的经历,爹爹思前想后,觉得这种打算是不行的。
第二种打算,把所有肥猪统统卖给杀猪的,哪怕是便宜一点,他们的销路总归比自己要宽的。
这杀猪的,与爹爹交情甚好的,无非是汪村的胡子六和赵村的跟溜儿。可是,这两个人天天跟生猪打交道,对猪的品相自然是最了解不过的了,不必主人家自己说,他们只需打眼一看,便能把这猪的分量头儿和出肉多少估摸个差不多,更别说这猪有病没病了。
或者,这猪有病没病另外一说,就是那好好的生猪,搁在平时,胡子六或者跟溜儿成个月地都不一定能宰上几头。
谈到这里,大家都会有疑问,为什么做杀猪匠的却不能杀猪呢?话说,那时候已经是九十年代中期了,市场管理相对严格了,虽然有私杀,但是那猪肉却是搀在公家的猪肉里来卖的,而且必定是先要卖完公家的猪肉才行。
这里的公家,自然是指镇上的食品站了,这食品站有自己的规定,每天都会按照市场需求量给猪肉贩子下任务,谁谁谁必须得进多少肉,要多了,不行,要少了,更不行。所以,猪肉贩子若想卖自己私杀的猪肉,必定是要先卖公家的猪肉的。
这公家的猪肉,贩子们卖出去了还好说,若是卖不出去,又赶上热时候,就会很快发馊发臭,只有自己想法处理了。
有人就会问了,这公家的猪肉和私杀的猪肉不一样都是猪肉么?又没有什么记号,随便卖就是了。
事情可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这里面道道儿深了去了,首先,这公家肉真的是有记号的,盖的是那好似半块麻将牌那么大的蓝印章,那蓝印章是特殊的材料,除非用水多次冲洗和擦拭,否则,是很难掉下去的。
这第二呢,食品站会根据每个猪肉贩子的销量派送猪肉,要的多了,自然没有什么事,如果哪一阵子贩子要的少了,就会联合工商所的人们上门去查,看看有没有私杀。那私杀的,若是被逮着了,被没收杀猪工具不说,工商所随便开一张罚单,就会压得人喘不上气儿来。
因此,懂私杀的猪肉贩子们,必须要摸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儿,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可以或者敢于私杀些生猪掺到公家的猪肉里来卖,而且价钱也要比公家的猪肉便宜些,碰得上熟人,方才可以有些赚头儿。
跟溜儿大爷便是个中翘楚,十里八乡最有名的杀猪匠,那猪肉生意做得海了去了。他的猪肉生意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那一明一暗的生意经。
明面儿的生意是由跟溜儿大娘撑着的,这女人个子矮矮的,干干巴巴的,身材单薄得好似纸糊的一般,却生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嗓门也高,脾气也大,很是一个厉害角色,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就这么个小人儿,愣是把跟溜儿大爷这个大男人管教得服服帖帖。
通常,跟溜儿大爷并不盯在猪肉摊上,偶尔也会过来帮忙,他喜欢聊天,在人前欢喜得胡吹海侃的时候,很是愿意让别人一些钱的,但是只要跟溜儿大娘一瞪眼,也不过是一瞬的事儿,跟溜儿大爷便浑身散了架儿,连个屁都不敢放,赶紧把身子往后撤,恭恭敬敬地将跟溜儿大娘让到前面,一切事宜全凭跟溜儿大娘做主。
跟溜儿大娘好似睥睨天下的女皇,使劲挺起那瘪瘪的胸脯,瞪起铜铃大的眼睛,一本正经地丁是丁、卯是卯地算起账来,少一分也是不行的;遇到极为相熟的,最多也不过是把零头抹掉。
总之,在猪肉摊上,跟溜儿大娘是地地道道的老板娘,一切都要听她的。然而,这只是跟溜儿大爷的市面上的小生意,而真正的大生意则是在家里暗中进行的。跟溜儿大娘在集上叫卖的,多是公家的猪肉,挣钱有限,不过是打着幌子招揽客人到家里买那私杀的猪肉。
跟溜儿大娘这人精明着呢!
她遇到批量要肉的大客户,便会使个内行才懂的眼色,安排自个儿大姑娘带着他们到家里去取。
这大姑娘也随了她娘,也是个角儿!她打小儿不愿意上学,父母又逼着去,便也像同学那样早出晚归,却只是到坡地里晒太阳,放野马,一天也不曾到学堂里去,由于处变不惊,直到过了好几个星期,老师找上门来,跟溜儿大爷两口子才如梦方醒。
如此一来,跟溜儿大爷两口子就再也不逼着她去上学了,可是孩子又小,不过是上到初二初三,便只好在家里养着。这大姑娘生了一双单凤眼,皮肤又白又细腻,竟好似水做的一样,身子又是细高挑,腰儿又细,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不曾想这样的一个弱女子,性情却泼辣得很,爹爹杀猪,她也杀猪;爹爹砍肉,她也砍肉;爹爹拾掇下水,她也拾掇下水……根本不用人教,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仿佛与生俱来一般,唬得跟溜儿大爷一愣一愣的。
这大姑娘从小儿在爹娘身边长大,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也遇到过那家境殷实,又嘴上抹油的坏小子,看着人家买猪肉那样多,也跟着跑过几次的。
起初,跟溜儿大爷急得了不得,满天下地找,却杳无信息,以为闺女让人诳了去,再也不能回来的。可没过多久,大姑娘一个人平静如水地回来了,问她,啥也不说,只是诡秘地笑,如是几次后,都是这个样子。
跟溜儿大爷便觉得留她不住了,赶紧放下手头生意,趁着名声还好,一门心思要赶紧把闺女嫁出去,否则必定会惹大乱子。
这些,不过是后话罢了!
也有熟人图便宜主动过来,单是要那私杀的猪肉的,跟溜儿大娘便会先观察着市面上有没有穿蓝色制服的工商所的人,若是有,便让那人等一会儿,若是没有,便飞快地踅到摊子后面,到那不起眼的装肉的筐子里,扒拉开上面盖了蓝印章的公家肉,掏出底下的私杀肉来。
这样一来,卖家赚了钱,买家得了实惠,双方都落了好处,自然心知肚明,不好再去声张的,所以这买卖干得红红火火。赶上逢年过节,跟溜儿大爷一天就要杀好几口猪,不一会儿,就全部卖光了,当真是发了大财的。
若是论卫生,也没有什么的,夏天苍蝇多的时候,跟溜儿大爷便给那挂起的猪肉胴体喷上敌敌畏,就不落苍蝇了。
我第一次听爹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喝敌敌畏,可是要死人的。爹爹说不碍事的,那么多人都吃跟溜儿的猪肉,洗洗就没事儿了。爹爹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是风轻云淡,反倒让我觉得无知者无畏了,可是事实真是如此,当真是没有因为吃了跟溜儿大爷的猪肉而死掉的,甚至连因食物中毒而去医院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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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把胡子六和跟溜儿两个人相比起来,爹爹和那跟溜儿是更熟的,每每到过年,跟溜儿大爷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会邀请我爹去偷偷杀猪。爹爹也会欣然前往,顺便赚些猪肉、猪骨和下水回来,因此我家过年倒是不必买猪肉的。
可是,正是因为太熟,爹爹反倒不好张口了,他不愿意做为难朋友的事儿,这个时候,即便是跟溜儿硬着头皮接手了,货也是不好往外出的,最多也就要个一头两头
而且,跟溜儿大爷这人,别看杀猪时候敢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却是出了名的怕老婆,爹爹自然对这点是极为了解的。若是为了面子,跟溜儿大爷要了去,猪肉却卖不了,两口子准得干架。
爹爹觉得这样子也是不行,若是因为几口猪,而伤了朋友和气,以后就没法儿处了。
爹爹左思右想,始终不得法门,因此眉头上的皱纹更加弯曲和深刻了,若是塞上一片极薄的纸片,如果不使些力气,决然是拔不出来的。
这些天,爹爹看着肥猪一天天瘦下去,又没有好的处理方式,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太师椅上抽着纸烟,弄得满屋子烟熏火燎,天黑了,也不知道开灯,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与己无关。
每每晚上放学归来,我总是能看到椅子前的青砖上,满满的都是烟头儿,竟有四五十个那样多,便知道他心里苦得很。我在一旁看着他憔悴的样子,真是心疼,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一个劲儿地替爹爹担心,满心盼望着事情会有一线转机,老天爷啊!求求你了,赶快让肥猪们好起来吧。
记不清是打完针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回到家里,看到猪圈旁站着一个瘦瘦的、高高的一个人,特别是他那细细长长的脖子上支着一颗扁扁薄薄的头,仿佛那极小的文玩葫芦的头被车轱辘压过一般。
不用猜,这肯定是跟溜大爷无疑了,我心里着实高兴了一番,看这情况,爹爹是去找过他的了,而他能够过来,说明这事儿应该有些门道儿。
不等他转过身,我便欣喜地快步向前,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跟他大声打招呼:“跟溜儿大爷,你怎么来了?快到屋里喝茶吧!”
跟溜儿大爷回过头来,对我笑了笑,说道:“我是顺道过来看看的。你放学了啊?”
我便点点头,笑了笑。有爹爹在这里,我不好再说些什么,因为爹爹说过,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可以插嘴,对此,我一直奉为圭臬,并严格遵循。
我回屋吃饭,见八仙桌两侧各有一只茶碗,又摸一摸壶,还热着,便知道跟溜儿大爷来了不久,并且已经喝过了茶,只是不知道这桩买卖能不能谈成。
我终究是放心不下,这可是关乎全家命运的大事啊!便悄悄地从堂屋门口看着他们两个在那里拉呱,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心里都有事儿,气氛很是冷淡,特别是跟溜儿大爷一直低着头,几乎是完全沉默。
冥冥中,我凭借这小孩子的那准确的直觉,觉得这事儿多半成不了的,跟溜大爷的猪肉买卖虽好,但是还没有一口吞下好几头肥猪的能耐。
不过,我又觉得,他看着熟人的面子,会要个一头两头,总归至少会要一头的,他有这个能量。
而且,这样子的话,双方都能够下得来台。
现在,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跟溜儿大爷的身上,他是爹爹的朋友,肯定会帮我们的。
两个人又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会儿天,爹爹又递给他一支烟,他却摆摆手拒绝了,然后转身推着车子,默默地从院子里走掉了。
爹缓缓地送他出门,又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落寞地走回来,本来脊背直得像一棵白杨树的爹,竟然有些驼背了,好似被人使劲儿用拳头从后背狠狠砸了一下。
爹爹又回到猪圈旁,呆呆地看着那些肥猪,嘴巴上一直点着那冒着淡蓝色氤氲的纸烟,沉默地好似一块海边的礁石,就连火红的烟头儿快烧到手了也浑然不觉。
我好担心爹爹,眼看着生猪已经是不行了,可不能再愁坏了他,可是,我那么小,连自食其力都做不到,又能有什么办法替爹娘解忧呢?只能是懊恼地跺下脚,感叹起自己的无能为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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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不出我所料,从爹爹的言语中,我敏锐地觉察到跟溜儿大爷这次真的没有帮忙,而且是一头猪也没有要。天啊!跟溜儿大爷可是爹爹在杀猪匠中最好的朋友,连他都不会帮忙,我们还能指望谁呢?难道老天爷真的是要把我们一家子逼上绝路么!
我对此失望极了,替爹爹鸣不平,觉得爹爹交错了朋友,看走了眼,为他感到不值得。
娘也愤愤不平地对我爹说:“这人真是靠不住啊!满心指望着他能给帮帮忙,可是……唉……”她一边说着,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说道:“当真是做一笔买卖,瞎一个好人,光想着挣钱了!”
爹爹反倒帮跟溜儿大爷说话了,他说:“这事儿也不能怪跟溜儿,公家发配给他的猪肉都卖不完,都臭了,还能要咱的。再说了,就算是他要了,他那口子能饶得了他,咱硬逼着人家,那不是挑家不和了么?”
“可是,这个时候不同往常啊!这猪难不成都毁在咱们手里?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你别着急,我再想想办法,再找找别人。”
“还能找谁呢?连跟溜儿这么大的主顾都指望不上,一头生猪也没有要,唉……”
接着,就是一阵子长长的沉默,谁也不愿意再往下说,爹、娘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谈话,却又不知道怎么就结束了。
气氛糟糕到了极点,可是饭总是要吃的,捱到晚上,一家人围着圆桌坐下,那饭菜搁到嘴里头,当真是不知道什么味道了,我草草吃过,便匆匆忙忙地去写作业,却被爹爹喊住了。
爹爹说,该好好吃饭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大人的事儿你别管,有爹在,总会有办法的。
说着,他指派着我帮他盛了碗玉米粥,让我也盛上一碗,陪着他一块儿“呼噜呼噜”地喝了。
喝着喝着,不知怎么的,那不争气的泪水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流到嘴里头,咸咸的,我用碗遮住脸庞,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笑,因为爹爹说过,人都有作难的时候,这个时候应该笑,一笑,那困难就会很快解决的。
眼看着交情最好的跟溜大爷指望不上,爹爹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开始四处找那些杀猪的过来看,一心想着赶快将这些肥猪全部处理掉,这些猪都是在一百来斤,正是往上长肉的好时候,这个时候出手,真心舍不得,却又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之后的几天里,也过来了一些杀猪匠,但是都是看了看,就没了下文。娘跟我讲,这些人都是奸商,趁着肥猪生病,使劲儿砍价,竟好像白送他们,自己还得赚麻烦一样。
爹爹直气得七窍生烟,拳头砸得桌子乓乓响,打落牙齿和血吞地怒喝,就是自己杀了吃肉,也不卖给你们。
可是现在的形势并不需要这些,也改变不了,那杀猪的,可以随便到哪户人家去收猪,而且是想收就收,不想收就不收,一点也不着急的。但我们家的这些肥猪是撑不住的,眼看一天天瘦下去,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死在我们手里,连哭都来不及。
这可愁坏了爹娘,能想的办法全都想了,却没有一个顶用,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肥猪等死。
正在爹娘发愁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破自行车发出的“哐啷哐啷”的声响,我在堂屋里顺着窗户往外望去,那不是我姨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