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五十八篇
这一阵时间在爸妈的努力下,我的学习的情况有所好转。至少不用再抄同学的作业了,回家有父亲替我把关。父亲会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检查我的作业,确保每道题都正确无误。这样下了苦功的作业拿去学校后,还受到了老师们的表扬。
尤其是数学老师,她以为我终于开窍了。说我居然会用她都没有想到的解题方式来答题,还让我上台来展示下。我长着的这颗猪脑子怎么能回忆的起来,后果可想而知了。
在底下学生的窃窃私语下,数学老师也有些尴尬地让我下去了。很多时候老师们想给我红花我都接不住,就像类似这次一样的事件还是不少的。
我自然还是像父亲比喻的那样,是“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第一次父亲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这上半句话后停顿了下。我真以为他是在表扬我有些地方还是可圈可点的,以为他真的希望我再接再厉。
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笑笑,心里暗下决心要努力。父亲说出了那后半句话,直听得我心里透着刺骨的寒意。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了,那刻我的心底也升起小小的怒火。但还是在父亲继续贬损的话语中,慢慢熄灭了。
老师和同学们不知道我能写出完美的作业,这些功劳都要归于我背后的爸妈。没有她们在家里辛勤的辅导我做作业,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母亲在身边提供美味的饭菜和细心的照料,就连喝水我都不用起身,母亲自会定时帮我端来桌前。父亲则是一道道题的辅导我,遗憾的是父亲脾气也渐渐回到了从前的老路上,家中继续充斥着压抑低沉的气氛。
我不用干其他任何事情,就像父亲说的,我的工作就是学习。除了上厕所外,完成作业前的其他时间里,我大多都要老老实实坐在屋里学习。虽然母亲给我点了几层垫子,也坐的我屁股生疼。我心里感觉是很不平衡,每次回家看到父亲在客厅看电视时,我心里就很不舒服。
为什么大人就能为所欲为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不开心了就可以发脾气教训别人。父亲也许能从我无意间流露出的不忿眼神里看出些什么,他说大人们辛苦了一天,回到家能看电视是应得的。等我长大了,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时,他就不管我了。
我坐在屋里,打开抽屉看着里边乱糟糟的东西。真想我也有只哆啦A梦,他能带着我坐上的时光机器,去未来看看。即便不能立刻长大,也想看看未来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像父亲说的,可以活的那么潇洒自由。
父亲不在家时,我能轻松些,可以在屋里偷偷地用步步高复读机听听我喜欢歌星的磁带。最早接触到让我喜欢的歌曲是在奶奶家看电视的时候,电视中的广告演着一种叫娃哈哈牌的纯净水。这种牌子的饮料我是喝过的而且挺喜欢,这种没有味道的水后来也喝过。
广告中出现了一位叫做王力宏的帅气叔叔,他拿着这瓶水唱着一首叫做《唯一》的歌。那时我就喜欢上了流行歌曲,等我关注歌曲后又听了任贤齐叔叔的《伤心太平洋》。母亲喜欢喜欢听他唱的《心太软》,家里有两个录音机,我和母亲各自听着自己喜欢的歌曲,也不冲突。
南林展销也开始能看各个摊位上兜售着明星们的盗版磁带和CD了,我缠着母亲给我买自己想要的。听这些磁带,成了我现在家里唯一合法的娱乐方式。甚至很多时候我睡觉都是抱着听的,这个习惯是从奶奶家带回来的。
奶奶到了晚上就早早躺下睡觉了,没睡着前就把收音机放在耳边。音量调的很低,就这么用手抓着贴着耳朵听着夜间广播。我问奶奶为什么不把放音量放大了来听,奶奶说到晚上了,怕影响别人休息。
大多时候奶奶会在睡着前关掉收音机,奶奶怕浪费电。收音机里装的是两节五号电池,父亲知道奶奶喜欢听收音机,就给奶奶搞了好几对充电电池换着用。奶奶早起练完香功后,如果收音机没电了,就换上另外一对充电电池,也不用去外边买电池还是很省心呢。
上学前和奶奶一起住的时候,我也跟着听过一段时间的广播。夜里大多数的内容我并不喜欢,就是讲晚上电视里新闻联播中重复的那些新闻。我喜欢白天的广播,因为白天收音机里是会讲故事的。
那时候有个栏目叫做《小喇叭》,每天定时随着一声“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就这么欢乐的讲起了故事。我特别喜欢里边的两个小故事,《小红帽》和《卖火柴的小女孩》。听着女主持人温柔的声音,想象着画面,总让我听不够。
那时电视节目里也会演类似的节目,比如《七巧板》和《大风车》,我比较喜欢的。更喜欢两位讲故事的阿姨,有一位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就叫她“金龟子”。她的个头比较矮,总喜欢装成胖胖的金龟子,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滑稽极了。
还有一位就是鞠萍姐姐了,她的年龄来看就和之后幼儿园里遇到的那些老师们差不多大。但是现实中的是,很少能遇到类似她那样会讲故事还十分温柔的姐姐。
晚上我躺在床上还会缠着奶奶让她给我讲故事,不讲的话我就赖皮翻来覆去的不肯睡觉。奶奶能想起的故事很少,起初说过一些她知道的小故事。我听得还是有趣,但后来奶奶就没有故事可以讲了,只能说自己经历的一些事。
其中说到一件事,是奶奶以前在内地时发生的。奶奶住的村里有些叔叔会外出务工,他们晚上住的是通铺。就是一间屋子开门后,里边有一条长长的用水泥和砖块砌成的炕。据奶奶说,盘炕盘的好的工师傅,能让人睡在上面冬暖夏凉的。我是没亲眼见过炕的,只在古装电视中看到过。
那些炕上面铺着叔叔们自己带的褥子和被子,大家晚上休息时都会上去睡觉。其中有一位叔叔晚上回去的时间总是很迟,也不知道去干嘛了。等他回来时,炕上都躺满了人的,属于他的位置也早看不到在哪了。
大家可能是假装睡着了不知道,都不给他让位置,他是怎么的都挤不上去的。最后他就想了个办法,说给大家讲故事听,就这样大家才挪动身子给他让出位置来。等他躺到炕上后,大家就都瞅着他等着听故事了。
这位叔叔躺着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讲故事了。他漫不经心地说,从前有个驴八戒。。。,话没说完就被其他人打断了。有人说,明明是猪八戒,怎么改了名字?那位叔叔立刻就坡下驴地说,那你知道,你来讲,我不讲了。说完,就翻个身拉上被子蒙头大睡去了。
就这么的,这个事就算结束了。我还在想着里边的画面,要我说这故事可能还有续集。下面可能要发生的故事,估计是对那位叔叔不怎么有利的了。奶奶学着他们对话的口吻讲着这一切,我还是听得心满意足的。
再往后,奶奶实在想不出故事了,也开始骗我了。奶奶哄着我躺下,讲起了故事。奶奶讲的很慢很慢,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讲故事。然后就停下不往下说了,我脑中的画面就停在老和尚面前了,真是百爪挠心。一个劲的催着奶奶,让她赶紧接着讲啊。
奶奶下面又重复了刚才那一整段,我听得有些发愣,问奶奶老和尚他到底讲的是什么故事。奶奶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说,讲的就是老和尚自己在讲故事呀。我看着奶奶诚恳的样子,脑中短路,反应不过来。
不一会,奶奶看着我发呆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的笑了。我这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那哪能甘心。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我就赌着气背过身子去。奶奶还是很厉害的,探索出很多能哄我开心的事。有一次就帮我发掘出了新的爱好,那就是挠背。
多数时候,我的背是不痒的,但就是喜欢奶奶用手帮我挠的感觉。于是就把每晚的睡前故事变成了挠背,每次都要奶奶帮我挠,有时能挠到我睡着。奶奶挠的是很轻的,可能怕把我挠伤了吧。可我喜欢重些,那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奶奶偶尔也会让我给她挠挠背,我总是怕累。要问奶奶挠多少下,然后数着一下下的挠。我是一下都不肯多挠的,生怕吃了亏。每次帮奶奶挠完了就赶紧背过身子,自己把衣服撩起来。那意思奶奶是最懂得的,不管我痒不痒,我刚才挠了多少下,奶奶都得还给我。
回到家里,我有时也缠着母亲帮我挠挠。但基本是没帮母亲挠过的,父亲就更是不可能了。光在听收音机睡着这件事上,父亲看我都是很不悦的。说我连睡觉都不老实,睡着了又听不到东西,这不是浪费电嘛。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不想改掉这个习惯。感觉能听着喜欢的歌曲睡觉,是现在我最幸福的体验了。从前,我喜欢睡前扭满八音盒,也是同理。尤其喜欢八音盒,听着那种音乐能让我格外的安宁。
但我没试过去给父亲解释这些,他在家中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父亲说的话自然也是要我像对待法律,一样一丝不苟的执行。感觉跟父亲没什么可以平等沟通的机会,总是一个人俯视着,而一个人仰视着。
但想想,就像爸妈说的。现在我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想想那些连吃饭穿衣都要发臭的孩子们,我也真是幸福呢。趴在桌前想着这些,侧过头来,眼睛又看到了压在玻璃下写着知足常乐的那张照片。
趴着叹了叹气,把手伸了过去。对着照片,在玻璃上用指尖慢慢描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