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之祸,以卫太子刘据举兵与丞相刘屈氂在长安城,大战十余日为高潮,但其前因与余震跨度数年之久,牵涉的人物、事件很多,所以分小节讲。
卫青去世后,两个人事变动及其影响
大将军、大司马是汉武帝临时设置的位置,在他心目中大概只有卫青、霍去病配得上这个位置,所以,卫青死后,武帝朝没有再设大将军和大司马。
换言之,卫青虽然去世,但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武帝后期,拥有卫青名义上集军政于一身的地位与影响。
汉武帝最宠幸的李夫人的哥哥李广利被封为贰师将军,成为汉帝国接下来十余年实际上的最高军事统帅,但没有大将军名号。
而李夫人为汉武帝生了一个儿子,叫做刘髆,被封为昌邑王。
那么,一旦太子地位动摇,李广利势必会拥护刘髆,进而成为太子集团的对手。
万石君石奋的小儿子,温厚谨慎的老好人石庆,在公元前103年去世,由公孙贺接任丞相,封葛绎侯。
公孙贺是北地义渠人,在汉武帝刘彻还是太子时,就跟随刘彻为舍人,汉武帝继位后,他被任命为太仆。
公孙贺娶了卫君孺,卫君孺是卫子夫的姐姐。同时,公孙贺长期效力于卫青麾下,征匈奴,在卫青带兵收复河南之战中,因功封为南窌侯,后来因为奉献给皇帝祭祀祖先的黄金成色不足而失侯。
公孙贺与卫君孺生了个儿子,叫卫敬声,卫敬声在这一次人事变动中,接替公孙贺成为太仆。
这样,不管从哪个方面,公孙贺都应该接替卫青成为太子的守护者。
但公孙贺却担当不起这个重任。
汉武帝一开始让他接任丞相,他吓得不敢接印绶,而是跪地请辞,哭得稀里哗啦。
汉武帝让人扶他起来,他也不起,后来汉武帝恼怒扭头就走,他才不得已接了丞相印绶。
为啥呢?因为这之前的四个丞相,除了规规矩矩的石庆,李蔡、庄青翟、赵周三个人都不得好死。
公孙贺只想好好活着,他并不想影响帝国未来政治的走向。
六十三岁的汉武帝又得了个儿子;江充来了
汉武帝的生育能力很奇怪,跟陈阿娇结婚多年,一个孩子也没养育。
卫子夫得宠后,也是到了汉武帝29岁上才生了皇子刘据。
纵其一生,在皇帝位五十多年,宠幸的妻妾多人,后宫无数,一共也就生了六个儿子,据考证,大概还有6个女儿。
而最惊奇的是,在公元前94年,大约六十三岁的汉武帝老来得子。
汉武帝有一次巡幸河间,有望气的人跟他说,这里有奇女子。汉武帝立即派使者去传唤。
奇女子姓赵,汉武帝初见她时,她两只手都握成拳头,据说是天生的,而大猪蹄子汉武帝给揉了揉,竟然展开了。
于是,汉武帝就称赵姬为拳夫人,带回了长安宫中,封为婕妤,住在钩弋宫,也称为钩弋夫人。
这之后,钩弋夫人,大受汉武帝宠幸,于是就怀孕了,一怀十四个月,生下了刘弗陵。
汉武帝高兴坏了,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当年帝尧他妈生他怀孕怀了十四个月,现在钩弋夫人也一样!”
这句话,不论传到谁的耳朵里,这都是一个信号——太子的位置也许可以换一换。
差不多在同时,赵国人江充被任命为水衡都尉。
江充不是个省油的灯。
江充原名叫江齐,先前在赵国,他有个妹妹,跳舞跳得好,嫁给了赵太子刘丹,而江充也因此成为赵王刘彭祖的座上宾。
不过时间久了,赵太子刘丹就怀疑江齐在他老爹面前说他坏话,就让手下罗织罪名准备把江齐办了。
江齐很机警,提前得知消息,逃走了。但他的父亲和兄弟却被刘丹抓了,判了弃市处决。
于是,江齐西入关,来到了长安,化名为江充,直接找到汉武帝告御状。
但他不是伸冤,而是直接打刘丹的死穴——乱伦。最终刘丹下狱,也因此丢了太子位,后来因为大赦才保住了性命。
江充先前能够成为赵王的座上宾,有几样核心竞争力:
1、长得帅。
2、能说会道。
3、会包装自己。
同样凭借这三样,在告倒赵太子后,他成为了汉武帝末年打击政敌的一把尖刀。
他被任命为直指绣衣使者,帮助汉武帝监察贵族豪强的奢侈僭越行为。
他不避豪强,许多超出礼制规格的,都被他予以没收,充入北军,准备用于打击匈奴。
而这份努力被汉武帝认可后,他更加大胆,监察对象直接对准了光禄勋、中黄门这些汉武帝的近侍部门。
于是人人震恐,有违法行为被处理的,都请求拿钱赎罪,因此为中央财政增加了数千万的收入。
某种程度上,汉武帝觉得,他又找到了一个张汤、杜周一样的人物。
但很可惜,张汤在私德上,是一个极其廉洁自守、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而江充却从不给自己设限。
同时,汉武帝自己也年老体衰,思维判断包括对白手套的控制力都不如早年,这一次,终于被反噬了。
江充对卫太子的步步紧逼
江充是条狗,除了主人他谁都咬,倒也不只针对太子,最起码刚开始是这样的。
江充有一次出巡,在驰道上碰到了馆陶长公主刘嫖的车队,立即喝令车队停止前进,因为按道理寻常人是不能走驰道的。
但作为刘彻的姑姑兼前丈母娘,刘嫖一来不是寻常人,二来,这次是王太后召见她,有太后诏令在手。
不过江充不管那个,而是按照规定,只放刘嫖单车进宫,其他的随从车骑全部没收。
太子的情况相似。
一次,太子家使驾马车在驰道上疾行,被江充逮个正着,抓去审问。
太子知道了,就派人去向江充请求通融。
太子使者的言辞可以说很谦逊了,先是赔罪承认错误,接着讲并非爱惜车马,而是不想让父皇知道自己没有严格要求属下,然后郑重请求江充给予宽恕。
但江充表示,无可通融,到底还是向汉武帝汇报了。
汉武帝为了嘉奖他的刚正不阿和忠诚,提拔他为水衡都尉。
江充在水衡都尉位置上并没有坐多久,就因为犯法被免职。
但江充敢于冒犯太子,代表了朝野某方势力的态度:老虎屁股摸不得,太子屁股却摸得。
而汉武帝的态度,则更坚定了太子反对派们的看法,也更助长了他们的蠢蠢欲动。
江充也仅仅是免去了水衡都尉的职务,并不代表他对汉武帝就没有影响力,做汉武帝的内朝近侍依然可以左右朝局。
江充被免去水衡都尉之职的第二年,丞相公孙贺栽了!
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因为贪污下狱。
当时汉武帝正全力追捕一个叫朱安世的阳陵豪强,公孙贺就向皇帝表示,自己愿意亲自追捕朱安世,以求能赎儿子的罪。
丞相出马,顶三千六扇门,朱安世很快被抓捕归案。
这个朱安世并非寻常人,当时的人都称他为大侠,大抵是郭解一样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通常也是江湖百晓生。
朱安世对公孙贺怀恨在心,他先是从狱中传消息给公孙贺:“你要倒霉了,我知道你很多秘密,罄竹难书,河干难写。”
随后,朱安世在狱中向汉武帝告发:公孙敬声与汉武帝的女儿阳石公主私通,并用巫祝的方法企图诅咒汉武帝至死。
对这种直接冲他来的案子,汉武帝从来都是一查到底。
结局:公孙贺被诛三族。
这就是巫蛊之案的起源——倒跟江充没太大关系。
公孙贺被族诛,让江充看到了机会
江充当年得罪了太子,他自然知道厉害:汉武帝年老了,一旦归天,太子继位,自己还有好日子过?
现在,太子集团的主要护法公孙贺被巫蛊之祸斗倒了,对江充及藏在暗处的各大势力来说,这是扳倒太子最好的机会。
江充立即向汉武帝煽风点火:“陛下,您最近身体不好,肯定是有人在搞巫蛊,得狠狠地查!”
汉武帝老糊涂了啊,又一辈子求仙问道,自然也信这个,于是就派江充全城排查巫蛊。
江充得了令,见天带一群人四处搜查,翻箱倒柜,毁墙掘地,佐以严刑拷打、株连诬告,没几个月,就以大逆不道罪处死数万人。
江充很聪明,并不直接向太子开刀,而是农村包围城市,先从无关紧要的人查起,渐渐深入,治死数万人之后,就渐渐逼近了太子集团的核心人物。
跟公孙敬声私通的阳石公主被处死了,另一个公主,诸邑公主也被处死——司马贞认为可能是卫子夫的某个女儿。
继承卫青长平侯爵位的卫伉,也就是卫子夫的侄子也被诛杀。
到这时候,以江充株连诬告的手段,卫皇后和卫太子无论如何难以独善其身了。
江充进一步对武帝说,从皇宫中观察到巫蛊的气。
当时汉武帝在甘泉宫,汉武帝就派按道侯韩悦、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和江充一同进宫搜查巫蛊。
江充先带人把皇帝的御座都拆了,掘地三尺搜查用来祝诅的小人。
这一举动是在告诉皇后和太子,谁都逃不过。
搜查进一步扩大,江充们如愿以偿地从太子宫中挖到了桐木人。
但太子的忍耐也到了限度,太子举兵了!
汉武帝时常巡幸在外,不在长安时,都让太子监国。
因而,虽然太子平时仁弱,但在求生本能下雷霆一怒,杀伤力依然巨大。
韩悦、江充等人被迅速诛杀,在卫子夫的帮助下,太子也很快动员了长乐宫的守卫,进一步彻底控制了南军。
虽然北军的任安按兵不动,但太子释放了大量囚徒,又利用自己的威望吸引了一大批好事的长安市民加入了自己的队伍,合并数万。
当时的丞相已经由刘屈氂接任,刘屈氂与李广利结为儿女亲家,可以认为是昌邑王刘髆一党。
刘屈氂立即向汉武帝汇报太子举兵的事情,汉武帝大怒:“你这个混账丞相,有乱不先平乱,请示什么?”
刘屈氂懂了,随后征发了长安周边各县的军队,投入了与太子军的战斗。
刚开始刘屈氂打不过太子,但随着汉武帝驾临长安城下,越来越多犹豫不定的人站在了刘屈氂一方,太子渐渐不止。
双方打了整整五天,血流成河,双方战死数万人,太子兵败逃亡。
巫蛊之乱高潮的直接结局:皇后卫子夫自杀;卫太子逃至今河南省灵宝市西北后自杀,两个随身逃亡的儿子也被诛杀;卫太子其中一子一女也死于这场动乱。
不过,卫太子的长子,人称史皇孙的,娶了一个姓王的女人,当时已经生了一个儿子,有几个月大。
包括王夫人都遇害了,这个孩子却在一群人的保护下活了下来,十八年后,被霍光、张安世们拥立为皇帝,是为汉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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