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而逝,总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对春节的期盼日渐式微。一缘于明日就到除夕,没什么期盼了;二则缘于不再年轻,对于年没有了儿时的那份狂热。关于年的记忆,也不再停留在故乡时的那份浓郁和向往,只剩下去年今日的不同寻常。
去年的春节是在医院度过的。对于医院的记忆,我一向觉得,除了在医院上班的职工,其他人应该没多少好感吧,能绕着走是绝对不会进去的。由于母亲连年劳作,双膝关节骨质增生严重,步履维艰,即使在家做饭做家务也疼得掉眼泪。于是,我们经过慎重考虑,打算进行膝关节置换手术。对于这样的手术,起初我充满了恐惧,担心有风险,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更加麻烦。但岳父到来的一番话,坚定了我的信念,我们再经过医院的检查和评估,终于下定决定去做。
去年的今天,母亲已经成功地置换了两个膝关节,一切顺利。由于放假较晚,回来我只赶上了第二条腿手术。有了第一条腿的经验,我们对第二个膝盖的置换充满了信心。当时妹妹表弟表妹们都在兰州,还有姐姐姐夫们找地方,找医生,似乎都很轻松,我没有经历过等待和煎熬。而第二个膝盖的转换,虽然没有那么多人帮忙,但父亲和我陪着,父亲又是一个办事细致谨慎的人,对于一切操持得井井有条,我只是陪着,坐在医院里看看书,守着即可。第二个膝盖做完后,记得母亲从手术室出来,委屈得流着泪,我们都很担心,迎上去问,她后来说起来,好像是觉得自己身体的不易,还是看到我们的无助和怜悯。手术非常成功,休养了几天,年前出院,一切都如计划般的完美。
但生活毕竟不是提前计划好的,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我接到的是一个陌生电话,他声称父亲在路边摔倒了,无法走路,现在就是站台,让我去接一下。放下电话,我匆匆地赶下楼,走到站台。只看父亲坐在站台边的椅子上,满面痛苦,说是腿摔着了,我一摸,真的感觉膝盖骨凸出了,似乎是错位了。想要扶他起来,却发现疼得根本动不了。有好心人建议我去医院借一个轮椅,推过去检查一下。于是我如一个没有的苍蝇四处乱撞,找这个人,问那个人,说没上班,说不归他管,不这样半个小时过去了,终于借到了轮椅,虽然只有二十米的距离,却感觉无比遥远。
终于到了医院,先到门诊挂号、排队,然后排队拍片,等待,漫长的等待。这时,我才有空打电话给母亲详细说具体的细节,只听见她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哭天喊地,却无能为力,我也感到有些分身乏术。父亲是下楼买早饭过马路时摔倒的,已经将近12点,母亲依然没有吃早饭,双腿做完手术,行动不便,我走的匆忙,带走了房卡。她只是饥饿地在黑暗中哭泣,打电话向亲友们倾诉和求助。
我在等待的过程中跑出出给母亲买了早饭,给我和父亲带了面包,在大厅里先垫垫肚子。吃了点东西,这时女儿发来视频,我让她看爷爷,一直坚持的爸爸突然间老泪纵横,和镜头对面的女儿泪眼婆娑。我赶紧挂了电话。
后面的检查较为顺利,可是片子出来之后,诊断为髌骨骨折,须进行手术。我赶紧推着父亲办理住院手续,买需要的用具和器材。一面回去安抚母亲的情绪,幸好表弟雪中送炭,退了车票过来帮我。
的确,人生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那些本该经历的都要面对,没有人可以替代你。母亲两个膝盖的置换,我都作为一个陪在旁边无关紧要的人,而今,父亲的手术却需要我作为家属去谈话,需要我签字,我感到了责任重大,责无旁贷。弟弟妹妹们的陪伴成了我此时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幸好,这个医院是以骨科闻名,手术也很成功。或许是父亲照顾了母亲一个多月,太累了,上天让他也好好休息吧。在病床上的父亲一下子没有了往日的坚强,他变得脆弱不堪,稍微一个小小的动作,他都会痛得很夸张。手术后的第一晚,为了防止血栓,医生建议把腿要抬起来架高,我和表弟刚架起来,不到1分钟,父亲就会嚷着放下来。看着他要睡着了,我们赶紧偷偷架起来,不出2分钟,他立刻醒来,让我们放下来。就在这样的“斗智斗勇”中,父亲恢复得很快,这里有表弟的耐心护理,姐姐的精心照顾,还有我别无选择的坚持。
想起了周国平《落难的王子》中的王子,先前他经常感叹,天哪,太可怕了!这事落到我头上我可受不了!到经历厄运后的他正色说,“凡是人间的空难,无论落到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想想这一切,虽然只是一个意外,却也考验了一颗稚嫩的心,经历过这样的磨砺,它才会变得粗糙,变得坚强。
那是一个别样的除夕,我们体会到冷清中的温情,在病房的小桌子上,就着姐姐和亲友带的美食,我们一家五人,也在看春晚,也是守除夕。只是不记得,当时为什么没和表弟喝一杯。连着好几年没回老家,表弟也是多年不见,能在一起过年,也是别样的回忆,想想他儿时一起长大的琐事,感叹岁月无情……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去年今日,如果动笔记下这一切,恐怕只有眼泪吧,而今,却成了美好的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