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谁没有曾经?谁没有过去?谁的青春里没有埋葬过爱情?
我叫笑笑,特别喜欢笑,她们说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一样,可爱极了。我皮肤很白,眼睛弯弯的,嘴巴小小的,虽谈不上什么大美人,但也算明媚可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身材有点胖,开始我也苦恼过,但时间久了,我也就释然了,上天赐我聪明的头脑,赐我慈爱的双亲,赐我亲密的知交好友,胖点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是被人从小夸到大的,虽然极尽父母和长兄的疼爱,但我从不恃宠而骄。在家里,我特别乖巧懂事,父亲是一名司机,常常出车,有时好几天不回来,小小年纪的我就能体谅他的辛苦,每次他回家,我总是端茶倒水,给他捶背捏腿,父亲总是笑着把我抱在怀里说我是他的小棉袄。
在学校里,我是好学生,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而且我长得讨喜,小伙伴们都喜欢和我一起玩,虽然我脾气不太好,但我仗义直言,哪个小伙伴受欺负了,我总是替她出头,所以很受小伙伴的欢迎,现在我最好的几个闺蜜就是那时建立的友谊。
初中毕业后,我考上了附近的一所师范学校,在那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最美好的岁月,收获了无数的友情,还遇到了他,那个在我生命里留下重重痕迹的人。
那是九十年代吧,当时特别流行交笔友,许多杂志都刊登征笔友的信息,像《新青年》啊,《课堂内外》啊,每页下面都有征友信息,大概就是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爱好什么,希望找个有共同爱好的朋友,等等,然后附上地址邮编。
茫茫人海,我一眼就看中了他的名字,楚子白,当时觉得这个名字太有诗意了。他是当兵的,在北京,我对兵哥哥向来就很有好感,觉得他们很神秘,很厉害,我提起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按照地址寄了出去。
那时正值金秋时节,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天气极好,天空高远湛蓝,学校甬路两旁,法桐树在阳光照耀下,黄的耀眼,微风吹过,几片金黄的叶子蝴蝶般飘落下来,我和几个同学正要去上音乐课,班里管收信的黄小青神秘地跑过来,挤眉弄眼地对我说:“笑笑,这儿有一封信,北京来的,坦白交代,这人是谁呀?”
同学们纷纷打趣,我有点脸红,更多的是期待和惊喜,一把抢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信纸是当时最流行的红色横格,他写了满满两大张,字体很漂亮,飘逸俊秀,如行云流水,开头的称呼是“致有缘的你”,他写信的风格幽默风趣,写了许多部队里的趣事,让我大开眼界,最后,他表示愿意和我多联系。
后来,我曾问过他,当时给他写信的人多不多,他说挺多的,我问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做笔友,他说喜欢我的名字,笑笑,而且我写的字很娟秀,他说字如其人,我一定是个很聪明秀气的女孩子,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我是很聪明,却和秀气搭不上边。
那节音乐课是练习弹琴,弹哪首曲子已经忘了,我只记得我弹的错误百出,曲不成曲,掉不成调,脑子全被他的信占满了,好不容易盼到下课,我匆匆跑到学校的小卖店,挑了一种边上有漂亮竹子花纹的信笺纸,回到教室,郑重地给他回信。
我写了一些学校的趣事,写了我喜欢看小说,喜欢唱歌,还写了对他的信的喜欢,然后,把信折成小鸽子的形状,满怀憧憬的寄了出去。很快,他就又回信了,这次,我知道了他的老家是山西的,他是家里的独子,比我大两岁,二十了。
就这样,我们频频鸿雁传书,从开始的略显矜持,到后来的事无巨细,我都要在信里向他细细描述,比如下雨了,我心爱的红鞋子踩脏了,好心疼啊,班里两个男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两人在操场玩决斗,被辅导员训得狗血喷头啊,等等之类。当时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收到他的信,如果有几天收不到,我就会怅然若失。我知道,我已经悄悄喜欢上他了。
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懂,他的信也越写越长,总是温柔细致的关心我,字里行间流露出浓浓的情意,他担心我的身体,总是叮嘱我要多穿衣服,不要着凉感冒。有一次,他随信寄来了一片叶子,心型的,颜色像火,漂亮极了,他怕途中被压坏,还细致的用两层纸包裹住,在信的最后,他问我,知不知道红叶代表什么。
我用手托着那片红叶,心中又惊又喜,难道他在对我表白?还没等我回信,他的信又来了,这次他用火辣辣的语言,热烈表达了对我的爱,在信中他写道:“你的出现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我开始懂得什么叫做牵挂,什么叫做思念,什么叫做喜欢……”
我喜不自胜,欣喜若狂,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布,我爱的人向我表白了!我很快回信,接受了他的情意,就这样,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我们相爱了,我们爱的那么纯,那么真,彼此没有保留,没有隔阂,没有猜疑,我们交换了照片,许下了携手一生的诺言。
他总是给我寄东西过来,有一次他寄来一串子弹壳做成的项链,子弹壳是他一颗一颗捡来,花了半个月时间打磨钻孔,精心串好的,我挂在宿舍的床头,每晚睡觉前,都要放在手里摩挲半天,然后放在枕头下,枕着它入睡。还有一次,他寄来一架望远镜,说希望我能用它看到他……
虽然他不能来看我,但我对我们的爱情坚信不疑,我以为,我们早晚都会在一起。
转眼三年过去了,我即将毕业,他说到时会给我个惊喜,我也已经想好,等到我毕业了,就把他带回家给爸妈看。
可是,我猜到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尾。他失踪了。我给他写了无数封信,却都如石沉大海。
那一阵,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以泪洗面,精神都恍惚了,我的心很痛,撕心裂肺的痛,我想去找他,想去问问他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瞒着父母,悄悄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按着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他所在的军营。可是,那么大的军营,我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找得到他呢。
我在北京待了三天,每天在军营大门前守着,看到有人出来,就问认不认识楚子白,可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没见过他,谁也不认识他。我从黎明守到天黑,从天黑守到黎明,我渐渐地绝望了。
三天以后,我万念俱灰,失魂落魄地踏上了回去的火车,爸妈给我找到了工作,那个工作机会来之不易,是他们求爷爷告奶奶给我求来的,我不能再让他们伤心了。
回去后,我大病一场,发高烧,三十九度,吃药打针都不奏效,脑子晕乎乎的,满嘴都是血泡,还不停的喊着“子白”,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母亲压抑的哭泣,“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女儿……”我使劲睁开眼睛,看到了母亲肿成桃子的眼。
我病好了,去上班了,去一所中学当语文老师,我把满腔的热情都奉献给了我的学生,我的班级,我要用忙碌的工作麻痹我的痛苦,我的工作受到了领导高度的认可,当年就被评为模范教师。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到深夜,痛苦就像虫子一样吞噬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但我什么也不说,到了白天,我依然精神抖擞去上班。
时光匆匆流逝,我已经工作三年了,我每周都给子白写信,但从来不见他的只言片语,干净的就如同他从来没存在过一样。有时我不禁会怀疑,真的有过楚子白吗?以前是不是在做梦呢?可是,他送的项链依然挂在我的床头,望远镜也依然好好的放在书桌上。有时我也会想,难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我去了,同事们异样的目光,父母哀求的眼神,我也只是尘世中一名普通的女子,请原谅我要放手了。
相亲对象很好,我们交往的很顺利,很快开始谈婚论嫁了,那年冬天,我穿上大红嫁衣,做了新娘,坐上花车的时候,我还问自己,如果此时他出现,我会不会奋不顾身跟他走,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又不是演电视剧,没有任何意外,我成了别人的新娘。
第二年,宝宝出世了,我给他取名叫思楚,我还在念着他,也许不是爱了,只是一种遗憾和不甘。那一天,思楚不知怎么了,一直不开心,不停的哭闹,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孩子的哭闹声里,我清晰的听到对方的声音,他说:“我是子白。”
我一把按掉手机,可是,手机又响起来,我又按掉,手机执拗的响,我想了想,把思楚放到他奶奶屋里,然后按下了接通键,平静的说:“我以为你死了。”他说:“你听我解释,我当初是打算等你毕业就向你求婚的,我戒指都买好了。”
楚子白的父亲,迷上了赌博,欠下了巨额的高利贷,把家里的房子赔上了还是不够,被刀子逼着给楚子白打电话,楚子白请假回家,被一群无赖堵在屋里,写下了十万的欠条,当时那个年代,十万块可以算是天文数字,一个不知世事艰难的少年,逢此大变,天立刻塌了,哪里还顾得上卿卿我我,花前月下。而且,他觉得自己给不了我幸福了,痛哭了一场后,部队也没回去,就南下打工了。
这几年,他一边打工,一边还债,也想过给我打电话,但还是放弃了,他说他怕听我说我过的幸福,他会难过,我不幸福,他会更恨自己。现在,他终于把债还清了,辗转打听到我的电话,只是想告诉我,他不是故意负我。
我不知能说些什么,怪他吗?如果换他是我,我能不管不顾去追求爱情吗?遇到那样的父亲,也非他所愿,现在,我有工作,有爱我的老公,可爱的儿子,而他呢,什么都没有。
最后,我说,我已经原谅他了,从此一别两宽,两不相欠。后来,他又打过几次电话,我告诉他,我结婚了,有宝宝了,过的很幸福。他说想见我一面,毕竟那时也是他曾经的青春和梦想,是他最接近幸福的时光,他说他放不下我,一辈子也放不下,会永远记得那个爱笑的女孩。
他却不知,相见不如怀念。
感谢遇见你,赠我空欢喜。
谨以此篇,祭奠我那一去不回头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