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海面上有一岛屿,石崖边居住着唱魔歌的海妖塞壬三姐妹。半人半鸟的塞壬姐妹们坐在一片花丛里,唱着蛊惑人心的歌,甜美的歌声把过往的船只引向该岛,然后撞上礁石船毁人亡。过往的海员和船只都受到迷惑走向毁灭,无一幸免。 ——题记
Jeff Bezos——世界50强电商巨头亚马逊(Amazon)的CEO 。他曾在普林斯顿(Princeton)的毕业演讲上说过这样一段话:
I will hazard a prediction. When you are 80 years old, and in a quiet moment of reflection narrating for only yourself the most personal version of your life story, the telling that will be most compact and meaningful will be the series of choices you have made. In the end, we are our choices. Build yourself a great story. Thank you and good luck! - Jeff Bezos, Princeton, May 30, 2010
大意是:当我们80岁的时候,在独处的寂静中,如果用一段话,以一种最私人的方式反思概括自己走过的人生之路,那么最精彩、最有意义的人生一定围绕着自己的选择。最终,我们的选择成就了我们。请你为自己书写一首优美的人生之诗。
我曾反复听过Jeff Bezos的演讲,也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选择的重要。我们目前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在塑造未来的自己。成就还是毁灭,只是一念之间。
这篇文章,献给从前的我,和他曾做出的选择。
小学 无知
六七岁时,我很懵懂。说不清是自己做出了选择还是时代替我做出了选择。有意或无意,我选择了与游戏作伴。
第一次接触游戏的时间已经挤不太清楚。能从大脑中模糊提取的记忆,大概是舅舅家里买了一台红白游戏机。对于90后、00后、甚至10后的你们,这种老掉牙的游戏机已经很难在市场上见到了。
但就是这一款游戏机,开启了我与游戏的不解之缘。儿时与舅舅玩坦克大战时场景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好几次因为舅舅“吃”了可以升级坦克装备的“五角星”,我生气的将大炮对准“老家”,肆无忌惮的怒轰“老家”,Game Over。(年轻真好)
小学是最爱玩的阶段。爱玩,代表着充满好奇的大脑对未知的探索。游戏机是刺激和新鲜事物的源泉,被它所吸引是很自然的事情。游戏犹如绕梁之音,珍馐美馔,让人念念不忘。
但那时的我不会懂,这是塞壬海妖的第一缕歌声。
中学 叛逆
十几岁的我,懵懂依旧。说不清是自己做出了选择还是时代替我做出了选择。我逐渐沉溺于游戏,不能自拔。
初中阶段,我接触到了局域网游戏, CS1.5、红色警戒等等。(出生就有互联网陪伴左右的你们,可能已经很少能体会局域网游戏的乐趣了。)
局域网的游戏让我体验到了游戏为我带来的虚拟成就。这种成就感不仅来源于千篇一律的任务成就,更来源于他人对你的肯定、赞赏甚至崇拜。当你在游戏中表现出色的时候,会听到远处有人喊你的名字然后说“这枪法牛X”。我至今无法忘记,在所有角色都被击杀之后,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个玩家进行对决,我本能地屏住呼吸谨小慎微、最终凭借优秀的意识和操作赢得胜利时的狂喜。
那种场景令人热血沸腾,也使我越陷越深。
升入高中,网络游戏已经开始在学生中间盛行,网吧遍地开花。自然,向我这样网络时代的弄潮儿(80后中的一员)是不甘落后的。各类主流网络游戏一个都不落,当然局域网游戏也要兼顾。我渐渐忙于在各大游戏中追逐巅峰、叱咤风云,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现实生活在我眼中逐渐枯燥、失去吸引力。这时,塞壬的歌声开始飘散在空气中。
我的小船开始在我自以为正确的导航下,离礁石越来越近。
青春期是自我意识发展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的青少年开始产生自己的想法、只服从于自己的意志。兄弟情义远远大于父母之命,一时的游戏畅快远远重于学习之道。我张开还没长成的翅膀,自以为已可以在蓝天中翱翔。为了和兄弟打游戏,离家出走、欺骗说谎、逃课逃学。
大学 追赶
希腊神话里,英雄奥德修斯率领船队经过墨西拿海峡的时候,命令水手用蜡封住耳朵,将自己用绳索绑在船只的桅杆上,不久,奥德修斯就听到了塞壬那迷人的歌声。歌声如此令人神往,他绝望地挣扎着要解除束缚,并向随从叫喊着要他们驶向正在繁花茂盛的草地上唱歌的海妖姐妹,但没人理他。海员们驾驶船只一直向前,直到最后再也听不到歌声。
20岁那年,我开始改变。学业压力、就业压力、生存压力,都是使一个叛逆许久的青少年幡然醒悟、悔过自新的力量。那时,我做出了一个令自己痛不欲生却改变未来的抉择,中断游戏,面对真实的自我。
高考决定了我们的人生起点,它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踏入社会时拥有的平台和高度。但在关键的初中和高中时期,我陶醉于游戏带给我的刺激,学业荒废,所以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大学的我突然意识到,学习才是自我实现唯一的机会和出路。我曾经失去了宝贵的机会,但我不会再抛弃在我眼前的人生。大学四年,没有老师和家长督促,学习全靠自觉,更是弯道超车的时机。
玩四年,人毁了;学四年,事成了。我玩了两年,学了两年。算是没有全毁。
刚上大学的我其实依旧延续了初高中的状态。以前玩游戏都偷偷摸摸怕被发现,但现在没有人管了,自然如脱缰的野马,尽情在网上撒欢。白天玩、夜里玩、熬夜玩。
白驹过隙,四年转瞬即逝。临近毕业,同学的竞争和生存的压力落在肩头。我突然开始思考,荒废了这么多年,未来怎么办?找什么工作?怎么活下去?如何实现自己的价值?
当一个人开始质疑自己能力的时候,便回归了现实。
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有天晚上我躺在被窝里,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工作,想到了无能的自己。蒙着头,哭了好久,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唯一的优点就是人挺幽默能逗别人笑。那种突然之间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的崩塌和紧迫,鞭笞我最终逼迫自己脱离了游戏,回归了现实。
这一次,命运替我掷了硬币,我决定要出国留学。这个选择成为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之一。
如果我想去美国,就必须要准备GRE和托福。对于4级都没过的我来讲,难度相当于爬个小山坡都气喘喘吁吁的人突然要去登顶珠峰。时间的压力将恐惧、焦虑、无措、迷茫混合着勇气、毅力、那股不服输的劲都浓缩在一起,注入到我的体内。
我将自己绑在了桅杆上,和塞壬较劲到底。
没办法,只好玩命的学习。最开始我8天要背6000多个单词(8天背完GRE红宝书40个List);一天憋不出一篇作文(Issue);需要搞定我根本搞不定的大量阅读和逻辑题,当然没多久就精神崩溃。
想过轻生(看了看窗外没勇气),想过出家,想过不学了要去创业帮助心理有问题的人。有段时间真是绷不住了,感觉得了抑郁症,跑去图书馆看抑郁症相关的书,自己给自己看病。
最后这个不完美的故事以GRE考前两周放弃备考画上了句号,虽然最终成绩不太理想,但人算是活过来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苦战,在英语方面算是有了突破,GRE1200+,托福97,顺便过了4、6级。
工作&读研&创业 充实
在大学,我让封住耳朵的船员把我带离了海妖领域。
游戏对我的诱惑力逐渐不像少年那样难以抵抗。踏入社会的我,也在逐步成熟,一头扎进工作、忙着计划未来。
那时的我可以说无心顾及游戏,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很有成就感,这是我人生中最关键的转折。那时的我渐渐意识到,网瘾的克星就是充实的现实生活。
大学阶段最后的冲刺,让我做好了一切留学的准备。但即将申请的时候我考虑到了家庭的状况,决定先工作一年,再决定是否留学。第一份工作找的还算不错,是家美国上市公司,领导也很器重。
但师傅推心置腹的一句话又将我推到了选择的面前,
“你现在能出去闯闯,赶紧去闯,换个平台。像我一样,在一个行业待久了顾虑多了,就走不了了。”
这句话让我重新点燃了留学的火种。于是拿到了香港城大的Master Offer。
现在回过头看,留学给了我一个重新选择平台的机会,一年的工作经验也让我有了更成熟的思想和实战的经验。我找准了未来的方向。
也是在这段时间,我开启了自己在香港的第一个创业项目,香不香港留学平台。在这里,我结识了一帮非常优秀的朋友,拓展了自己的国际眼界,也赚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重新被游戏捆绑 再次堕落
我的逐步生活走入了正轨,成了家,有了比较稳定的收入,游戏给我带来的阴影渐渐淡了。我也渐渐相信自己恢复了对自己的掌控。但其实塞壬的歌声,依然在我身后飘荡。
在香港近四年后,决定,离开香港,回上海发展。回到上海,我继续从事互联网行业,任职产品经理。
16年入职,在这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游戏,对游戏的瘾已经几乎淡光了。但入了职发现同事都在玩王者荣耀,一方面出于社交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有曾成功戒断游戏的信心,我也重新开启了游戏模式。
17年过春节入坑。就在这时,深埋在心里的瘾又开始发作,这一次,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的我,深陷游戏、工作、家庭的挣扎之中。我又是个对工作和家庭都很负责的人,所以游戏不能侵占我的工作时间和与家人共度的时间,这是我的底线。但它最终一步一步将我的所有空闲时间通通侵占。每逢休息、假日,我都忍不住打开游戏,玩起来便犹如脱缰的野马。有时候实在没空,但瘾犯了,只能凌晨玩,一玩就是通宵。经常睡眠不足,身心疲惫。
我调转船头,往塞壬的海礁驶去。心力交瘁,力不从心。
寻找自由 突破
在互联网行业中摸爬滚打5年,在对这个行业的深度理解下,我开始思考互联网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尤其开始反思自己与游戏的关系。
互联网即时、速成的文化氛围下,人人都在呐喊创新,但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稳下心,沉淀自己。十几年前乔布斯、马化腾这样的大老板、大富翁称自己为产品经理,但当今社会中,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是产品经理。我们忽略了对能力的敬畏、忘记了人外有人。创新已经成为了利益最大化的标签。
这样的大环境下,用户各个开发商、运营商争夺的对象,注意力,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资源。由于互联网用户增量逐步减少,存量一定,互联网产品便开始不断的研究用户的模型、心理,从而能够在争夺用户注意力的战役上获得胜利,但这种对注意力的争夺不是以创新为前提的,而是以省时省力而有效为前提的。所以一时间粗制滥造、投机取巧但能正中用户软肋的互联网垃圾开始大行其道。
《余军产品方法论》一书中提到,
我们通常把【掌握一个领域的用户模型】视为产品经理的合格线,预判产品迭代后用户行为变化,准确率较高。
换句话说,做产品就是要能比用户更了解用户。深刻地理解用户的心理和行为,同时能够预测自己做的互联网产品能够给用户带来怎样的影响,对自己产品的市场反馈做出精准的预估。
同时,余军还在书中提到一个读完觉得无奈和无助的观点:
我曾经一心想着「一切为了用户」,后来却发现有太多的冲突和取舍困难。直到几年前发现了(其实是接受了)人是自私的——每个用户是自私的,企业中、组织中的每个人是自私的,家庭中、社会中的每个人是自私的,我自己也应该是自私的……于是不再讨好地与世界相处,能平等坦然地看待世界了。在一个人人自私(有异质性和情境性)的世界中,人怎样自处,怎样相处,怎样让人们生活得更好(什么才是好?),怎样处理冲突和取舍、激励和约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大多数的人是自私的,停留在自己的利益得失之中,这不得不让每个人都面临着囚徒困境。最终大家因为自私,因为恐惧,选择了不合作,选择了出卖他人,保证自己的利益。
人性中潜藏的隐秘私欲,渗透在了互联网产品之中。
2019年消费互联网主要业务腾讯游戏收入为1147亿元,占集团总体收入约30%。[1]一款游戏产品在用户眼中是娱乐方式,在公司和股东眼中是摇钱树,在股市机构和股民眼中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财报数据。
他们不关心为了游戏你放弃的学习、放弃的工作、放弃的生活,不关心你充了皮肤、买了道具下顿吃什么。每一个游戏用户在他们眼中都是一座金矿,他们绞尽脑汁地取悦你,只为你心甘情愿地掏出自己的金钱和时间。
我们所爱的互联网,根本没有把我们当做人来看。(见第三篇)
恍然醒悟,在这样复杂的社会背景下,曾为青少年的我知道的太少,无知让我沉溺于眼前的欢愉。所以我离开了互联网行业,抱着一股对人性自私的不理解和想要改变其现状的理想离开了这个行业。
未来 使命
2018年底,我选择进入教育行业,深入到了青少年群体之中。当我走进你们的生活时,我才意识到对游戏痴恋成瘾的不止我一个,有成千上万的青少年在生命中最好的时光中重蹈覆辙,走在我曾撞得头破血流的弯路上。
在这个智能时代,绝大多数人已经无法想象没有手机的生活,你们比我走的更远,更深。
在做了大量的学习和研究后,我慢慢发现,对游戏上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想抵抗游戏的诱惑,就必须理解游戏成瘾的原因和基础。像做一道数学题一样,如果不懂原理,即使遇到了相似的题目也会不断出错、迷惑懊悔、筋疲力尽。
12年毕业到18年,6年的社会磨砺让我终于从沉睡中苏醒。我希望我人生的下半场能让更多的青少年,在生命最好的时光就清醒过来,去享受生命中真实的美好。
我希望通过分享我的经历和领悟,让更多人理解互联网产品、理解游戏的运作机制,让互联网成为翅膀而不是掣肘。这个过程无论对我还是对你们,都是充满挑战的——与其说是在探索怎样使用互联网,不如说是在摸索人的本质。只有看清自己的欲望、看清自己的需求,你们才能从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
结尾
这是给青少年的第二篇,我简述了自己20多年的生活轨迹和我与游戏爱恨交织、分分合合的关系。
现在回头看看,虽然我的青少年时期充满了短暂快乐,但在不远的将来就带给了我也许即将绵延整个人生的懊悔和痛苦。如果这些时间被我好好利用,也许我能通过更好的办法、站在更高的平台上让你们意识到合理的使用网络和网络产品的重要性,也许现在已经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了,也许我可以发挥出我更大的生命价值。
生命的长度无法被我们掌控,但厚度可以。厚度需要累积。我错过了最佳的累积时间,但你们还没有。希望你们能够抓住这个一去不返的机会。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是血与痛的教训。
希望通过我真实的描述,你们能够开始思考你和网络产品的关系。互联网产品对你来说,帮助了你吗?占用了你的时间但有什么效果吗?影响了你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吗?
年少的你们对社会、对人性、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够。很容易掉进盲目追逐即时快乐的陷阱中。无论你们处在什么阶段,小学、中学、高中、大学,或者马上就要中考或高考。想一想,你每天使用的互联网产品,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使用前和使用后,你的想法和情绪有哪些改变?这些改变对你的未来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如果你意识到,你使用互联网产品的方式,并不能给你的现在或是未来带来积极的影响。那么我要提前恭喜你,因为你现在已经开始思考并探索如何让互联网成为你的双翼。希望我可以帮助你在未来飞的更高更远。
跟着我一起探索人性吧!
目录
【前言】少年!不知道这些,可能会被网络收去智商税
【我的前半生】当心!塞壬海域那甜美的歌声(本篇)
【互联网迷思】朋友!你所“爱”的互联网没有把你当做【人】来看
【内心】醒醒!我们为什么会沉迷网络?
【What is 瘾?】等等!我是不是”上瘾“了?
【猴子疯了】求救!我想好好学习,可是为什么总是想玩
【懂点脑科学】妈呀!我删了App很多次,可是控制不住总是下载回来
【懂点脑科学】哎!我生活很无聊,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信念】嗯!我怎么能让自己停下来,恢复学习
【新我】来!摁下”重启“键
【新生】恭喜!英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