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组织去西来古镇搞活动。西来古镇位于成都蒲江县。我们在西来别处忙完,到达古镇老街的时候,已接近傍晚。只见巨大一轮黄色的太阳,正悬挂在古老的文风塔旁,周围的天空也被漆成了橙色。
西来紫马倦行春。上书频。阙排银。愿听臣归,子舍便将迎。又为老臣全晚节,关教化,系臣身。帝心终日卷老成人。想音尘。倍留神。且把闲风,淡月与全真。出处如公都有数,今古梦,几番新。
读到南宋学者魏了翁(四川浦江人)的《江城子·西来紫马倦行春》,才知道“西来”古镇由来已久,距今已有1400多年历史。为何名“西来”,未闻其详。我能想到的是西方如来佛。西来西来,心无挂碍,得大自在。自由自在的生活,向来是普通百姓心中最大的热望。
魏了翁写西来这首词的时候,是在春天。此时我们见到的,是秋天的西来古镇。令人印象深刻。
我曾到过四川安仁古镇,也去过浙江的乌镇和西塘古镇。与它们相比,西来古镇最负盛名的老街,实在不像旅游景区该有的样子。与其说它是景区,不如说是一片被保护起来的古民居。
老街不算长,由一条约1200米的主街和一条近700米的小巷构成。若是只低头走路,半个小时就能回转。地上的青砖,在悠长的岁月中,既见证过车水马龙的热闹,也见证过门可罗雀的冷清。历史的风,磨去了它两端的棱角,青苔也覆盖其上。然而,我蹲下身去仔细打量,还能清晰地看出它一如往昔的沉稳。
街道两边是陈旧的古民居。据史料记载,古民居多数修建于明清时期,有独特的川西民宅风貌。房身皆由木材搭建而成,屋顶铺灰瓦。一楼的大门板上,有铁质门环。木板表面已被岁月漆成了斑驳的灰黑色。抬头去看,二楼的窗框都雕着花。窗框已有些破旧了。木窗打开着,颤巍巍的,似乎一阵大风刮来,就要随风掉落。可这世间,又有哪种事物能够永远稳固呢?就连永恒的时光,也要经历繁华与衰落的起伏。
窗外挂着几个纸质灯笼。它们在有风的时候,轻轻摇晃;又在无风的日子里,保持安静。灯笼纸粉色、白色的都有,表面有花鸟工笔画纹饰。虽然还没到晚上,却依稀能想见华灯初上时,老街灯影攒攒的样子。朦胧的灯光从千年外照过来,长长的光路里,必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栏珊处”的动人故事。只是今人不知罢了。
文风塔是古镇老街有名的地标建筑。又名惜字宫。建于清道光年间。塔高约十三米。塔身三级,每级皆为六边形楼阁式砖塔,六角攒尖,尖顶盘龙。
我们经过文风塔时,遇到一位老太太,她穿着玫红色的大棉袄,正坐在塔下,摆卖自种的柚子。金黄色的柚皮和老太太玫红色的大棉袄,相互映衬,在秋风中格外引人注目。唐代柳宗元这样写过橘柚,“蒹葭淅沥含秋雾,橘柚玲珑透夕阳。”意境之美,可见一斑。
西来古镇的气候大约适合种水果。古镇老街上,柚子极多,还有爱媛橙、耙耙柑之类。记得刚进入西来古镇时,我们在大巴车上就看到周边田地里种了很多果树。果园一片挨着一片铺开去,连绵着摇曳着,像是正舞动着的围巾。黄绿色的果子挂在枝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这是宋代诗人苏轼送别好友刘景文的勉励诗。初读此诗,很是羡慕诗人见过秋天橙黄橘绿的美景。如今这样的美景,我们在西来古镇也见到了。不虚此行。
车上有个同行的女同事,看着车窗外诱人的橘子馋得忍不住:“哎呀,好想下去摘一个。”其他人感同身受,纷纷附和。带队的老师笑着给大家介绍,“放心哈,今天是安排了采摘水果环节的。”语毕,大家又欢呼雀跃起来。
有景区就会有商铺。自从老街被开发成景区,有的老屋被改成了商铺,卖些地方特色产品,如江米条、酒酿、豆豉、鬃刷、竹器等。更多的索性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有游人看着紧闭的木门感叹:“可惜了,要是弄成商铺,肯定能多挣点钱。”我不置可否。无论如何选择,房子是自己的,日子也是自己的。而日子过得如何,局中人冷暖自知。
我们走到老街小巷时,看到一位在自家门口闲坐的老人。他穿着厚厚的灰黑色棉衣,脚上穿着棉拖鞋,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我们看他,他也看我们。他看我们并无两样,不过是些慕名而来的游客,在嘻嘻哈哈地讨论商铺牌匾上的古体字。他于我们,也无不同。我们既是在看他,也是在看他身后的老房子。他近乎已经和老房子融为一体了。
小巷走到尽头,西来古镇老街算是逛完了。日落西斜,正是返程时分。我坐在大巴车上,手里拿着一只采摘来的爱媛橙。橙子皮香果软,有阳光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