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曾在心里向她许诺,等她过三年,我会给她买身新衣服烧给她。那时我已17,是个大人了。现在是实现我对她许下的诺言的时候了。
在我妈过三年祭日的前几天,我在供销社里为她挑选了一身她喜欢的颜色的衣服,又请人用纸给她糊了几身衣服,又买了一些糕点做祭品,在她祭日当天,我早早的收拾好一切,给我婆说了一声,其余人都没有告诉就乘早晨第一班公交车去了富平。
我常记得我妈给我说的话:人死如灯灭,人死了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活人所做的一切,哭啊,闹啊,烧纸啊,摆供啊,都是演给活人看的,死了的人是不知道的。我不知道我妈说这话对不对,但她走的太早,她活着的时候我没有能力孝顺她,就只能在她死了以后给她做这些来表表我的心意,让自己的心里不那么难受。
换了几次公交车,接近中午,才到南里村。这个我做梦都恨的地方,因为埋葬着我最亲的人,我不得不回来。
下了车,寻着三年前的记忆,我直接去了我妈的墓地。那所我曾经住过的院子,里面已经没有我的亲人,都是我恨的人,都是不好的回忆,去那里干什么呢?
来到我妈的墓地,远远的我看见有个人在那里。会是谁呢?我心里奇怪,在我妈的坟上做什么呢?
大概听到了我的脚步声,那个人站起来转过身,“端玲?”
我愣了愣,看着那个人,“你是建平哥?”
建平说:“是我,我是建平!你咋会来?我真想不到你会来?你一个人来的?家平没来么?你到家里去了吗?”
我说:“我一个人来的,下了车就直接到这里来了。”
建平说:“你和家平走后,每年到你妈的祭日,咱院子里都有人过来给她烧纸。”
我没好气的说:“人都死了,烧给鬼看呢!他们早干嘛去了?但烦他们有点人味,我妈也不能死这么早,我和家平也不会走!”
建平听我说这话,不吭声了。其实,这些事都怪不到建平的头上,他也只比我大一岁,能做什么?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并不考虑这些,只要心里有气,不管对谁都发火。现在年老了,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脾气才收敛一点。
建平虽然是我哥,我们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是我四爷娶的第二个老婆带来的孩子生的儿子,所以并不是王家的血脉。我四爷的第一个老婆是他在甘肃的时候认识的,四婆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四爷每天打她娘儿两个,四婆忍受不住,带着孩子走了。四爷后来又娶了现在的四婆,四婆来的时候带着个男孩,也就是建平的达。四婆来了之后没再生孩子,建平的达就成了四爷唯一的儿子。
就是这样一个亲人,却在我以后走投无路的时候伸出手给了我最大的帮助。
建平知道我心里恨院里的那些人,没因为我说话难听和我翻脸,他和我一起把我给我妈买的东西都烧了,然后又把我送到车站,还请我吃了饭,再把我送上车,才回家。
回到家,继母问我是不是去给我妈上坟了。我斜着眼瞪她,“是呀,咋啦?”
继母说:“你好歹给我说一声,我又不是不让你去。”
我看了她一眼,没吭声,走了。我心里想:哼!你还想事事管着我?你管的着吗?我现在为了家平不和你闹翻,等家平成了亲,我一步也不踏进你家来!
作为姐姐,我为家平付出了比母亲还多的辛苦,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却一次次的伤我的心,老来无事,我开始不断的反思,是我错了吗?是我太爱他太宠他,把所有的苦难都为他挡着,才让他没担当没有感恩之心的吗?是我爱他却害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