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弧线之外
文图/康遥
早起，在路上或许是想像力和创造力的本源。许多美好的瞬间无可挽回，如这个秋日的清晨，我们逐朝霞而行，于熹微中丈量夜与昼的边疆，迎向朝霞铺展的澄澈与远方，看见太阳升起那一刻，虽然一天刚刚开始，但已觉圆满。
每当遇见那些肩扛长焦镜头的人们在岸边守候，突然懂得了那份执着。如今途经水畔时，总要多驻足片刻。手机镜头固然留不住羽翼掠水的清晰轨迹，但那些转瞬即逝的振翅，早已在视网膜上烙下比像素更恒久的印记。
它们的飞行弧线是天空的手写体，每声啼鸣都是独特的韵脚。相较之下，人类笨拙的肢体语言显得如此贫乏。我们既没有鸟儿单足独立的从容，也学不会夜鹭捕食时的精准沉默。最令人怅然的，是永远无法像它们那样，一声短促的鸣叫就能划破整片晨雾。
时常有些地名与人名浮上心头，像薄雾中的街灯，忽明忽暗。我学着沉默——城市怎可妄议？砖瓦间自有它的呼吸，巷陌里藏着未说完的传说。人也如此，背影后的因果如藤蔓纠缠，何必执一把尺丈量？
清晨总带着未拆封的信笺般的未知。我提笔，却不知墨痕将流向何方。或许是一缕风与梧桐的私语，或是昨夜未晾干的梦。但这恰是好的。生活褪去芜杂，竟如一方砚台，盛着清浅的水，映出云影天光。
我们在今天的晨光中走过，我们拍一段太阳刚刚升起的视频，看一棵棵树，看一朵朵花，看一片片草地。清晨的微光里，我们的脚步轻叩着大地的琴键，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金色音符。
我们指间掠过的草尖垂露，突然坠入泥土的怀抱。那声响如此之轻，却让整个晨曦为之一颤。远处有白鹭掠过水面，翅膀裁开雾气时，天空的蓝便从裂缝中漫溢出来，与我们衣角沾染的朝霞交融成第三种颜色。
此刻无须言语，今晨的秋风替我们保存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感动。柳枝弯腰丈量的不仅仅是河岸线，还有时光的弧度。蒲公英的绒毛轻轻飘向高压电线塔，在金属与野性的对峙中完成一首十四行诗。我们站在昼夜交割的锋刃上，看自己的影子被晨光拉长又缩短，如同大地正在调试新一天的焦距。
2025/9/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