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我在办公室,一边听歌,一边随意看点资料。
“报告!”门外传来几个女生怯怯的声音。
“进来!”
门帘掀开,陆续钻进来几个红扑扑的脸蛋,推推搡搡的凑到了我的办公桌前。
我目光一扫,一共五个,“怎么了?”随口问了一声,一脸疑惑地地望着她们。
“我们来反映点事情,”成心怡两腮绯红,略显羞涩地微笑道,“崔依凡这段时间老是喜欢拍拍我们的背,打打我们的头,惹得我们很心烦。”
“就是就是。”众人七嘴八舌应和道。
“他老么喜欢勾勾手。老么讨厌!”班长成思漫语气中有几分愠怒。
副班长范苏奇通红的两颊带着笑意,她一手捂着嘴,嘴里又机关枪似的冒出了一句,“我们跟他说要告诉老师,他还说他就想听您的批评呢。”
“而且他今晚还来上自习了,现在还在教室呢。”刘晨灿稳稳地补充道。
“什么?他又来了?去把他叫来!”一听到有跑堂生来自习,我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尚星汝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进来。
“人呢?”我问。
“跑了。”尚星汝吸一下鼻子,两眼忽闪一下。
于是,她们继续诉说崔依凡的种种劣迹,我一边继续倾听,一边思考。我在思考要不要批评崔依凡,我在想这告状的几个女孩儿自己有没有什么问题,我在斟酌怎样对待班里的类似情况……
末了,她们停下了,定定地看着陷入沉思的我。
其实,听了她们喋喋不休的一番控诉,我早已听出了这样的意思:
她们既讨厌崔依凡时不时的骚扰,有时候又喜欢跟他玩,因为他有趣。
说到底,她们不全是来告状来的,她们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个矛盾,如今来找我,是想让我控制一下崔依凡,让他在她们忙碌的时候不要骚扰她们,而她们无聊的时候还是可以跟他玩儿的。
琢磨出这层意思,我便自问,我有这个本事吗?很明显,我没这个本事。
崔依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谁都不可能绝对控制得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可以批评他一次,两次,我看得了他一时,我不能一直看着他呀。
“更何况,崔依凡干嘛老喜欢逗你们,而不逗别人呢?”看着她们疑惑的脸,我反问道。
“其实吧,崔依凡也不是特别讨厌。”不知是哪个说了这样一句。
“其实平时我们跟他玩得多,所以他才要经常骚扰我们的。”又有一个补充道。
到最后,告状的事便不再提了。但我的思考却没有停止。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七年级学生处于中小学的过度期,既留有小学生的天真活泼,又有自我意识逐渐发展的迹象。青春期的临近导致男女同学交往产生敏感气息,他们内心里既渴望互相接近,又感觉羞怯。
种种状况提醒我们,一定要善待他们的一切非正常表现,透过现象,多想想为什么,对于一些问题学生,即便不能很好地解决其问题,至少不去激化矛盾,加重问题。这也许就是一个好老师了。
崔依凡的事情暂时不谈了,她们又说起了别的。
她们敞开了自己的心扉,甚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的说以前的学生怎么评价我,说我教得好,说我不发脾气;有的说我们班的学生是如何笨,老师如何骂他们,又说自己如何脸皮厚,对于老师们的批评不仅不觉得受打击,反而觉得很搞笑;有的说自己想学习,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常走神的毛病;还有的说我让她们看的书她们是多么看不懂,多么不喜欢看;还说她们在宿舍是如何玩,如何聊,如何闹,就是没有如何学习如何读书,等等。
我对她们说的,一一略做回应。不过,我似乎发现她们聊来聊去,竟然说了一晚上消极负面的东西。当我说到为什么不想想改变的方法的时候,她们都是说想改但就是改不了。
其间,我曾试图针对这些问题跟她们探讨,分析,无奈她们人多嘴杂,不听我的忠告,只认自己的死理。那一刻,她们似乎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我知道,再争辩下去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了。于是,找了一个空挡,结束了这次谈话,我与她们相跟着回去了。
马克思主义认为,世界充满了矛盾,世界在矛盾中发展,矛盾只可能被转化,不可能被消除。
一个班级也是一个世界,这里也存在着许多矛盾。老师与学生的矛盾,学生之间的矛盾,学生自己的矛盾……
如何处理好这些矛盾,使这矛盾保持平衡,并逐渐得到转化,是为人师者必须时刻关注的事。
由此看来,我是任重道远啊。
今天晚上,本没有打算来办公室,谁知一来,竟遇上了这群天真伶俐的女孩儿。她们由一开始的告状,到后来的闲聊,真诚地反映了她们的心声,却催生了我的一些思考。
今后的工作何去何从,我真得好好思考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