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问题,都是心的问题。孔子自称述而不作,那么《论语》从何而来?北宋的程颐说,“论语之书成于有子曾子之门人。”意思是说,是孔子的再传,他的徒孙编辑而成。朱熹在《论语集注》中也承认,“诸子之学,皆出于圣人,其后愈远愈失其真,独曾子之学,专用心于内,故传之无弊,观于子思孟子可见矣。”
既然愈远愈失其真,那为何孜孜以求、毁人不倦呢?这不是“本末倒置,瞎耽误工夫”,又是什么?这不是“学不见道,枉费精神”,又是什么?而且即使是孔子的亲炙弟子,也有筋、骨、皮之分。也有得其心,得其意,得其言的判定。
孔门弟子三千人,贤者七十二。如樊迟般小人之儒,占了绝大多数;孔门十哲的子夏子张之流,只能得圣人之一体;而颜回三月不违仁,故称复圣;曾参独得一宗,故称宗圣。孔子临终之际,把孙子子思的学业,托付给了曾参,这便是传衣钵、传心法。
那么曾参独得一宗,得到了什么呢?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心领神会,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正如同佛祖拈花,迦叶微笑,高明的传道,总是心心相印的。
子贡认为夫子之道是闻一知十,所以他在多见闻、广见识上下功夫。但孔子告诉他,“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子贡对曰,“然,非与?”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子贡问曰,“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子路是弟子当中侍奉孔子最久的,也是孔门十哲之一。但孔子评价他“无所取材““不知其仁”;“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意思是说仲由虽是孔门弟子,但始终未得真传。
那么曾参是怎样“学而时习之”呢?他以忠恕之道,反求诸己,多在心地上下功夫,每日三省吾身。
他把心法传给子思,子思故称述圣;子思的门人再传孟子,孟子故称亚圣。他们这一支,被始终认为是承继道统的主流。
陆九渊将心比心、以心印心,以“尧舜之时有何书可读”,对朱熹是当头棒喝!可惜的是三年之后,朱子依然固执己见。他说,“未有文字之时,学者固无书可读……但自圣贤有作,则道之载于经者详矣,虽孔子之圣,不能离是。”他始终认为孔子是读书成圣的,并且坚持“理会得《论语》,便是孔子。”
他的见解也不过与子贡相同。所以孔子到了后来,不但是述而不作,连话都不想说了,就怕学者迷心,从言语中求道,以其昏昏,使其昭昭。所以他对子贡说,“予欲无言。”子贡说,“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