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以色列历史书籍,也看过了教育理论书籍,寻思该换换口味了,便从“积压”在书房里未拆封的书中,翻出这本戴建业教授的《我的个天》,也难为老戴被压在书山之下郁闷这么多日子了。不过,以我几天就看完的“神速”,以我每到会心之处或抚掌大笑或乐不可支的状态,老戴应该不会郁闷,最多说一句:“我的个天,为什么不早看此书?”
文以载“道”
作为华中师大古汉语文学专业的教授,老戴的功底深不可测,且不说他讲课深入浅出,就说他书中随便哪个话题都能找到适切的古诗词来“掉书袋”,活脱脱一个“诗言志、歌永言”的最佳诠释者,让人看到中国的古诗词早已道尽人间烟火!本想找出一篇不掉古诗文书袋的文章,好不容易发现《当心!闲置的大脑将被收走》一文中古诗文比较少,可是再一看,此文虽未掉古诗文之书袋,但是掉了外国经典的书袋。在文中推荐了美国教育家杜威的《我们怎样思维》,老戴的一位研究生声称此书“没办法读下去”,而我相信老戴是研读过此书的。这种深厚的阅读“道行”,是教授之标准,也是老戴著书的基础!
老师写文章总有一股育人味儿——循循善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戴并不脱俗,书中多篇文章,都有他明确的观点,比如“话高考”为主题的充满辩证思考的四篇:《失手又何妨》《别太把高考当一回事!》《别忘了兴趣是唯一的考量因素》《别把志向变成了桎梏》。将老戴的高考观、教育观、人生观讲述得十分清晰、得体。这种清晰和得体,来自于他自己的经历,也来自于他对世事的观察,更来自于他与古代先贤的对话(阅读)。
小时候的老戴,父亲遭遇不公,对孩子冷面急心,母亲逆来顺受,相夫教子,对丈夫和孩子关怀备至。父亲对他拔苗助长,以揍逼学,没几岁就得背乘法口诀,背不出就揍。母亲崇尚自然,因势利导,儿子背不出乘法口诀,常常为他开脱(见《妈妈,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儿子!》)。老戴上了学刻苦用功来自其父的逼学,做学问兴趣使然随其母,让我们看到严父慈母是良好的家庭教育模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老戴,生性敏感,对世事常怀包容和理解,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他对当下的教育现状有着自己的见解,我总结出来就是:功利的教育只能培养出功利之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不能只凭着兴趣(个人喜好)去找工作和找对象。老戴可谓将“育人”看透!我觉得这通透之中,有一半功劳要算在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这些古代先贤文豪身上。世事变迁,然人之欲望、烦恼未变,我们现代人所经历的艰难困苦,这些古代先贤也经历过。通过他们的诗文,可以得其解决之法,可以享其内心之思。老戴正是通过古今融合,让他的思想通透清澈起来。而他的文章,正是写出了对人、对事的明道。
文心雕“龙”
此书中,最有批判力度的一篇当属《同学,有话好好说》,是原载于《光明日报》对2020高考满分作文《生活在树上》的评论文章。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网上搜一下原文。
老戴的评论一针见血,甚至可以说是“一刀毙命”:
“批评”仅停留于这篇作文语言晦涩或“文风不正”,如教育部聘中小学语文教材总主编、北大中文系教授温儒敏直言:“有些句子不通,像是拙劣的翻译,不好好说话,这是不好的文风。”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语文教师于晓冰也认为:“辞能达意是考场作文的基本要求,通过晦涩的表达营造出一种阅读壁垒并不可取。”这一类批评都失之空泛,考生本人既未必心服,中小学生也难以吸取教训,社会大众更是不明所以。我深入文本内部,剖析了文章的逻辑、议论、句式、用语,以及考生的心态。我想说的是,这篇作文的逻辑极端混乱,议论简直不知所云,句式似通非通,语言既“装”且“炫”——这篇满分作文每个层面都病态斑斑。
这好比一个卖假药的撞在做真药的手里——原形毕露!老戴的阅读可以说是中西兼顾。他能啃罗素、尼采的原文著作,这高考生做得到吗?顶多是囫囵吞枣地背了很多外国名人名言。外加那些中文生僻词,刚好撞在古汉语的枪口上。老戴如同手拿刀具的庖丁,手起刀落将这篇文章分解得清清楚楚!
这让我看到应试教育走上极端的后果。特别是语文的习作教学,以人之好恶为标准,以投机取巧为拿高分的手段。老师揣摩的是出卷者的意图和心思,同样教给学生的只有应试技巧。应付考试行,面对人生误!其症结在于极端的应试教育到最后就是割裂了作文的自然属性,也就是割裂了人的自然属性!《文心雕龙·原道》第一句就讲:“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文章的属性普遍存在,与天地同生。文章源于思想,思想源于自然,自然万物造就文章。可是考场作文恰恰变得不让人说自己的话,不让人写自然的语句,非得矫揉造作不可!
老戴的评论可谓醍醐灌顶!文心雕龙,可曾想到有时候雕出来的是一只虫?
我的个天,看这样的书,不失趣味,且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