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旧历五月,父亲突然病了。尿毒症!在医生还没有下这个结论之前,我就已经根据他的肌酐值上网查了很多资料。看着网上那惊心动魄的描述,看着以前毫不示弱事事关心的爸爸,突然对很多事不再热衷,突然变得沉默,我,心如刀割,在陪爸爸住了几天院因为我不得不回来上课的那个夜晚,我在床上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想起爸爸曾经多么积极乐观,对生活永远那么充满热情毫不服输的桩桩件件,现在却得了这可怕的不治之症,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心疼,只哭得天昏地暗,老公怕我过于伤心伤了身体,劝我说这样哭对老人不好,我才立刻止住泪水,作好了全力照顾爸爸的准备。第二天我红着双眼去给领导请假,领导一听立刻同意,还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开导我说这种事子女是无能为力的,尽力就行,要调整情绪不能自己先垮了,也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去照顾老人。我再次热泪盈眶,匆匆谢过领导。雨后的天空更清朗,从那以后,在爸爸面前,我再也没有脆弱过,我要用我的淡定和坚强感染他。
在初期阶段,在确诊为尿毒症以后,医生给爸爸安了临时透析管,给爸做透析。一般用临时管情况好的可以做半年多,可是,我爸因为血小板低,医生不敢用肝素,所以第一次只做了半小时就产生了凝血,只得立刻停止。
做第二次透析时,用了少量肝素,避免了凝血的发生,可是,做完透析血却止不住了。护士叫我们用手按着管子,到不出血为止,我们以为大不了按半个小时总能止住了吧!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血还在往外渗,爸爸可是因为贫血输了三次血才能做的透析啊!看着血不停的往外渗,心疼血也就罢了,爸爸受不了啊!
按了将近四五个小时,大概是从夜里十一点多,一直按到凌晨三点多钟,血终于止住了。
当医生终于告诉我和姐可以了的时候,我们的手指已经不会动了。用热水泡了半天,才终于又有知觉。幸亏当时刚刚做透析,我们都不放心,姐姐和我轮流按,要是只有一个人在,不知该怎么应对那长达将近五小时纹丝不动的按压。
第二天又做透析,大弟也来了。由于我女儿也从我娘家来了,住医院不好住,我带着她去住旅社。留下姐和大弟继续照顾我爸,做了透析出来,又是十一点多,因为弟弟也在,孩子也困得受不了了,我就带着她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来到医院,我就发现爸爸病床前多了一个仪器,仔细一看是在给爸输多巴胺,我边上网查资料边问爸爸是怎么回事,当时大弟在躺椅上睡得正沉,姐姐正在卫生间洗脸。爸爸告诉我说他昨晚差点去了。我一听吓得腿都软了。刚好洗漱出来的姐跟我说了详细情况。
原来昨晚又一直渗血,她和弟弟轮流按了也是四五个小时,刚刚把血止住,姐姐一转身发现爸爸突然脸色不对,披头大汗,床头的血压计也急速报警,血压器上低压显示才有三十几,其他两个数据也在急速下降,吓得叫弟弟连忙去喊医生抢救……
后来我们仔细查资料,多方询问,分析这次血压突然降低的原因,才知道原来爸爸还能解出小便,透析时本不该透水,只能透毒,透析室的医生只按一般经验,又透毒又透水,没有根据病人实际设置透析指标,才会发生这种情况。知道原因后爸爸妈妈都说算了,幸好没事,只是以后再去透析,我们都早早把爸爸小便量告诉医生,就严格按照医嘱,只透毒,不透水了。
后来没做几次透析,做检查时查出爸爸血液里有感染,去做B超时又查出有血栓,临时管用不成了!接下来必须造瘘!外科医生检查了爸爸的血管后,说他的血管粗细不均,造不成瘘,必须去大医院做人工管!
于是我们辗转到了云南博亚医院,第三天医院安排了人工管手术。当时也是让我们一番好等,担了不少心。进去时医生说个多小时就可以出来了,可是我和弟弟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术后一个月,爸爸的做人工管那只手臂肿得跟大腿差不多,这是正常现象,可是术后二十多天的时候,人工管的一端鼓起了一个馒头大小,不,一个饭碗大小的包包,还有脓水流出,主治医生看后说怕是淋巴漏,要是淋巴漏就麻烦了。B超检查后,果然是淋巴漏!他们说他们做几百个才遇得着一个。一辈子性格特立独行的爸爸,生病也尽遇到这些特殊情况。可是,这些特殊情况让他受了多少罪啊!虽然在治疗过程中遇到这么多特殊情况,可是爸爸一直乐观面对,我们从来没有听到他说一句丧气话,也没有见他发过任何一次脾气,甚至都没有见他皱过眉,并且只要状态好点,天气也晴好的日子,他就会要求我和妈妈带他去附近的景区游玩。
可是,命运之神太残酷了!一个尿毒症和治疗中的种种意外已经考验了我们的意志,当我们做好一切准备,打算松口气进入定期透析阶段,爸爸的腰椎又出了问题。
回到曲靖的第一个晚上,爸爸开始腰腿疼痛,还不是一般的疼,疼得睡不着。刚开始还以为是点小问题,忍着。连续疼了三天之后,爸爸受不住了,打电话给我,正在上课的我,当时听了只是有点心疼,以为去住院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于是我立刻奔赴曲靖,带爸爸去住院。本着早日为爸爸解除痛苦的原则,我们住进了费用高昂的高干病房。住院的实在太多,不住高干病房就住不了院。怎么会老有那么多人住院啊!
满以为住进来就好了,可是,做了检查得出是腰椎问题之后,肾病科的医生说这个他们没有办法,叫我们去找中医科,看看是不是转过去做保守治疗。去了中医科,人家看看是尿毒症患者,说不要我们的会诊费,他们不敢接,做不了。我心想你这里接不了我就去找更专业的中医院。可是,去了中医院,除了一个副主任敢给爸爸做针灸,其他人也是不敢下手。
做了针灸回来的第一晚,爸爸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我问他这一夜还疼不疼,爸爸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我双手合十,谢天谢地!爸爸终于不用再受罪了。
可是,第二天晚上,爸爸又疼了!
从那以后,针灸不起作用了!热敷也不起作用了,贴膏药也不起作用了,总之,所有对腰椎病人起作用的手段对爸爸都不起作用了。我打听到昆明有家甘美医院说对这个病很专业,我从网上查了电话,打了过去,那边的医生详细问了爸爸的病情后说,他们本来可以做微创手术。可是要打麻醉,爸爸这身体根本打不成麻醉,做不了手术。
这期间本就学医当乡村医生的姐姐也想了各种办法,询问到最好的针剂尝试给爸输液,可是,什么方法都是第一次管用,第二次就失效了。并且还不敢多用!
纵使铁打的身体,又怎耐得住无数个青熬熬的不眠之夜的无休止的疼痛折磨?
爸爸迅速地弱下去。
他已经走不动路了!他已经直不起身了。他已经虚弱得话都不想多讲了,就是要说什么,声音也很低很低,要我们凑近了才听得见。
我们到底要怎样才能帮父亲减轻一点痛苦?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开始非常后悔这辈子没有选择学医。而是选了这虚无缥缈的社工专业。
爸爸的疼痛还在继续,严冬已在步步紧逼!从来不信教不迷信的我,听了一个朋友的建议,开始听地藏菩萨感应经,我希望它真的能让我爸减轻一点痛苦。愿东方的西方的诸神显灵,体会我们姐弟这份虔诚的心,帮我们的辛苦了一辈子的爸爸,对党对真理忠诚了一辈子的爸爸,减轻痛苦吧!再给我们更多的机会为他好好尽尽孝道吧!
剧烈疼痛容易让人丧失信心!愿老天发发慈悲,让爸爸别再那么痛啊!给他留着信心与尿毒症抗争吧!只要能让爸爸别再那么痛苦,我愿折寿十年,老天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