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德令哈

火车开到这里，车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像我在的车铺也就剩下了我，和那个一直睡觉的男生。

  我问了石南最近有没有再联系他心里的那个姑娘，石南说他只知道她好像去了北京进修，也是找别人打听的，其余的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和石南说了几句，我就没再回复他。现在的路程可以说已经进藏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来到大自然最鬼斧神工的地方。一山知四季用在这里最为适合不过。看着窗外的景色，草原的初景已经渐渐清楚，一眼望去，除了远处的山连山，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

  我用手机查了一下，我所在的地方被称作“关角山隧道”线，1958年就开始动工建设，近六十年的沧海桑田，一甲子时间造就。

  “哥们，喝酒吗？”

当时我心里大声说了一句卧槽，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啊。

  “喝！”

窗外的景色映衬，喝着啤酒，心里一阵舒坦，好久没放松了。又买来了点瓜子和花生，生活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啊。那种感觉，真的无法形容，就像是泡澡舒服到想睡觉。

哦对了，忘了和你们介绍。这兄弟叫陈毅，（就是一直睡觉那个），他个子跟我差不多，不高，带着深蓝色的眼镜。最有特点的是够黑。

我问他来这边干什么。他说：“还是回来了”

陈毅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自从考上大学后，再也没回来。他说他讨厌这个穷死的地方。

在这边上学的年纪一般都会晚个一两年，18岁的那年，陈毅才上高一。有个17岁的女孩，叫金阳，乍一听我倒觉得像个男孩子的名字，他说他那时候第一次觉得，穷，连命都跟着贱。

金阳是他的前桌，头上总会编着一个绳系的头花。至于穿的衣服，当然也是三年的校服，和咱们这边是一样的。当然，他们总会各种各样的节日或者庆典，那时候都会换上属于他们自己民族的衣服。

陈毅不算个听话的学生，不至于像石南那样，但肯定不是老实的主。在开学典礼上，看见台上跳舞的金阳，他心里暗想“这女孩，我要定了。”

高中追女生不外乎那几个套路。夏天送水、冬天送咖啡，外加约出去看看电影逛逛街。当然，前提是女生爱搭理你才行。

陈毅送的东西几乎金阳都没有碰过，倒是让金阳的同桌开销了不少，更别提出去了。每天陈毅坐在金阳的后面，在她的校服上写她的名字，给她传小纸条，但，都没有什么反应。

我问金阳是个什么样的女孩，陈毅灌了一口酒说：“很安静，安静的一眼就可以让人看出她很善良，平常不怎么爱讲话，习惯的动作是两手拄着脸腮趴在桌子上，她发呆的样子很漂亮，可那时候我没有手机没办法给你看了。我还特别喜欢她的马尾，那时候总爱拽那么一两下，哈哈。”

说实话，那时候的感觉真想和你形容一下，可还说不出来。高一下学期分文理班，她文科好，那次考试我故意化学物理没好好写，骗我妈说，我适合学文。这么多年事情越来越多，胆子却越来越小了，那时候的勇气，应该叫做心甘情愿吧。

不管我的理科成绩多好，我都可以说是如愿以偿的上了文科班。说到这他还和我贱笑了一下：“我叔在文科教书，正巧是金阳的班主任，我算走个后门，又坐到了金阳的后桌。”

下学期开学的第一天，金阳一脸诧异的看到陈毅。她默默的坐下来，还是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第一节下课，陈毅趴在桌子上睡觉，等他醒来时候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咖啡的下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文科很枯燥，但也不能总睡觉，你要加油哦。”

陈毅说到这的时候，眼睛在发亮，或许他自己没有感觉，他的嘴角不知不觉的在上翘，是那种你提到某个人心里不自觉的心跳加快，像什么呢，你看过花开的瞬间吗？

高一下学期对于陈毅来说真的很难熬，我很懂，我也是个理科生，说学文科很枯燥其实都是很好的了，想象耳边都是乌拉乌拉背题的声音，哦！真的头疼。

其实陈毅的成绩到不算太差，在班级的中游左右，而金阳的成绩很好，在班里几乎都是前几名。

将近半学期，金阳和陈毅的交流几乎没有，不能说没有交流也，就是更多的是写纸条，或者陈毅在课上睡着的时候金阳就会用笔扎他一下。（在这里提问一下，在你们高中，你们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前桌或者后桌呢，那个男孩或者女孩），真正说上话，是在第一次期末自由复习的时候。

“金阳，这道数学题我不会，可以给我讲讲吗？”

“啊？哦哦，好...好啊。”

“你打算站着给我讲啊，哈哈，坐我旁边吧。”

看见金阳忸怩的样子，陈毅不禁打趣道：“怎么，坐在我旁边不好意思啊。”

“才..才没有。我...我得先看看哪张卷子啊。”

说完金阳一屁股坐在了陈毅旁边的位置，明显很紧张的样子还要装出很淡然，明明脸都红的都不行了。嗯，我想金阳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呦呦，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说话是陈毅的同桌，也是他的死党。

陈毅白了他一眼：“一边去，我让金阳教我题呢。”

“哈哈，好好好，你们好好学，今晚我有家教，晚自习金阳我的宝座就让给你了。”

金阳一下更紧张了：“我....我...不...”

“哎呀，别不不不的了，坐着吧，放心不要钱，我走啦。拜拜。”

陈毅悄悄的给他同桌了大拇指，当然只有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知道，我们的金阳乖乖女是被蒙在了鼓里。

那是期末考试之前最后一个晚自习，对于陈毅来说，不代表着高中第一个学期的结束，而是他，初恋，初心，初爱的开始。

在我们这边，期末结束后的假期总会有各种补课班，但陈毅说他家那边很少有这些，因为没人想多花钱去花在这些地方，但是学校放假可以留校自习，金阳和陈毅自然都选择了后者。

金阳性子弱，所以朋友并不多，跟她关系好的女生爱玩，所以假期没有来自习，说起来，现在班级里和她关系算得上好的只有陈毅一个人。这样，每天中午的时候陈毅叫她去吃饭，她也都不好意思拒绝。慢慢的，他们俩在一起出现在一起的频率越来越高，直到这个学期结束的时候，高二那一年，还是传出了很多流言。

陈毅的性格开朗，算得上很阳光的男孩，很外向，这样的人在高中那种死气的氛围里自然会有还能多很多的朋友，所以，他们俩一传十十传百的，味道就变了。最简单直白的流言就是

文科班的陈毅和同班的金阳谈恋爱了！

如果说时间上有比光速还快的东西，那就是人传播流言的速度了，当然，我们大家的高中大同小异，不出意外的传到了老师耳朵里。但别忘了，陈毅是个关系户！

“你小子怎么回事，现在办公室也没外人，也不用把我当老师，咱俩还是按叔侄关系论。”

办公室里，两个人坐在对面，陈毅一脸无赖的样子

“哎呀，叔啊，就我这样怎么能配得上金阳人家呢，都是假的，您可得相信我啊。”

听到陈毅说的第一句话，他叔叔就笑了。

“小毅，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我还有优点啊。”

“你的优点是自信。你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哪怕认错，都要给自己找很多的理由。可你现在说，你，配不上金阳？那么她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陈毅沉默了，见他没说话，他叔叔又继续道：“谁没年轻过，刚想敢做，敢作敢当才是男子汉的作风，我找你谈话一点没有劝阻你的意思，放心，你是我亲侄子，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活，反而我会很赞成你的。”

陈毅抬起头，他说：“叔，我喜欢金阳。”说完，嬉皮笑脸的乐了起来，听到这，我也不禁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而陈毅并不知道，那时候，办公室的门口正站着一个红着脸的姑娘。

陈毅还是有个男生样子的，虽然自己没什么，而且被传言自己和金阳的关系还有点开心，但是不能影响到她，而且，明显金阳不爱理他了已经。所以，他开始了辟谣，慢慢的，这件事情的风波就过去了，有人记得，但很少有人再提及了。

上了大学后，总会有人跟我说，好想回去高中，回去那个我们忘记了珍惜的时候。这句话真的很对，我们高中忙着偷闲，时间却在赶着我们走，以至于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不在了，高中，真的过的太快了。

进入了高三就意味着父母嘴里的“人生分岔口”出现了，高考对于中国来说是一家子最重要的事情，在那个废寝忘食的时间里，感觉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本严重压榨的。

有这样一个场景，不论哪个地方，不论什么学校，高三时候的课桌桌面上，左右两边都是会堆起高高的两摞，然后脑袋埋在中间疯狂的刷着各种各样的题。

因为陈毅就坐在金阳的后面，所以金阳每天怎么样陈毅都算是最直观的观察者。以前的时候总是陈毅睡觉，但进入高三后，陈毅发现，金阳的状态好像一天不如一天，上课的时候总会打瞌睡，当然也没什么太在意的，心想或许是晚上学习太晚了，上课犯困很正常。但陈毅还是给金阳写了一张纸条。

“晚上别学习太晚了，上课总睡觉，得不偿失，另外送陈哥爱心咖啡，给你加热了，都喝了吧。”

就这样高三上学期的大半时间，陈毅都会金阳买咖啡喝，情况到也是好了一点。那时候陈毅并不知道，这才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到了下学期，刚开学时候是春天，天气慢慢的开始回暖，可陈毅发现金阳还是穿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直到四月中旬才脱下，但还是很不正常，陈毅看到金阳总会不自觉的发抖，好像外面的天气是严寒一样。直到有一天......

“金阳！金阳！金阳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烧的这么厉害，打点点滴吧，消消炎，好好休息休息。”大夫看了一眼体温计说

“好的谢谢你了大夫。”陈毅谢过大夫又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回去吧，我在这里陪金阳，一会她醒过来我给你们发短信，别都延误了复习。”

其他人看情况稳定了不少，也就都听了陈毅的话回去了。

“好了，别装睡了。看见你眼皮动了。”

“谢谢你，陈毅。”

“别谢我了，你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从上学期开始，你的身体就越来越虚弱。”

看见陈毅着急的样子，金阳笑了，可还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也没和家里说，我感觉自己挺一挺也就没事了。”

虽然陈毅很担心她，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是，谁还没个高烧感冒什么的，问题不大，顶多是多休息两天。

在诊所挂点滴的几天，陈毅都会按时给金阳来送饭，卷子和笔记也都会给金阳带来。有一天中午，陈毅照常把饭带来，一边拆塑料袋，一边念叨着：“今天英语发了二十多张卷，妈的，我觉得上厕所都够用了，本以为就这样，没想到历史.....”

“陈毅，我们考一所大学吧。”

那是陈毅自从见到金阳后，金阳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说话，他觉得那时候的金阳虽然脸色很苍白，但绝对是他这一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姑娘，扑通扑通！像掉进了泥藻里，透不过气，心脏的声音清楚可闻。

“好！”

两个人很默契的没再多说什么，那份悸动知道他们两个人互相明白，就可以了。

金阳在诊所躺了小一个星期，高烧终于退了，开始了正常的备考生活，因为金阳的话，陈毅也开始努力，一模、二模、的成绩陈毅都在努力上升，对比去年的分数线，陈毅信心满满，满脑子都是以后与金阳在一个大学的场景。

那一天，是最后一次模拟考试。

陈毅记得很清楚，那天陈毅正在写着数学题的验算。

砰！考场的门被推开撞到了墙上

“陈毅！金阳昏倒了！”

“金阳！金阳！你怎么样！我是陈毅啊！醒醒啊。”

这次，金阳很久也没有醒来，一直在医院的病房里抢救，陈毅看着插着呼吸管的金阳，恨躺在病床上的怎么不是自己。

“您是病人的亲属吧，准备转院吧，咱们这的医疗太落后了，病人很危险。”

陈毅听到了医生和金阳父母的谈话。也听到了金阳的父母说：“咱们上哪弄那么多钱啊，借也借不到啊，要不再等等看吧，咱们去联系联系远方亲戚。”

可是，没人给他们这个等待的机会。当频率的声音变为一声，抖动的曲线变得平缓，唯有白色掩盖了一切。

毕业后，陈毅考上了他们说好一起的大学，在北京。

后来有次高中聚会，金阳的同桌也在，给了他一个本子，说“这是金阳的日记本，本来早想给你，但当初那件事之后，你就消失了。”

回到寝室他翻开日记本。

日记本中有几篇这样写道：

   2008年8月22日 ：高中的真的比初中要累很多呀，我的后桌是个男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他在看我。

   2008年9月19日 ：这个人真难缠，他叫陈毅，不过性格真好，朋友那么多，真让人羡慕，我也有那么开朗的性格就好了。

   2009年3月1日:他...不会喜欢我吧，怎么也在文科班，看他睡着的样子真不忍心，给他买了咖啡希望他不要误会。

2009年10月8日: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2010年9月3日:最近越来越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干嘛呢。

2010年10月18日:看来他很关心我呢，哈哈，纸条写的很贴心嘛。

   2011年4月20日:今天和他说了要考一个大学，不知道那个笨蛋懂不懂。

2011年4月30日:这两天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了，偷偷去了医院检查。我好像...，希望能陪他走过高考。

   2011年6月1日：今天三模，再有一星期就高考了。陈毅，我未来的男朋友，要加油哦！

日记本到这里就停止了，没有了后续。陈毅早已哭的不成样子。，他的室友问他：“黑子，你怎么了。”

他说：“没事”

他到现在在反应过来，进入病房的时候金阳在他耳边小声说的那句断断续续的话是什么。

“陈毅，我好想嫁给你啊。”

陈毅和我说他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酒喝到这里，我们两个都有点微醉，陈毅趴在了桌子上，我拍了拍他肩膀。

“哎，你说火车里怎么也有沙子，这眼睛真难受。”陈毅抹着眼角，我什么都没说，这时候也什么都不需要说。

他又连续了喝了好多酒，这回是真的趴下睡着了。我想起来海明威的一首歌，里面的歌词是这样的：

“我躺在没有你的回忆冷冰冰

 我痛都没有人伤心

 我站在没有你窗前

 看孤独的风景

     很美丽 缺少了你”  

    虽然歌曲本意和陈毅并不太像，但我想，至少是歌曲的名字是对的

   《一个人的北京》

    陈毅半醉半醒的下了车，他告诉我，他虽然讨厌这个地方，还是会把余生放在这里。因为德令哈的意思是金色的太阳，那是金阳的名字。

“哥们我走了，下次再来这里我一定请客。对了，我大学的室友们都叫我黑子，你也这么叫我吧，显得更亲近些。还有一句话送给你，是我大学室友说的‘愿你所有快乐，无需加装。愿你此生尽兴，赤诚善良。’如果你有爱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

他走的洒脱，我很想告诉他，他说的话曾有人也和我说过，但我还是没说，因为我想一切都会有冥冥中的安排。

我愿他的余生安好，这世上相爱的人很多，但至今遇到黑子我才明白什么是至死不渝，那种感情，高于生死，那种感情，高于人生。如果可以，真希望金阳那时候可以醒过来，这样，那句迟到的话，那句早说了的话，一定会遇上一个更对的时间。

金阳：“陈毅，我真的好想嫁给你。”

陈毅：“金阳，我此生，非你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