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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能否详细的讲一讲费希特的哲学,请尽量详细,并将他的哲学和康德做对比,说明两者的相同和不同之处。
答:约翰·戈特利布·费希特(Johann Gottlieb Fichte)是德国古典哲学的代表人物之一,被认为是德国唯心主义三杰之一(另两位是席勒和黑格尔)。他的哲学体系,通常称作“科学学说”或“哲学的科学”,是对康德哲学的一个重要发展,但也脱离了康德的纯粹观念论走向了主观唯心主义。
费希特的哲学概述
费希特的哲学工作的核心是强调自我对世界的主动构建和规定能力。他认为一切哲学的出发点是绝对的我(自我)的自我确认,即我之为我。费希特进一步强调行动和实践对于认识的重要性,认为世界的秩序和形态是由自我通过道德行为在现象世界中实现的。
费希特有一句著名的宣言:“一切知识的系统都必须从绝对自我的活动开始。”这体现了他哲学的主轴—自我论。在自我论中,他提出“自我设定为自我”,强调自我意识不是被动接收的,而是积极建构的,它构建了认识世界的所有条件。
费希特和康德的相似之处
认识论的理性主义:费希特在认识论上继承了康德的理性主义立场,即所有关于世界的知识起源于人的理性。
对现象和物自体的区分:费希特认可康德有关现象(物如我们所知)和物自体(物如其自)之间区分。
形式主义道德观:费希特的道德理论继承了康德的道德哲学,特别是在道德行为的自律性和普遍性方面。
费希特和康德的不同之处
自我中心主义:费希特的哲学更加强调主体性,把自我放在一切认识的中心。对费希特而言,自我构建出它对世界的所有视角。而康德虽然也强调主体性,但他没有走到费希特那种几乎是纯粹主观主义的地步。
实践哲学的角色:费希特认为道德行动是理解自我的关键,这是对康德重视实践理性的哲学的一个重要发展。
绝对我与经验主义:对费希特而言,绝对的我既是所有经验的来源,又是所有道德行为的根源,这意味着认识论和道德哲学在他那里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康德虽然使实践理性和纯粹理性联系起来,但他们之间的界限比费希特更为明确。
自我确定性:费希特主张自我通过自我确定来确立存在,而康德则更注重理性批判以确定知识的可能条件。
哲学方法:费希特发展出一套称为“科学论”的方法,这种方法旨在通过批判性的分析来揭示知识的基础。他的这种方法比康德更加系统化和形式化。
总而言之,费希特的哲学在康德的理性批判主义的基础上做出了自己的发展,他们的理论虽然有着共通之处,但费希特更倾向于一个强调行动和自我确立力量的体系。费希特的哲学显著地表现了德国理想主义的特点,为后续哲学家如席勒和黑格尔铺平了道路。
问:如果费希特认可康德的物自体,那为什么说一切知识系统都必须从绝对自我的活动开始呢?
答:费希特在接受康德关于现象和物自体的区分的同时,对这一概念进行了重要的修改和重新阐释。他批判康德关于物自体(即不依赖于我们的感知而存在的东西)的概念,认为这一概念自身涉及矛盾,因为物自体既被想象为是事物的一个方面,但又无法通过感性直观为我们所知。
费希特赞同康德的现象主义,即我们认识的世界(现象世界)是通过感性和理性构成的。然而,费希特认为,康德物自体的概念是对主体性的妥协,它设想有一个超越我们认识的“东西”,但我们永远不能确知是否如此,因为我们根本无法脱离我们的感性和理性结构去认识它。换句话说,物自体不是一个有用的概念,因为它并不是认识论的一部分,而是终极的不可知论。
进一步地,费希特将注意力集中于自我这一活动实体,并提出了著名的“我即是我(I=I)”公式,他认为绝对的自我是意识活动的基础,是构造我们认识世界所必需的先验范畴。
费希特的自我哲学是一种激进的主体主义立场,主张认识过程完全是自我制定的结果,并声称绝对的自我是一种绝对的、自足的原则,它是唯一的实在,并构造出知识和道德的所有条件。因此,当费希特说“一切知识的系统都必须从绝对自我的活动开始”,他意在强调哲学应该从这个活动的、自我确立的自我的观点出发,因为对他来说,绝对的自我是无条件的存在和活动的源泉,以及个人身份与个人自由的基础。这种观点是费希特对康德哲学进行扩展和部分重构的结果,它去除了康德系统中某些他认为是不一致或者不必要的部分(如物自体的观念)。
问: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在费希特看来,他并不否认康德物自体的可能性。但是他强调的是,作为认识论不能包含绝对自我以外的东西。
答:您的理解基本是准确的。在费希特的哲学体系中,他并没有直接否定物自体的可能性,而是将其视为一个对认识论无关的概念,并且认为它不应该是哲学探索的对象。费希特的主要批判是指向物自体的假定独立性,他主张哲学应当专注于意识和自我活动,在他看来,这才是能够通过哲学方法直接认识和研究的对象。
在康德的哲学体系中,物自体是绝对现实的领域,它存在于现象背后,但与我们的知觉和理解无关,是无法被我们直接知晓的。费希特转而主张我们无法超越我们的感觉和概念性构造去接触到物自体,因而哲学的工作不应该是探索一个永远无法认识的领域,相反,应该集中在理解自我的活动上,这个活动是所有认知活动的基础。
费希特认为,绝对的自我是道德主体性和自由的表现,也是知识构成的基础。因此,他将绝对的自我放置在哲学探索的中心,而康德的物自体被置于哲学的边缘。在费希特这里,哲学不是去猜想某种无法证实的元物理现实,而是要理解构成个体自我意识及其道德行为的基本原则。
这样,费希特对哲学的关注焦点进行了重定向:不再是试图通过理性直接揭示被物理现象所掩盖的东西,而是探究构成我们自我意识和道德实践的原则。在这种观点下,自我不仅是认识的出发点,同时也是道德行为和自由的源泉。这种以自我为起点的立场今天被称为主观唯心主义或者绝对主义。
问:那么,能否将费希特与谢林做一下比较呢?他们的哲学观点有哪些相同和不同之处?谢林在什么地方继承了费希特,又在什么地方反对他呢?
答:费希特和弗里德里希·威廉·约瑟夫·谢林(Friedrich Wilhelm Joseph Schelling)是德国理想主义哲学的两位重要代表,他们的工作标志着德国哲学从康德的批判哲学向黑格尔的系统哲学过渡的重要阶段。
相同之处
理想主义: 费希特和谢林都从康德的批判理论中出发,坚持在知识论上的理想主义原则,即现实是在某种意义上由主体性构造的。
自我和自由: 两者都重视自我概念和主体性,将自由看做是理性存在的核心。
不同之处
哲学的起点: 费希特的哲学起点是绝对的“我”或自我意识,他主张哲学必须以自我的活动为出发点、为中心展开。而谢林则转向自然哲学,并认为绝对的实在既包括客观现实也包括主体意识,他逐渐地向一种自然与精神的统一体系过渡。
自然哲学: 费希特并没有对自然做出深入的哲学探讨。谢林则提出了自然哲学,他试图展现自然界的活动如何在概念层面与精神活动相关联。
绝对的构想: 费希特将绝对的我看作是理论和实践活动的基础,强调自我意识的绝对性。谢林则继续扩展绝对概念,他提出绝对不是单一的自我,而是一个包含着内在对立的统一。对谢林而言,绝对超越了思考主体和被思考对象的对立。
艺术的地位: 谢林给予艺术一种特殊的形而上学地位,他认为艺术是自然和精神、主体和客体统一的最直接体现。费希特则未对艺术给予如此深入的关注。
继承和反对
谢林在一开始是受到费希特哲学非常强烈的影响,他接受并继承了费希特关于自我和实践哲学的基本观点。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谢林开始在这些基于行动的、以主体为中心的立场上引入更复杂、包含自然界与哲学本体论考虑的体系。
谢林对费希特的批判主要集中在自我哲学的封闭性上。他认为,绝对不仅仅是自我,而是通过自然和精神的不断前进和自我展示而成为世界的本质。谢林的目标是超越自我与对象、自然与精神的对立,建立一个更加全面和统一的体系。
尽管费希特和谢林有无数的不同,他们都为德国理想主义哲学贡献了不可磨灭的成就,并且在很多方面提出了未来哲学家,包括黑格尔,必须直面的问题。而谢林在后期的哲学工作中,更是为德国浪漫主义以及20世纪的现象学和存在主义等哲学流派埋下了种子。
问:能否继续展开讲一讲谢林绝对的概念。如果绝对既不是主体也不是客体,那么为什么谢林又同意“现实是在某种意义上由主体性构造的”呢?
答:弗里德里希·威廉·约瑟夫·谢林(Friedrich Wilhelm Joseph Schelling)的哲学深受他的前辈们的影响,尤其是康德和费希特。不过,谢林发展出了独特的系统,他试图去克服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局限,走向一种称为“绝对理想主义”或“自然哲学”的立场。
谢林的“绝对”
谢林在其哲学进程的不同阶段对“绝对”有不同的理解。在早期,他比较倾向于一个类似于费希特的主观理想主义的立场,将“绝对”等同于自我。然而,谢林的后期哲学认为,绝对不既是主体也不是客体,而是二者统一的根基。绝对既充分展现自身于自然界,也在人的精神活动中显现。换句话说,它是超越主体与客体二元性的存在,是他们之间辩证关系的基本原则。
对谢林而言,“绝对”是一种前提,是一切存在和知识的基础,而不是任何单一的存在或观念能够完全涵盖的。他认为真理不仅仅存在于主体性的界限之内,也不仅存在于被感知的对象中,而是处于一种持续创造过程中的,主体性和客观性的综合。
在其后期的“自然哲学”以及“身份哲学”的论述中,谢林视自然和精神为绝对的两种表现形式,力图展现它们是如何在最基本的层面上相互渗透和统一。
现实的主体性构造
当谢林说“现实是在某种意义上由主体性构造的”,他并不是在回归单纯的主观理想主义。相反,他试图表达的是一个更深刻的哲学观点:主体性(通过理性和意识)参与构造认识的现实,因为我们不能脱离意识就去谈论世界。意识活动和理性概念不仅仅是解释和理解现实的工具,它们还是创建这个现实的构造块。
然而,与康德或者费希特不同,谢林进一步提出了现实中存在先验的结构,这不仅仅限于人类的认识功能内部。在谢林的体系中,自然界揭示了一个逻辑上与我们思维结构相对称的结构,因此他的自然哲学试图证明自然界自身在无声无息地重复着精神的创造性活动。
简言之,谢林试图绘制出一个双层画卷——自然和精神——在这个哲学系统中,现实既是自然法则的展现,也是精神活动的投射。虽然每一方面(自然和精神)都有其自身的规律和结构,但它们最终都指向同一个源头:谢林哲学中的“绝对”,意味着终极的统一,是一种创造性的存在,总是在不断地超越自身以产生新的形式和内容。
问:你谈到绝对是一种基本原则(主客体辩证关系间),又提到谢林提出了“现实中存在先验的结构”。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康特费希特是在认识论层面,认为绝对主体具有先天的认识形式,但并没有对物自体发表过任何相关看法。但谢林将先验结构用在了物自体层面,用绝对来描述绝对主体和物自体共有的那个先验形式?
答:您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是准确的,但需要一些澄清。康德、费希特和谢林确实各自以不同方式论述了先验结构,它们分别在其哲学体系中扮演了核心角色,但他们关于先验结构的理解和应用有显著的区别。
康德的先验结构
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明确区分了现象(我们感知和理解的事物)和物自体(事物的本质,不可知的部分)。他提出我们的认知(时间、空间、因果等)是先验的,即它们是人类理解世界的固有方式,是所有经验的前提。然而,由于这些先验条件无法超越,我们因此无法认识物自体;物自体成为一个不可达到的概念。
费希特的先验结构
费希特在康德的基础上提出,绝对的自我即是一切知识的出发点。自我在他看来不是康德所说的一个知觉主体,而是一个活动的自我确认过程。这个活动生成认识论的所有结构,但是费希特对物自体持批判性态度,认为它是一个无法集成到认识论中的概念。
谢林的先验结构
谢林则超越了康德和费希特的框架,将先验的范畴进一步拓展,认为物自体不仅仅是纯粹的、无法知觉的存在。他在自然哲学中试图通过自然界展现的规律来理解精神或绝对理念如何在物质世界中体现。谢林的"绝对"是物和自、主体和客体的统一,这一点超越了康德所说的先验形式,指向了更为深邃的本体论层次。
谢林认同先验概念不仅仅局限于人的理性或认知结构内部,而是具有更普遍的实在性,它也体现在自然界的结构和过程中。在谢林看来,现实不是先验的概念所塑造,而是先验的概念反映了一种更深层次绝对的逻辑和结构。
所以,谢林用“绝对”来描述一个包含了绝对主体和物自体共有的深层次先验形式,这是他自己先验概念的一种革新。换句话说,谢林试图构建一个更为统一的框架,将自然和自我看作是同一个“绝对”的不同表现,这一“绝对”既是我们认识论的基础,也是宇宙万物的内在根本。
问:谢林的理论听起来和斯宾诺莎的观点类似,都是试图建立一个新的东西来统一精神和自然界。但是斯宾诺莎的观点在康德看来显然是独断论。那谢林是如何避免独断论的呢?康德可能会说,谢林的结论也是自身认识的结果,无法超越主体,关于绝对的知识只能是没有根据的。
答:确实,谢林的哲学体系在某些方面与斯宾诺莎的潘神论有相似之处,特别是在强调自然和精神的统一上。斯宾诺莎视上帝(自然或者绝对)为唯一的实体,一切皆是其模态或表现形式。谢林的初衷也是寻求一个统一自然和人类精神的综合体系。
然而,谢林并不是简单地回到古典的潘神论。在谢林看来,现代哲学(尤其是康德和后康德主义)开启了对自我意识的深入探讨。他试图保持对主体性的重视,同时又超越主客体的二元对立,构建一个更全面的理论框架。这种尝试使他的体系既包含了理性主义的元素,又试图避免纯粹经验主义或独断论的限制。
避免独断论
谢林如何避免独断论,或者至少试图避免它,涉及到以下几点:
辩证法: 谢林的哲学引入了辩证法的元素。辩证法是一种思考方式,其中对立的概念或者存在形式(例如,自然与精神、现实与理想)被视为相互依赖且在一定条件下能够转化的。通过辩证法,谢林试图呈现不同对立面之间的统一和相互作用,这些对立面在绝对中找到它们的解决。
哲学的开放性: 谢林并没有提出一个封闭的系统,他的哲学体系是开放的,持续变化的,希望吸纳新的知识和经验。这种开放性使得谢林的哲学免于陷入僵化的教条主义或确定性的独断主义。
经验与先验的结合: 虽然谢林认为现实中有先验的逻辑和结构,但他的自然哲学充分肯定了经验的价值,试图从自然现象中揭示绝对的逻辑,因此避免了完全忽视或否定经验事实的独断论。
哲学的自反性: 谢林的哲学项目允许,甚至要求,哲学本身进行自我批判和自我反思。这种自反性是对其观点的一种调节,使得哲学保持一种对其基本假设自我调整的能力。
康德的可能批评
如果康德对谢林的哲学进行评价,他可能会认为谢林的努力是值得赞赏的,因为谢林试图用哲学的方法理解世界的全貌。但是同时,康德可能会坚持认为,任何关于绝对信息的陈述都不能简单地被视为经验或感性可知的对象。从康德的角度来看,即使是谢林所指的绝对也不能逃脱我们先验知识形式的限制。对康德来说,主体性始终是知识形成的不可逾越的前提,这意味着关于绝对的知识总是会受到我们先验框架的局限。因此,康德可能会持保留态度,认为谢林的绝对知识或许具有启发性,但依然超越了纯粹理性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