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残月映着营外排列着的寒冰利刃。
长风吹不散营帐中沉默气氛。
灯壶里的油缓缓的流着,一片压抑。
公孙瓒仔细的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略带讥讽的望向营帐中心。
营帐中央主座的位置放着一把百兽椅,那是十八路盟军推选出的盟主位置,而如今,主椅上的兽头被一根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身上的大鼇也被帐前先锋官的话语气的抖动,
“敌方大将华雄已斩我方三员大将”。
袁本初眉头紧锁,出身贵族,从来没有过的挫折打击着他,身为盟主,看着曾经儿时玩伴阿瞒眼神的鄙夷,和其余十七路诸侯充满玩味的眼神,袁本初觉得他的自尊受到的打击,他清了清嗓子
“我之上将颜良文丑,若有一人在此,区区华雄,何足猖狂!”
其余的诸侯心理都明白,随身附和着,献媚着,这样又让袁本初的虚荣心又恢复了些,
他正了正身子,觉得盟主该有盟主的样子,又说到
“其他众诸侯可有大将可斩华雄?”
原本嘈杂的献媚声,赞美声戛然而止,众诸侯像是饮了鸠毒,都哑了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灯壶里的油被烧的滋滋作响,灯火摇曳,袁本初的话像刀子一样架在诸侯们的脖子上,无人敢言,因为剑血封喉。
壶里的油依旧在烧着,营帐内依旧沉寂着,袁本初依旧紧锁眉头,刀子般的目光从一位又一位诸侯身上划过。
陡然间,一个充满自大和张狂的声音响起
“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
诸侯们的眼光没有寻着声音看去,因为,在帐中央,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甲的男子已经站在那里了,肩上扛着一柄花刚大斧,桀骜不驯的看着那一个个刚才还畏首畏尾的诸侯们。
潘凤心里知道,以自己主公的性格,自己一定要出现,是一定要狠狠地打一下其他诸侯的脸面,但潘凤也是骄傲的,
在他眼里,之前被斩的三员大将都是绣花枕头,华而不实,包括华雄,也就算是个三流高手,根本配不上高手的名声,所以潘凤也是寂寞的,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让他全力出手了。
在潘凤眼里,这些所谓的诸侯盟主,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过尔尔,看见诸侯们那马上献媚般的表情,潘凤厌恶的转过身,向帐外走去,
让本来刚刚准备称赞其威武不凡等词的诸侯顿时无所适从,也让刚刚准备赞扬其勇气可嘉的袁本初将话又咽回了喉咙,曹阿瞒又将酒杯默默地放回案子上。
营帐里的灯火摇曳着,营帐外又传来了阵阵躁动,起风了?
潘凤卷起帐帘,看见一个男人从自己的眼睛里走来,
那是潘凤第一次需要仰视的男人,身高九尺,穿着一件破旧又脏乱的绿色长袍,长须飘飘,红酒醉人一般的面庞,一双充满故事的双眼,这是两个男人的第一次对视,也是最后一次。
“斧子不是这么用的,”
红脸汉子低声说到,
“你说什么?”潘凤瞪大了双眼问到。
还未等来回答,便被那群跳梁小丑打断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时才从红脸汉子身后走出一个白净的男子,微笑着回答,
“鄙人刘备,刘玄德,兄弟三人,为伐董卓而来”
“?三人?”
张飞很黑,他自己知道,一到黑夜,自己便如同隐身一样,这样其实很好,不用穿夜行衣,因为敌军不会侦查到,但是他不喜欢别人因此忽略他,
“吾乃燕人张翼德!”
终于轮到那红脸汉子了,这人不卑不亢,
“关羽,字云长,马弓手”
原来他叫关羽,潘凤看着这个身为马弓手的男人,缓缓的走近他,
“你刚才说,斧子不是这么用的”
“嗯,没错”
“那你说应该怎样用?”
“凡重兵,云长认为应提而非举”。
潘凤笑了,很开心的笑了,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对,自下而上的力量要比自上而挥的伤害要可怕的多,这个男人,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潘凤看着关羽,沉声的说道
“真希望能和你打一场”。
语罢,便头也不会走出营帐。
灯壶里的油越烧越凶了,这回帐外真的起风了……
关羽在帐中伫立着,他在等那个要和自己打一场的那个男人凯旋而归,因为他也知道,那个叫潘凤的是个高手。
“报………我军大将潘凤,被华雄一回合斩于马下!”
在座的诸侯陡然失色,潘凤的主公更是瞪大双眼,怎么可能?
袁本初本来松展开的眉头又爬了上来,曹阿瞒也在目光四处打量着其余诸侯。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末将关羽,愿前往一战华雄!”
这声音猛然响起,像一道闪电一样劈开这死一般的寂静,然而换来的却是满堂哄笑。
“一个马弓手,还要去会华雄”
一个又一个的诸侯耻笑着,此刻关羽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跳梁小丑,如同之前充满豪情的潘凤一样,变得华而不实,变得可笑至极。
这时,原本一直再旁的公孙瓒开口了
“那众诸侯可否帐下有更出色的将领?”
又回到了最初的寂静
袁本初再也没有耐心了,看着这个眼睛已经和脸色一样红的汉子,无精打采道
“那好,就这个……关……关羽去吧”
“禀告盟主,我……没有马……”
又是一阵哄笑,“哈哈,没有马的弓手,还能叫弓手吗??”
关羽没有理会诸侯们的哄笑,他认真的看着袁绍,因为,他真的想知道,是谁?能够把潘凤一个回合杀掉
“关将军,我这有宝马一匹”
袁本初不解的看着曹阿瞒,他不懂他,从儿时到现在,都不懂,这个男人也始终和他隔着心。
“关将军,吾敬你一杯,祝你马到成功”
关羽对曹操拱手一敬,
“谢曹将军,这杯酒,稍后喝也不迟”
说罢,便头也不回,像潘凤一样径直走出帐中。
灯壶的油快没了,火焰烧着的灯芯,嘎嘎作响,越烧越凶。
关羽一人一骑,拖刀来到阵前,看着那如猴子一般,在军前放声大笑的人,那是华雄?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手下不杀无名之鬼”
关羽沉默不言,看着华雄,华雄扛着潘凤的花刚斧,傲慢无比的看着关羽。
“斧子,不是这么用的”
“什………么”
一刀划过,华雄慌忙的抵挡,眼神的蔓延着恐惧,怎么可能?
“你杀不了他!!!”关羽愤然的对华雄说道
华雄猛然想起之前的那个男人,沉默不语,不出一招半式,径直冲到华雄身前,只说了一句话,便被华雄斩杀。
“你会遇见一个高手,你是他扬名立万的垫脚石,你要记得,一会下去,告诉我,他是否万人敌”
华雄怕了,他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温侯的影子,让他想起了另一个恐怖的男人。刀,在华雄的瞳孔逐渐放大,逐渐变慢,逐渐停止,停留在了华雄的脑海里。
风越来越大了,灯壶里的油烧尽了,袁本初又叫人从新点燃,灯火阑珊,一个没有灵魂的头颅被关羽丢在袁本初的脚下。曹阿瞒的酒还是温热的,可关羽的心是寒冷的,他望着众诸侯对他的称赞,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真是可笑。
风停了,
是夜
关羽望着天空的残月,想起那个男人的话,
“你会遇到一个高手,你是他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可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垫脚石呢,当我万人敌时,你呢?
原来高手之间不止是要谁胜负
更多的是惺惺相惜。
灯火阑珊,关羽也说起了那句话
“真希望能和你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