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劫后余生复仇路
且说任良弼与养母逃离庭原府后,趁着夜色如墨,驾驭骏马疾驰于曲折蜿蜒的林间小径之上。马蹄声声,踏碎了夜的寂静,身后那庭原府的灯火逐渐模糊,直至隐没于黑暗之中。
此刻,轩辕光的法力已从任良弼体内缓缓褪去,犹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片宁静的沙滩。任良弼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涌遍全身,仿佛背负多日的千斤重担骤然卸下。他体内奔腾的气血逐渐平息,周身穴位亦不再炽热如火,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一夜逃亡,马蹄声碎,任良弼与养母终是在天际泛白之时,来到了一处偏僻幽静的山谷。任良弼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一间废弃的小屋上。任良弼便搀扶着养母下马,缓缓向那小屋走去。
疲惫的母子俩在墙脚熟睡了几个时辰,睁眼时,烈日已将废屋前的枯井晒成焦炭色。任良弼扶着养母跨过门槛,草鞋底黏在晒软的青石板上发出滋啦声响。破败的窗棂间漏进的光束里悬浮着金色尘螨,像被煮沸的空气里挣扎的微生物。
"娘坐着歇会儿。"任良弼用袖口擦拭竹榻,却发现霉斑正顺着汗渍洇成墨菊状。他转身摘下斗笠给养母扇风,蝉鸣声突然拔高成尖锐的金属刮擦音——轩辕光消退后的虚脱感让他险些握不住笠沿。
任母撩起褪色的蓝布裙摆,露出脚踝处淡淡的金线绣纹:"琴姑娘给备的绸袜倒是软和,就是这针脚太细密,硌得慌。"她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小心展开里面裹着的桂花糖。
"琴姑娘?"任良弼手指骤然收紧,竹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老槐树的影子正透过窗格爬进来,树根处裸露的陶瓮在热浪中微微发颤。他强压下翻涌的疑虑,装作不经意问道:"那位...琴姑娘,可曾说过自己姓氏?"
任母用帕角擦拭糖块表面的浮灰:"她说自己姓窦,和咱家祖上还沾着亲呢。"枯瘦的手指忽然停顿,"说来也怪,她耳后总别着朵冰雕的莲花,大热天的也不见融化......"
任良弼喉头发紧。阙寻琴竟冒用窦半莲的姓氏,这发现比烈日更灼人。到任良弼嘴边的警示又生生咽下——若让老人知晓"琴姑娘"就是幽王圣殿的魔使,怕是要当场吓晕过去。
"许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他扯出个僵硬的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娘可记得她身边...有没有穿黑袍镶金纹的侍从?"
"倒是有几个戴青铜面具的。"任母将糖块掰成两半,大的那块塞进儿子掌心,"有天夜里雷雨,我瞧见他们抬着口描金棺材往后山去......"她突然打了个寒战,仿佛被自己说的话惊到,"定是娘老眼昏花看错了,琴姑娘那般菩萨心肠......"
蝉鸣在此时撕开裂帛般的尖啸。任良弼盯着糖块表面融化的糖霜。
屋外热浪蒸腾起蜃气,恍惚间他看见养母在幻象中穿着锦缎,正倚着冰鉴吃荔枝——而真正的任母此刻正将糖块掰成两半,把大的那块塞进他掌心。
"娘在那园子里,每日都有杏仁豆腐吃……"任母用草茎编着蒲扇,指节被晒蜕皮的皮肤泛着虾红,"琴姑娘还找人给我唱老家的小曲儿,就是调门起太高,听着心慌......"
任良弼突然冲到院中刨土——晒硬的土层震得虎口开裂。轩辕光残余的能量将雨水蒸成滚烫的雾气,他赤着膀子开垦菜畦时,后背晒伤的皮肤层层剥落,混着汗水泥浆滴在菜种上。
三日后,废屋前已架起歪斜的竹篱。任母蹲在丝瓜架下喂鸡崽,用阙寻琴送的银钗当挖土棍:"这钗子尖,刨坑比咱家锄头还利索。"她将轩辕光吓晕的野兔抱在怀里顺毛,"可怜见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往东十里有个地窖。"任良弼将放下锄头,转向养母,"若听见布谷鸟连叫三声......"他突然顿住——母亲正把最后粒小米喂给瘦弱的芦花鸡。
暮色染红晒卷的芭蕉叶时,任良弼背着水囊踏上滚烫的官道。他怀里揣着半块没动的桂花糖,耳畔回响着母亲送别时的唠叨:"见到叶家小哥,记得把他那件破褂子捎回来,娘给补补......"
蝉壳在树梢炸裂的脆响中,少年最后一次回望废屋。任母单薄的身影正在菜园里弯腰拾穗,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佝偻的脊背,像株被烈日晒蔫却仍结着果的老玉米。
越过山垭,任良弼深吸一口气,身形骤变,化作灵巧精灵,却惊讶地顿足,指尖划过新生的星纹灵脉。这次化形不似往日轻盈——当斜阳照过锁骨处的轩辕印,垂落的星屑触须竟拽着翅翼向下沉坠。他不得不以古精灵战技"逆风式"挥翅,看着那些半透明的星须割断藤蔓,在断口处留下萤火般的灵力残迹。
穿越雾河时终于掌握诀窍:将触须末端浸入气流,每根星屑都成了感知灵网的延伸。当林云郡界碑从树冠间显露,他故意低掠而过某株千年云杉——翅尖垂落的星须在枝桠间织出短暂的光网,这正是三日后用来悬停休整的完美支点。
挥翅飘移于山谷间。他穿梭林间,躲避枝蔓,借风力与气流疾行,跨山越水,终抵林云郡。
残阳将门环烤得发烫,任文成攥着铜锁的手掌滋滋冒着白气。当任良弼推门而入时,三枚干裂的陶罐正沿着墙根爆开细纹——这是任家祖宅在秋燥里特有的预警。
"你可算知道回来!"任文成劈手夺过儿子的行囊,粗粝的指节划过捆扎麻绳,"这两个月坊间都说...都说你娘被吊在魔教水牢,指甲盖都给掀了..."他忽然剧烈咳嗽,喉头腥甜混着汗碱味,那是每日蹲守城门口等消息积下的风邪。
任良弼按住父亲颤抖的肩头:"那些是阙寻琴放的烟幕弹,娘其实..."
"烟幕弹?"任文成抄起案头镇纸,黄铜狮子早被盘得锃亮,"上月初七,卖胭脂的胡寡妇亲眼见着血衣从县衙后门运出来!"他抖开本泛黄的账簿,密密麻麻的"凶"字爬满纸页,"十八个赶脚汉子都说见过你娘受刑的画像!"
窗纸突然被热风撕开豁口,卷进几片枯槁的梧桐叶。任文成用浆糊修补裂缝时,手腕悬着不肯碰儿子递来的湿帕——那帕角绣着阙寻琴独有的冰莲纹。
"娘每日喝杏仁酪润肺,还让我捎回件新缝的护膝。"任良弼掀开衣襟,露出内衬的姜黄棉垫,"您摸摸,针脚是不是娘惯用的双回纹?"
任文成指尖在棉垫上反复丈量,突然扯开儿子衣领:"这淤青怎么回事?"他盯着锁骨处的紫痕,那是数日前躲避魔教追杀时撞的,"你当九鼎会是孩童过家家?我已经打听到了,当年你亲爹就是……"
闷雷在天际炸响,秋老虎的余威震得陶瓮嗡嗡作响。任文成猛地推开西窗,将晒得滚烫的艾草包砸进院里:"前年劝你别招惹幽王圣殿,你偏要破岗哨!如今连你娘都成了魔教砧板上的肉!"
汗珠顺着任良弼的精灵翅膀滴落,在地砖上烫出细小的凹坑。他望着父亲从神龛暗格取出族谱,在"任姜氏"名旁朱笔勾画——这是任家历代为失踪妇人做的血祀记号。
"下月霜降前。"任文成突然将朱砂笔折断,"若你娘回不来..."他转身擦拭祖宗牌位,却把最末那块"任良弼"的寄名符牌碰落在地,"我便去叶家府邸跪求叶将军发兵。"
暮色将父子俩的影子烙在墙上,如同两柄相抵的断剑。
任良弼强抑心中思念与忧虑,步履沉重地踏入天极观。甫一进门,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宛如久违的亲人轻抚着他的心田,让他疲惫的身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银杏叶正在褪金,任良弼踩着簌簌作响的落叶穿过三重月洞门。
在拜见师父的那一刻,任良弼心中所筑的坚强壁垒似乎瞬间崩塌。他跪倒在白牙面前,声音哽咽,将自己与任母的种种遭遇以及当前所面临的困境一一道来。他的眼中,既有坚定不移的光芒,又夹杂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无奈与期盼,仿佛是在祈求师父能为他指明一条出路。
他诚挚地说道:“师父,弟子身负重任,复兴九鼎会之事,使我常年奔波在外,无法常伴家中老父左右。家父年迈体衰,弟子深恐幽王圣殿已对我家虎视眈眈,而家父无力自保。弟子斗胆恳请师父,能派遣高手暗中护佑家父周全,以免弟子分心挂念。那妖女最擅移形换影。"任良弼将染血的袖箭摆上案几,指尖划过箭镞的暗纹,"孩儿斗胆求个恩典..."
白牙正在研磨的朱砂突然溢出石臼,赤色粉末蜿蜒如血溪。老道用银簪挑起任良弼腰间玉坠:"这是文成兄的命符?"
"是孩儿用十年阳寿换的替身符。"任良弼按住案角发颤的《雪竹图》,"求师父派玄字辈的师兄暗中看顾。"
丹炉突然爆出三声闷响,白牙甩出拂尘卷住欲坠的药瓮。青铜器皿在青砖地旋转,映出师徒二人扭曲的面容:"明日让玄参送九转玲珑锁去,再配三道五雷符。"
"不够!"任良弼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的黥印,"阙寻琴能破一些障眼法。"黥印随呼吸明灭,恍如毒蛛睁眼,"请师父每隔七日给爹送碗鸽子血,要混着...混着去年晒的艾草灰。"
白牙研磨药材的手顿了顿。药杵撞击臼底的节奏,恰与观外渐近的丧钟同频。老道从袖中抖落个油纸包,里头的干枯芍药拼成半朵残莲。
"巳时三刻换岗,戌时焚香净宅。"白牙将花阵压在那幅未完成的《雪竹图》上,"让你爹把八仙桌挪到坤位,窗棂每日涂雄鸡血。"他忽然用银针挑破任良弼指尖,血珠坠入朱砂砚,"至于你,今夜子时前必须离开林云郡。"
任良弼叩首时,后颈忽然刺痛——白牙的银簪正勾出他命门穴里的傀儡丝。五十根泛着青光的丝线飘落案头,那是阙寻琴种下的牵魂引。
"告诉文成兄..."白牙将傀儡丝绕成护身符,"若听见夜莺连啼三声,就把这塞进灶膛。"老道眼里闪过一丝悲哀,抬手指向窗外,乱葬岗方向的纸灰正形成旋涡,"半莲的魂魄,怕是也被卷进这场劫数了。"
“半莲师妹她……”任良弼震惊地问。
“半莲……她竟选择了自绝于世。”白牙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她的骨殖...没能入祖坟。"白牙用银针挑亮灯芯,火光在师父苍老的瞳孔里爆开星点,"乱葬岗的野狗刨了三夜,最后是巽风楼的精灵拼回半幅骸骨。"
任良弼突然剧烈咳嗽,喉间泛起铁锈味。他想起去年霜降,窦半莲躺在巽风楼密室,癫笑着,唱起南疆童谣。
"这卷《寒江独钓》..."白牙展开的画卷上,蓑衣人的斗笠被朱砂点破个洞,"半莲临终前在渔翁眼角添了滴泪,墨迹未干就..."师父的银须突然缠住画轴,像要给那道泪痕系上白绫。
香炉突然爆出噼啪声,惊得梁上燕子衔泥坠落。任良弼伸手接住雏鸟,掌心触到团湿黏的污泥——与师妹将笄之年,在练功房画的泥人一模一样。那天窦半莲用金粉在泥人眉心画花钿,笑着说要捏九百九十九个替身挡灾。
"她在哪?"任良弼的指甲深深掐进燕子绒毛,鸟喙间漏出半片青瓷,正是天极观药瓶的残片。白牙沉默着推开北窗,乱葬岗的方向飘来纸灰,有片未燃尽的洒金笺恰好落在蛐蛐笼上,露出半句簪花小楷:『愿为西南风...』
任良弼突然夺门而出。他撞翻了晾药草的竹筛,三七根茎在秋风里滚成血珠。直到冲进叶家府邸朱门,掌心仍死死攥着那片瓷。
叶家府邸巍峨,门前守卫森严,盔甲闪寒光。任良弼上前说明来意,求见叶家人。守卫审视一番,见他气度非凡,便入内通报。片刻后,叶家家臣慕容啸天迎出,面带笑意,引领任良弼入府。
府中大厅,青蓉夫人端坐。任良弼恳切陈词,道明来意,欲寻叶庆,并询问叶家军动向。青蓉夫人闻言,略作思索,言道叶家军驻守通吉州西境,而叶庆此刻正调兵前往庭原县。
任良弼闻讯,谢过青蓉夫人指引,决定即刻动身。他踏上了前往庭原县的路途。
任良弼褪去人类皮囊时,精灵耳尖凝结的晨露正簌簌坠入滚烫沙地。
庭原县的盐碱滩蒸腾着蜃气。叶庆的营寨在五十里外闪烁如磷火,任良弼骨节发出竹节拔高般的脆响。精灵形态的银发扫过盐井围栏,沾起的盐霜在翅膜上结晶成星图。他贴着蔫萎的黍子穗低空滑翔,翅尖掀起的风让糜烂的瓜果提前爆出蛆虫。
"狼崽!"叶庆踢开被翅风刮倒的艾草垛,盯着任良弼尚未收拢的翅膀——那里正飘落枇杷叶状的磷粉,"寒髓洞的冰蚕丝..."
任良弼的精灵耳突然颤动,翅骨发出预警的蜂鸣。他猛地旋身,翅刃扫落三支淬毒弩箭:"阙寻琴的探子。"飘移时洒落的磷粉粘在箭杆,竟显影出蛛网状咒纹。叶庆顺势泼出雄黄酒,火焰顺着磷粉轨迹烧成焦黑的蜘蛛轮廓。
暮色吞没最后一丝霞光,任良弼收拢翅膀化回人形。精灵之力退潮时,他耳后鳞片状纹路渗出淡金血珠,落地即凝成「盐胆」——叶庆用刀尖挑起一粒,抛进咕嘟冒泡的盐锅,霎时蒸起裹着咒语的紫色烟雾。
任良弼先将己与任母遭阙寻琴囚禁,又如何逃脱并暂避于山谷茅屋之事,一一道来。叶庆闻之,怒不可遏,紧握双拳道:“那阙寻琴竟如此狠毒!狼崽放心,我等誓必将其击败,让其得到应有的惩戒!”
任良弼含泪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道:“叶兄,尚有一不幸之事相告。半莲师妹……她自尽了。”
叶庆闻言,猛然转头,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什么?半莲自尽了?这……如何会如此?”
任良弼眼中闪过一抹悲痛,低声道:“具体原因我亦不甚明了,只知师父白牙传来此噩耗。但想来,此事必与阙寻琴脱不了干系。想当初,半莲被她施下操控之魔法,我等皆无能为力。后你与灵筠将其放走,便再无音讯。她定是遭遇了难以承受之苦难,才会走上绝路。”
叶庆双拳紧握,眼中怒火熊熊:“阙寻琴!她不仅对你二人下手,还害死了半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回想起与窦半莲在天极观共度的日子,她虽曾受魔法控制,但本性纯良,叶庆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愤之情。
任良弼含泪拍了拍叶庆的肩膀,坚定道:“叶兄,我等必为师妹讨回公道!让阙寻琴付出沉重代价!”
随后,叶庆向任良弼讲述了自己这段时日的经历,告知阙寻琴势力主要集中在庭原县一带。他已在林云郡各处入口布下重兵,任良弼家附近亦有巡逻,以确保其养父安全。
二人商定好后续行动计划,并约定了联系方式与暗号。他们紧紧握手,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与斗志。
乱葬岗上,杂草丛生,雾气蒙蒙,细雨如丝,更添几分凄凉。任良弼与叶庆踏着泥泞小路,几经周折,终寻得窦半莲之坟茔。新坟一座,土堆上插着简陋木牌,雨水沿牌滴落,“窦半莲之墓”五字已模糊不清。
二人立于坟前,默默凝视木牌。雨水打湿衣衫,却洗不去眼中泪光。往昔与窦半莲共度之时光,在天极观修炼场之宁静,共同经历之磨难,此刻皆历历在目,恍如昨日。然如今阴阳相隔,再难相见。
任良弼蹲下身,轻轻拂去坟头杂草泥土,低声道:“师妹,你年纪轻轻便离我们而去,受尽苦难。师兄知你心中有诸多委屈与秘密,愿你在另一个世界寻得安宁与幸福。”其声在雨中更显凄凉。
叶庆亦脱下外衣,露出白里衣,轻轻盖于坟头。雨水打在外衣上发出“滴答”之声,似是窦半莲之回应。“师妹,今日我与狼崽以衣相赠,愿你在九泉之下,能感受到我等之思念与祝福。”其言中满含悲痛与怀念。
祭拜完毕,二人在坟前静默良久。细雨绵绵,似是天亦为之哭泣。最终,他们深深鞠躬三次,转身离去。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终消失于雾气缭绕的乱葬岗上。
二人开始分头行动。任良弼返回天极观,向师父白牙询问阙寻琴的弱点。白牙摇头道:“我并无克敌之法,但江通城外有位叫濮阳夏的炼器师,或许他能助你。”
任良弼当即赶往江通城外山间竹林,濮阳夏正在草庐前擦拭剑胚。听闻来意后,炼器师放下铁锤:“我可为你铸造神器,条件是接你母亲来此同住。”他指了指篱笆内的厢房,“东屋隐蔽,不受外界侵袭。”
任良弼当日折返家中,用马车载着母亲回到草庐。濮阳夏转头对任良弼道:“明日开炉,八十一日可成。”炉火映红窗纸时,叶庆派来的两名亲兵已守在竹林外轮值。
✦ 集结林云英豪汇
叶庆一行人风尘仆仆,终至林云郡。众人历经艰苦搜寻,脸上尽显疲惫之色,然眼中却闪烁着不屈之光。任良弼自濮阳夏隐居之处匆匆赶来,于郡城门口与众人汇合,队伍由此更为齐整。
“叶兄,看来我等皆已准备就绪。”任良弼环视四周,却未见莫莺语身影,目光转而投向叶庆,似欲寻得确证。
灵筠忽地站出,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对任良弼道:“狼崽,你且过来,我有要事相询。”
叶庆见状,轻轻拍了拍任良弼肩头,以示鼓励,随后退至一旁。
任良弼心中微动,忐忑不安地走向灵筠:“怎么了?莫非有何变故?”
灵筠用摊开手,亮出手心的碎玉:"莫师妹这些天总在修补碎玉。"她从袖中取出半块雕着双雀衔枝纹的玉佩,断裂处缠着金丝,"那日你摔碎的,她连夜拼了三个时辰。"
任良弼手指无意识摩挲扇骨上的旧划痕——那是莫莺语去年在魔法阵帮他挡冲击时留下的。他声音发涩:"孔前辈用我娘性命当筹码那刻,我以为修真世家都......"
"都像孔老那般冷血?"灵筠突然把玉佩拍在石桌上,惊飞几只山雀,"你可知道,你闭关那九日她天天跪在占星阁求卦?膝盖淤青得连罗裙都磨出血印!"
任良弼猛地拍击一旁树干。远处传来叶庆给玄冥戟附魔的轰鸣,混着山风掠过竹林的声音。
"她说服孔前辈用白绝鹰打听庭原府动静时,你在冲关。"灵筠突然压低声音,"现在整个巽风楼都知道,莫家最温顺的千金为个负心汉顶撞了三舅......"
"不是负心!"任良弼突然抬头。他盯着玉佩上斑驳的血迹——那是莫莺语拼玉时割破手指留下的,"我只是......"喉结剧烈滚动,"只是怕再信错人。"
灵筠冷笑:"那你该记得去年上元节,是谁在冰窟里捂着你冻僵的手说'信我'?"她突然扯开任良弼的袖口,露出腕间狰狞的旧疤,"又是谁割血为引帮你压制魔气?"
任良弼触电般缩回手,布料撕裂声让他想起那日扯断的袖角。晨雾漫过山崖,将灵筠的声音晕染得模糊:"她现在每天寅时就上山采药,说是要炼清心丹......"
"别说了!"任良弼突然抓起玉佩,断裂的金丝刺破掌心。远处传来集结号角,他转身时玉佩边缘的血迹在朝阳下泛着微光:"等破了魔法阵,我自会去巽风楼......"
灵筠突然抓住他染血的袖口,又松开手轻叹:"你若真有心,就留着这半块玉吧。"
任良弼和灵筠回归队伍。叶庆见到二人回来,轻轻拍了拍任良弼的肩头,笑道:“好了,既然误会已解,我等便继续前行吧。前方尚有重任等待我等去完成。”他目光扫过周遭的同伴,心中暗自赞叹:任良弼之法术、灵筠之宝物、陈阵之经验、孟回春之医术、夜无痕之潜行术,以及那一队训练有素的兵马,皆是此次任务不可或缺之助力。
正当此时,郁兴突然出现。他手托鱼缸,身着一袭飘逸白衫,犹如云中仙子般飘然而至。他面带微笑,悠然自得,随手将鱼缸抛向半空,看那锦鲤在琉璃光影中翻腾,突然拔高声音吟道:
玉缸倒倾云中客,踏碎春山万壑雪。
莫问琼浆何处来,且摘明月照空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花明日歇。
忽闻人间多烦忧——
他故意拖长尾音,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旋身接住坠落的鱼缸,任由水花溅湿衣袖,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自有天公惜我才!"
灵筠杏眼圆睁,脱口问道:“郁大人,你怎会来此?”
郁兴微微一笑,手持折扇,向众人轻点示意,悠然言道:“闻诸位英雄欲踏征途,郁某岂有错过之理?”
孟回春眉头微蹙,担忧道:“郁兴,此行非同小可,凶险异常,还望你三思而后行。”
夜无痕亦面露忧虑之色:“是啊,郁兄,平日里逗弄金鱼自是无妨,但此番对付阙寻琴,风险极大。”
郁兴轻轻挥动折扇,笑容不减:“郁某岂是畏首畏尾之人?此行定当全力以赴,与诸位共赴生死。”
任良弼凝视郁兴,深吸一口气,对叶庆道:“叶兄,我们出发吧。”
叶庆点头,目光如炬:“好,即刻启程!”言罢,他转身迈向议事厅外,众人紧随其后,踏上了寻觅阙寻琴的征途。郁兴身着一袭白衫,飘飘然立于众人之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