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往事——医生舅爷

        小时候,只要提起“医生”,人们都会自然而然的想起舅爷。舅爷是我们南屋村唯一的医生,知名度很高,大家都尊称他“南屋医生”。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为了提升农村医疗卫生质量,西安医学院为全省乡村培养全科医生,当时正在南屋小学任教的舅爷被委以重任,代表南屋村去西安医学院学习。后经两年学成归来,就在村里办起了第一个医务室,这也是他从医生涯的开始。

        自从舅爷从了医,大家再也不用担心老人小孩的大灾小情了。只要舅爷一来,人们悬着的心就放下了。80后的小孩对舅爷的印象应该最深,那时候打防疫针、吃糖丸都是舅爷亲自上门服务,他会精准的记录每个小孩的接种时间,不知疲倦地翻山越岭,为每个小孩接种,所以,舅爷对南屋村的每个孩子出生年月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和他聊天,他还能如数家珍般讲述每个孩子的故事。

        舅爷很受人尊重,每个谈论起他的人,都满是感激、敬佩。这不仅仅是他高超的医术,更是他那大爱无疆的医者仁心,那时候我们村人口居住极为分散,好多重病突发都是晚上,没有通讯和交通的情况下,家属便赶去医生家里叫人,大概描述一下情况,医生就背着他拿牛皮制作的医药箱步履匆匆急忙赶来,无论路有多远,从无有一句怨言,看完病在患者家里吃饭,饭菜不管多么朴素,他从不嫌弃。据我母亲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父亲半夜三更跑几里夜路敲舅爷家屋门的事常常发生,舅爷总是随叫随到,每次把我从危险关拉回来时,他就微微一笑说,这下不要紧了 ,不要害怕 。

        舅爷除了看病,还要忙农活。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口粮消耗比较大,所以种的地也比较多,为了不耽误给人看病,他早上四五点就下地干活,别人起来上地的时候他把一天的活都干完了,只要有病人,他就立马抽身去医务室。他说,农村人一般小病都自己扛,扛不过去了才找医生,只要来找他,说明情况已经比较严重,所以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舅爷的小药箱特别神秘。每次出门都会背着它。村里人比较忙,有时在半路碰到医生了,顺便买点药,舅爷遇到不同的病人,他总能在小药箱里找到合适的药。有一次,村里一位老奶奶病危,乡镇的医院太远,冬天太冷加上老人行动不变,大家一时不知怎么办,正当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舅爷正好经过村庄,家人立即拦住舅爷救急,舅爷前去仔细检查了老人的情况,对家属说:“不要紧,先用四物汤救急。”经过短暂的配药、熬制,喂药,老人一会儿就缓过来了,围观的人立即舒了一口气,大伙对舅爷千恩万谢,可舅爷却微微笑着说,没有啥,这是任何一个医生都会做到的。后来,我问舅爷:“你的小药箱好像是个百宝箱,什么药都有。”他笑笑说:“哪是什么百宝箱,里面就这几样药。”我接着问舅爷:“那为啥遇到不同的人都能找到合适的药呢?”他说:“我这大半辈子主要为南屋村的村民服务,村里每个人的身体状况我都了解,常见的病以及几个身体虚弱的人都在我心中记着呢,所以去不同的村庄,我都会提前备一些常用药和一些老人的药,这样去了大家都不用大老远来医务室看病了。”由此我才揭开了小药箱的神秘面纱。

        舅爷一生淡薄名利。村里只有一个医务室,只有舅爷一个医生,独门生意,按理来说舅爷的日子应该过的不错,但是恰恰相反,他穿着朴素,日子节俭。村里人经济紧张,很多人看病都赊账,舅爷从不催促,也不漫天要价。他的一生都为医务室和村民服务了,为了让大家降低看病成本,他常常亲自上山采药,自己炮制,比外面的成品价格低很多。舅爷在医务室没有工资,都是自己经营,外出采购药的时候,村里有谁需要大剂量药(贫血或一些补品)他都帮忙批发代购,从不加价。2003年“非典”来临,村里人处于一片恐慌之中,舅爷来到村小对老师们说学生是重点保护人群,大家要齐心协力保证学生安全。接着,他每天早上给学校教室进行消杀,还配制提高免疫力的中药,悉心熬制后让大家免费喝。这些事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在我的记忆里犹如发生在昨天。舅爷一生清苦,但在他从医的岁月里,仁爱、博大的精神是富足而有滋味的。

        后来,村上的条件好了,盖起了新的医务室,舅爷被聘请去当村医,继续发挥余热,服务了一代又一代的南屋人。现在舅爷年纪大了,几个孩子都事业有成,他也随之进城养老了,但是一生勤恳的舅爷却闲不住,很快又被聘请到一家中医诊所悬壶济世。已经八十多岁的舅爷,看起来精神矍铄,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满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目光炯炯有神,谈吐妙趣横生。

      自从舅爷进城后,南屋再也没有“南屋医生”了,虽然现在有了新的村医,但村民对舅爷的依赖和敬重却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我想勤劳朴实的南屋村民在舅爷心里,也俨然家人一般吧!

        “仁者爱人,大医治病。”舅爷将医者仁心的精神内涵在我们这小小的村落践行了一生,或许他没有获得过什么高大上的桂冠,也不是什么名扬天下的大人物,可是,润物无声,时光已经见证了他的光彩。在人生的长河中,可能总有这么一类人,无私奉献、淡泊名利 ,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他们不忘初心,也因此成为了我们生命中一道永远靓丽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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