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人形静静站在白光中，几个白色的小光人从他面前的白光中诞生。

灰色的人形对他们说：“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上，孩子们，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朋友的故事吗。”

“他叫光，和你们一样，在这里诞生，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自他诞生以来，周边都是他的同类，熙熙攘攘，世界似乎就是被他们散发的光填满的。

但他丝毫不觉得厌烦，因为这里是这样明亮，美得仿佛天堂，而他们就是天堂里的天使。

很突然的一天，一个黑色的人形闯入了这里，那家伙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形，只是他呈现着着令人厌恶的黑暗颜色，只看一眼，他们就明白这家伙是邪恶的存在。那家伙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暴露在光芒中，似乎很惊恐。

这是他们首次见到没有光亮的活物，他们慢慢地围上去，有的好奇，有的恐惧，各种各样反应的都有，自然，也有人愤怒，光便是愤怒的人之一。

光，同周围一样愤怒的人，自看见那邪恶的家伙，身体便开始颤抖，怒火在心里燃烧。

光怒瞪着那黑暗的家伙，质疑否定着那家伙的存在。

‘世界上不该存在有这样黑暗的东西！’他这样想到。

没过多久，光就看见一个大光人，他从白光的远方跑来，没让那黑暗的家伙多挣扎，便抓住了他。

光知道，在他们居住的地方更前面，生活着比他们更高大的光人们。光和周边的人围上去，问:

‘那是什么？’他们指着被大光人提在手上，那黑暗的家伙。

‘这是暗，从你们居住的地方开始，越往前越多，而在最远的地方，只有暗。’大光人答道。

只有暗的地方！光简直要窒息了，这样黑暗，邪恶的东西，在更前面的地方全部都是！

光周边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他们瞪大了眼，用包含了各种各样情感的眼神看着那黑暗的家伙。

‘我要去消灭他们！’光喊到。

下面很多人也跟着喊起来，义愤填膺地要去灭了那些暗。大光人见状摇了摇头说:‘我要回去了，你们要是决定去消灭他们的话，就跟着我吧。’言罢，大光人迈开步子走去。

光率先跟了上去，随后方才嚷着要灭了暗的人们也跟了上来。大光人的步子很快，没有一会，向前的阵线就拉的很长。

大概半天过去了，最开始的一大群人只剩下几十人，大光人不顾后面人慢一点的要求，继续迈大步子走着。

光紧随着大光人，气喘吁吁地迈大步子，吃力地一步一步向前追。这样过去了两天，除了队伍中剩下的九个人，其他人都已半途而返。

光，和他周边的人发现，他们每走一天，身体就变高大一点，本来只到大光人腰间的身高，逐渐长到他肩膀的位置，散发的光也逐渐变强，这样一走就是一周，他们和大光人已经变成一样的体型，也没有人再退出了。

‘我们到了。’大光人，此时已经只能称作曾经的大光人，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无奈地对着他们九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光人说。

“这里是石滑梯，从这里滑下去，就是我们大光人待的地方了。”

光的面前是一个岩壁几乎垂直的盆地，从上面可以看到底下零星的光点与参差的建筑，距离他近的地方是一架看上去非常沉重的石制滑梯，一端连着他们脚下的地面，另一头通向盆地底下。

光回头望了眼背后，光亮的平地延长到视线不可及的地方，在最远处和光亮的天融为一体。

“拿着这个。”曾经的大光人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瓶子，光拔开瓶塞向里看，瓶子里装的是某种滑腻的油，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光感到一阵厌恶。

‘要下去只有这石滑梯一条路，只是它的表面十分粗糙，如果直接滑下去，石壁会磨烂你的皮肤，划出你的鲜血，只有把油涂在身上可以减少你的受伤，涂的越多，流血越少。’大光人一边说，一边往身上抹油。

他们听了，虽然不愿意，也扭开了瓶子，忍着恶心往身上涂油，有人多抹一点，有人少抹一点，只有光，站在原地，只是把瓶子拿在手上。

‘你不抹吗？会被石滑梯蹭伤的。’大光人注意到了，向光问到。

‘既然它粗糙，那就用我的皮肤将石壁磨平一点，用我的鲜血把石壁浸润一点，让后来的人们少涂些油，未来的人们少流点血。’光俯视着滑梯回答到。

大家楞楞地看着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怀着或怀疑，或钦佩，或嘲笑的心理坐着滑梯先后滑了下去，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坐在滑梯上，面朝着光暗参差的底下，双手向着光亮的地面，用力一推。

……

当光步履蹒跚地走进城里，其他人已经到了一会了，光望向四周，老旧的墙体，狭窄的道路，一旁地上躺着几个斑驳着灰色的人。

‘嘿，光，你来得好晚。’两个少许掺杂一些灰色的光人向他走来，光依稀辨认出他们是一同走来的九个光人之中的。

‘你们的身体怎么了？’

那两个光人一笑，说:‘这可是我们来了这里最棒的发现了，只要变得更灰色一点，你就能更容易得到班尼。’

‘班尼？’

‘这可是好东西，大家都是为了这个才来的。’说着，面前一个光人低着头，左顾右盼了一下，再小心从身后掏出来什么东西，光一下子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光人把东西捂在手心里，缓缓地向光漏了一条缝，光向里看去，隐约看到一些小小的碎块，但还没等他细看，光人就赶快把碎块收了回去。

‘这就是班尼了，我们变灰了这么多，也就获得了这么点，据说城里厉害的人有许多整块的班尼，我还没见过整块的班尼长什么样子呢。’

‘但是我不想变灰……’

‘城里的大家都是灰色的，像你这样纯白的一看就是刚进城里的小孩子，最难拿到班尼了。’掺了些灰色的光人打量着光，昂着头用前辈的口吻说到。

光刚想说什么，光人就向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说:‘别说话，看，有大人物来了。’

光顺着旁边人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一群光人们簇拥着一个臃肿宽大的光人，那个臃肿的大光人拖着肥大的身躯，咧嘴一笑，掏出几块块状物向人群扔去，光人们一窝蜂地挤过去扭打作一团。

‘是班尼！整块的班尼！’一股好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光身边的两个光人也按耐不住，激动地尖叫着冲去，加入抢夺的行列。

然而光却没有被那大人物丢出的班尼吸引，自从那个大人物出现之后，光便之关注着一件事。

那分明是暗。

团成一团的光人们几乎都是灰色，有的斑驳一些，有的纯粹一些，但那个大人物很明显与他们不同，他披着一件闪耀光亮的白袍，但那件袍子与他显然是不配的，他浮肿的身体从袍子中撑出来，显现出暗淡的黑色，与光曾看到过的暗是同一种颜色。

然而大人物周边的光人们却好像不知道一样，他们抢夺着已经碎成残渣的班尼。弱小的光人被其他人踩在脚底下，身上带来的班尼也被人掏出来抢走，他们拼命地捂着口袋蹬着腿，一边嘶嚎着去够上面落下的班尼碎渣，强大的光人们则厮打成一团，将班尼抢来抢去，光还看见和自己一起来的两个光人正因为抢到了一块大的碎片而咧嘴笑着，而那个可憎的，伪装成光人的暗，大嘴挤着脸上的肥肉，看着自己造成的混乱，哈哈地笑着。

光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朝面前混乱的人群喊:‘大家不要被骗了，他是暗！’光箭步奔上去，一把拽住那臃肿家伙头上的袍子，使劲向上一拉，黑暗丑陋的身躯便暴露出来。

寂静，空气凝固在这一刻，光看见一同前来的两个光人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了，方才的混乱似乎不存在一样，所有人都用尴尬，惊恐的目光看向光，看向光身后的黑色。

‘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干。’那大人物问到，脸色很难看。

‘因为你是邪恶的暗，你欺骗戏耍大家，并以此为乐。’

‘刚来的毛头小子，看来我要给你上第一课了。’大人物十分气愤，一步步逼近着光。

光环视四周，他看见和自己一同前来的两个伙伴们别过头去，看见强大的光人们讥讽、嘲笑、厌恶的表情，看见弱小的光人们幸灾乐祸的神情和他们偷偷摸向一块班尼的手指，随后他再次看向面前的大人物，那令人憎恶的面孔。

‘先生，这家伙不懂事，还请您原谅他。’一个陌生的灰色光人突然插在两人之间，捡起掉落一边的白袍递给大人物，又给大人物塞了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袋子。

大人物瞄了一眼面前的光人，披上白袍，颠了颠手上的班尼，说:‘算了，那我便原谅他这一次，再有下次可没有这么好运了。’随后他讥讽地望了一眼被灰色光人挡在身后的光，晃悠悠地离开了。

‘孩子，跟我来。’灰色光人拽着光跑出渐渐恢复混乱的人群，走进了路边的一间房子。”

刚诞生的小光人们津津有味地听着灰色光人的故事，其中一个孩子突然问到:“先生，你就是这个灰色光人吧？”

“你猜的没错，是我。”灰色光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接着讲起故事:

“我带着光走进屋里，让光坐下，轻声问他:‘孩子，你为什么要揭穿他呢？’

‘他是暗，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光回答道。

‘其实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敢，不愿意出头罢了，他们觉得这样是幼稚的，可笑的。’我愤愤不平地说:‘但是我很欣赏你，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敢出头的人了。’

光冲我微微一笑，说:‘先生，这不是什么厉害的行为，只是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他们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人们能多些理解。还有，先生，谢谢你刚才帮了我，能请问你是什么人吗。’

我诧异地看了光一眼，随后对他说到：‘如你所见，一个染满灰色的、不再洁白的光人，’我顿了一下，继续说到：‘不过还是为了让光明充满世界，在黑白交界处努力的这样一群人之一罢了。’

光听后居然深深对我鞠了一躬，说到：‘先生，我知道，只有你们才能最终战胜暗，感谢你们。’

我欣慰地看着光：‘孩子，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另外，虽然很突然，但我衷心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

光又向我鞠了一躬；‘我很荣幸，真的很感谢你，先生，但是……抱歉，我没有能够胜任的品质，我无法妥协，即便是知晓暗存在在世界上，我就已经全身颤抖，无法忍耐，实不相瞒，我来到这里，就是希望前往暗所在的地方，前往……没有光的地方。’

我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感受他的决心和坚毅，我意识到无论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于是我从屋里拿出一根火把和一条绳子递给他。

光冲我微微笑了笑，拿走了火把：‘我要这个就行，谢谢您。’

……

光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我站在光暗的分界处，我工作的地方，身边是与我一样的灰人，而洁白闪耀的光看起来尤其显眼。

光举着火把，站在我们面前，在他背后，是能够吞噬视线的无边黑暗。我望着光，最后一次向他确认：‘你真的要去吗？’

光第三次向我鞠躬，脸上的微笑是他最后留给我的表情，随后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黑暗，轻轻囔了一句：

‘应有光。’

光迈出步伐，向越来越深的黑暗中渐行渐远，这是无边的黑暗首次迎来光。

我目送着光的远去，四周的黑暗被他逼退，而随着他渐行渐远，黑暗逐渐触碰，随后包围了他，渐渐他的身形开始模糊，直到只剩下火把的火光微微摇曳着，最后，那火光在摇曳中一闪，潜入了莫测的黑暗之中，耳边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嗤笑声……”

听到这里，刚诞生的小光人们都有些急切地问我：“那光最后怎么了？”

我望向看不见暗的远方天空，回答到：“我也不知道，但我明白，即便是在最深的黑暗里，也是有光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