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的石板路上，两个倒影一前一后移动着。
稀疏排列的屋子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犬吠声敷衍，倒是基本没停过。他习惯性打开折扇，迎面而来的凉风使其手上一顿，好心情的收起。
小厮跟在他身后，背上的东西叮当响着，脚步声清晰可闻。吩咐他备好东西准备出门时，他脸上的不情愿他可是看得清楚的，现在这是在表达抱怨嘞。彼此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存在，类似此刻渐渐微弱的狗叫，类似凉风穿身而过，撩一撩衣角或是悄悄抱一下腰。
远远看见提前备在岸边的小船，不自主的开始加速，身后的脚步声渐弱，一小会儿后便是急促的小跑声。
站在船边听着叮当碰撞的声音加剧，他忍不住开口“你慢些来，当心洒了！”
“少爷……”声音里满是怨念和委屈。他不明白，明明眼下的局面已经火烧眉毛了，他家少爷还有心情大晚上来游湖泛舟。明明酒就是那罐酒，偏要即使每天忍不住查看几遍，还是要留到今夜才喝。
“想早点回去睡觉就赶紧的！”说着，自己先一步跳上小船。
小厮无奈，紧抿着唇，利落的放好东西，解绳开船。
月色被桨拨成细碎的形状，一些包围着小船，一些分给远方。
蛙声渐远，迎面的风成了润润的凉，小船到了湖心。
“就在这儿吧！”
闻言，小厮放下桨，利落的将背囊里的酒壶杯盏放好。酒入杯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湖心，像是被镶了薄冰，脆响清凉。酒香散得有些张扬。小厮重重吸了一口，笑嘻嘻的递给半躺在船头的少年。
少年小心翼翼接过，凑到鼻尖轻嗅，嘴角微咧，如此，便是心满意足了。
小厮看着月光下的少年，隐约觉得和平日里那个人不太一样，但又觉得其本来就是这样。这酒也是，就是这种香，好像又不是这种香。他不懂自家少爷的怪癖，但此刻倒是没了初时的烦躁，反倒是这一天的倦，在此刻渐渐消散了。
“你也试试！”少年示意小厮自己倒一杯。
小厮自然欢喜。学少年刚才的样子，轻嗅，而后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香是香，但还是辣啊。丝丝吹着气，不想再喝了。
见状，少年大笑。自己斟满酒杯，慢条斯理，看湖里的月，湖里的天，及水天交接处的银线。
待察觉身上微热时，湖也要睡了。薄纱遮面，一边引诱，一边拒绝。少年看着，忽的痴痴笑出声。已经快要睡着的小厮被笑声惊醒，眼神里又是怨念。
看看周围，一时分不清是天降下来了，还是水成了天。他也笑，痴痴的，傻笑。瞌睡没了，但也该回了。自觉拿起桨，回家。
朦胧中看到堤岸上有人在垂钓，半晌不动。小厮有些怕。大半夜的，奇怪的人有船上这个已经够了。划桨时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岸上的人抬眸，看着渐渐靠近的小船，眉微皱。
“少爷！”
小厮准备收拾东西，但少年手中还握着酒杯。
“酒不错！”
少年闻言，缓缓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
“兴致不错！”少年开口。
“可惜下酒菜被吓跑了！”岸上的人说着，轻抬了一下手里的杆。
“哦……清月凉风，纱雾蛙鸣，下酒正好！”少年起身，一手握杯，一手摇扇，笑意里诉说着自认为的风情。
“……”
岸上的人微一笑，不语。
唰一声收起折扇，往腰间一插，少年弯腰斟满酒杯，笑嘻嘻上岸，随手一递，说到：“佳境常在，好酒难寻，尝尝？”
那人轻轻将手里的杆换个手，伸手接过，一口饮尽。满足的喟叹声。
见状，少年回身拿起酒壶，就着小厮喝剩的半杯倒满，又替那人斟满。微一举杯：“人如何？”
那人邪肆一笑，先饮为快，又是一声回味悠长的叹息，而后才道：“同是无聊人！”
少年哈哈大笑，举杯饮尽。
小厮早已拴好绳索，收拾好用具，眼下，呆愣愣看着大笑的二人。
看少爷又要斟酒，急道：“少爷，明天还有要事等你解决呢！”说着想去夺杯。
少年索性在那人身边一坐，“那不是明天的事么，于此刻何干？”
见小厮还是急色，又道：“谁叫你吓走兄台的鱼，害我要喝酒赔罪！”说完已经朝身边人举杯。
小厮默。
那人哈哈一笑，将空杯朝小厮递去，“无聊人不要做无趣事，休扰了我的鱼！”
少年嘻嘻一笑，起身，将酒壶和酒杯扔给小厮，转身走人。
2018.2.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