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大年夜,一个人走在冷清的街上,来到铁路旁,吹着冷风看火车。点上一支烟,闷骚的内心只觉得此刻是如此的孤独寂寞冷。这样的情绪是滥俗的毒药,慢慢沉侵着,直让我YY出了整个世界独剩自己的狗血的伤感。弹出烟头,看那火光划出的暗红的轨迹,一切真是骚得可以。

      路过地下通道时,看到一个流浪汉。一脸傻笑着,用仅剩的独腿一跳一跳的,跳到了我给弹落的烟屁股的那头,单手撑地,用腾出的那只手捡起烟屁股叼在嘴上,最后撑起身子,再一跳一跳的回到了用纸板碎布叠起的姑且叫它床的地方坐下。露出比之前更憨傻的笑,吧嗒吧嗒大口抽起烟来。一如从不让街头擦鞋的妇女给我擦鞋一样,我没那资格让任何人来为我弯下腰来。而那独腿的流浪汉为了我那支几乎抽完了的烟,他起身,他弯腰,他捡起,再起身…无法言喻的,我内心憋得很。而我没有停留。在还是那么冷清的街上,我走得很是空落落。我绝非无家可归,只是我一时不知该去哪。莫名的驱使下,我直接走进了一家商店,买了一包烟。转身往地下通道走去。再次经过那流浪汉时,我弯腰把烟放落。他像抢夺一般,猛地向那包烟抓去。如传家之宝,紧捂在怀里,略略松开了手,偷窥般看了看怀中的那包烟,比捡起我丢落的烟屁股时笑得更加憨傻。

        在回去的路上,我被一个问题狠狠击中了:他失了支腿,无家可归…可比起只会傻笑的他,健全有家的我有过如他那般憨傻开心的笑吗?!无需回答,只觉得自己就是个贱人,现有的不珍惜,就会一个劲自作自贱

       新年新气象,地下通道已没了他的身影。不知死活。除了我,恐怕也没人会偶尔记起。突然后悔起来,是该多送他几包烟的。内心不禁哼起了郑智化的《你的生日》:你的生日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还是冬天,在医院门口,曾久坐着一对夫妻。每次,男人都会把轮椅推来,再把女人抱起,放倒在冰冷的地上。有时女人会用外乡话责怪动作不够熨贴的男人。男人只是沉默,从轮子下拿出一个满是铁锈的空罐子,摆在女人前头。也许是病的缘故,也许是病了又为了乞讨时能抗冻,女人的一身格外臃肿。男人的脸,满是地道农民的沧桑,看不出实际年龄。身上的衣服,是我所无法辨别出的某个年代的特有物。待一切准备完,男人就蹲在女人一旁,而女人则开始哀嚎起来。

        那医院是上学必经之路。总能看到他们。几乎每次都会五块十块的弯下腰来放在那罐子里头。每次女人都会抬头说声感谢,再转而看向正走来的路人。男人则一脸沉默的看了我一眼后,继续低头蹲着,什么话也不说。次数多了,我不再给了。未必全是心疼钱,或许更多的,是每一次给了之后的良心的拷问:不能多给点?不能多做点什么?给了已经仁至义尽,但我偏偏揪住自己鞭打不断。那时候,我厌恶起了自己,内心在自私与做个好人间挣扎不断,无法安放。我就是不能够心安理得地去做一点小小的好事啊。我怕做了我会陷入更深的自我的道德绑架之中,不得解脱。好吧,我必须承认,我矫情,我是个贱人。

        公交车上,一位看不出哪残疾有病的老人在挨个乞讨。凭人脸色来决定在每一个人那所待的乞讨时间。离得稍近了,那“给点咯,给点咯”的声响就开始于耳根嗡嗡嗡直闹腾。我撇开头,心里的烦闷让我决心一毛钱也不给。终于那个声音近在咫尺,拿着空碗的手在我眼前晃啊晃啊的,我把头偏得更偏。那空碗仍晃了几下才消失。前面的乘客,大多数都没给,所给的,也不过是无需乞讨就能获得的厌恶与嫌弃,给的多是学生,尤其是女生,在“给点咯,给点咯”顽强作战的轰炸下,涨红着脸,满是尴尬,没多久就给交钱了了难。

        和朋友逛街。看到一位大冷天穿着单薄的老人在前头不停磕头。我走过去,放了二十。老人连声谢谢。朋友拉住我,说,没看新闻吗?!这年头乞讨的都是骗子,二十就不是钱吗?你给什么啊。别看人家大冬天在那卖苦力,可说不准转身就往宾馆酒店奔。我心里恼火,但只硬邦邦地回了句,你都说他是在卖苦力了,还不准我看了高兴打发点辛苦费啊。朋友气乐了,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再说。

        其实我很少跟人说的是,我做这点算不得什么事的小事,并非因为别人眼里的同情心泛滥或如何。我只是觉得,每个人的出身,都是一种未知可能。倘若我换了个胎投,命好命坏的全凭上帝掷骰子,身来残疾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若想活命只能乞讨的就换做是我自己了。于这个角度而言,我小小地帮助了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帮自己啊。

       不要问哀钟为谁而鸣,为你为我,更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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