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衰亡史》(上册)读书笔记

引言部分   

      他后来在回忆录中颇以其出身门第而自豪:“我出生于一个自由而文明的国家,一个科学和哲学的时代,一个门第荣耀、家资富有的家庭。”

      他更换了一位导师,这是一位“只记得薪俸不记得职守”的人,对学生既不指导,也乏管理,虽同住一院,却只见过一面,俨然路人。

      帕维亚尔在一封信中记下了对新来学生的印象:“瘦小的身材,硕大的头颅,以超人的才能和卓越的议论,为天主教进行了前所未有的辩护。”面对这个天资极高而又坚信天主教的学生,帕维亚尔为他定下周密的学习计划,循循善诱,把他一步步引向学问的高峰。

      一本法文传记说,他在议会八年对重大问题都深思熟虑,但他从来不曾鼓起勇气,展示才华,在公共场合讲过话。

      经过选择,选定了“瑞士解放史”的题目。1767年,他同好友戴维尔登合作,用法文写出一卷,在一个文学俱乐部中宣读,未受欢迎。

      他遍访意大利名城,到处探求古迹,寻访名胜,怀千年之往事,发思古之幽情。对罗马这座永恒之城,更是流连忘返。他写道:“我踏上罗马广场的废墟,走过每一块儿值得怀念的~罗穆洛站立过的,图利演讲过的、凯撒倒下去的——地方,这些景象顷刻间都来到眼前。”还写道:“1764年10月15日,当我坐在卡皮托山岗废墟之中陈思冥想时,赤足的托钵僧人正在朱庇特神庙中的歌唱晚祷词,撰写一部这个城市衰亡历史的念头第一次涌上了我的心头。”

      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初期,英国著名历史学家伯里在其所注的《罗马帝国衰亡史》序言中指出:“吉本在许多细节和若干知识部门中已经落后于时代,这一点只意味着我们的父辈和我们自身不是生活在一个完全无所作为的世界里。但是在主要的问题上,他仍然是我们的超越时代的老师。对于那些使他摆脱历史家的共同命运的明显特点,诸如伴随时代前进的大胆而准确的尺度,正确的眼光,周密的布局,审慎的判断与适时的怀疑,为自己始终如一的态度做出的堪称不朽的掩饰等,是无廖细述的。”

      在他看来,历史不过是“人类的罪行、愚蠢和不幸遭遇的记录”,他的宽广的视野和同情心也使他的地位仅次于那些伟大的诗人而已。

正文部分

      愚昧、残酷的提比洛、狂暴的卡利古拉、软弱无能的克劳迪乌斯、荒淫残暴的尼禄、禽兽一般的维特利乌和胆小如鼠、不齿于人类的图密善早已被认定只能遗臭万年!在80年的时间中,罗马一直呻吟在极其残酷的暴政的蹂躏之下,这暴政彻底消灭掉了奉行共和制的古老家族,而且在那一不幸时代出现的一切美德和才能也都受到了致命的摧毁。

      而当波斯还在该王族的后代统治之下的时候,据记载,有一位当时的贵族曾说,在他从苏丹的座前走出来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曾伸手摸摸,看看自己的头是否还在。

      除了一般野蛮人所有的强悍和凶恶之外,他们更有一种厌恶生命的情绪,这是因为他们真诚的相信灵魂不灭和转回转世之说。

      被征服的民族,完全和一个伟大的人民融合在一起,便完全放弃了重新获得独立的希望,不,甚至连那种愿望也不存在了,他们几乎已不再感觉到罗马的存在与他们自身的存在有什么区别。罗马帝王已经建立起来的政权毫不费力的笼罩着他们所统治的广大国土,在泰晤士河河岸或尼罗河河岸推行这一政权,可说完全和在第聂伯河河岸一样通行无阻。建立军团的目的是为了打击公众的敌人,而行政官员却很少需要军队的帮助。在这个普遍都有安全保障的国家,皇室成员和一般人民的闲暇时间和财富全都可以用来给罗马帝国锦上添花。

      尽早获得情报以及迅速使命令下达的优越性使得罗马皇帝建立在他们的广阔的统治区域内到处建立了正规的驿站。

      他的超人的理解力常被他的从不迷人的好心肠所蒙蔽,一些专门研究皇室成员心性自己却不露声色的奸巧之徒,装出一副神圣的哲学家的神态和他接近,以十分厌恶财富和荣誉的姿态出现,而借以大捞财富可荣誉。

      皮乌斯的女儿、马尔库斯的妻子福斯丁娜既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也同样是人所共知的风流人物。一位严肃、淳朴的哲学家根本无法对付她的淫荡的轻佻,或者也无法改变她那无穷尽的总希望换换口味儿的情欲,这种情欲常会使她在最下流的男人身上也能找到某些特别可取之处。古代的爱神一般说来是个非常淫荡的神灵;一位皇后的爱,由于在她那方面总要求一些男人公然跟她调情,是很少有什么感情上的顾虑的。在整个帝国中,似乎仅仅只有马尔库斯不知道,或不曾注意到福斯丁娜的反常行为;那类行为根据历来代以来的偏见,都认为是对受伤害的男人的一种侮辱。她的好几个奸夫都被㞿以高位或肥缺,而且,在他们一起的30年的生活中,他始终表现的对她无比关怀和信任,而且直到他死后还对她十分尊敬。在他的沉思录中他感谢上帝给了他如此忠贞、如此温柔、在处事做人方面出奇淳朴的妻子。唯命是从的元老院,在他的恳切要求下,正式尊她为女神。在她的庙中塑有她的神像,把她和朱诺、维纳斯和色雷斯同等看待;而且明文规定,每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天,所有男女青年都一定要到他们这位忠贞不二的保护神的圣坛前宣誓。

      一位严肃的哲学家的一篇不合口味儿的训词,一个浪荡公子哥的只需轻轻咕咚几句,不用1分钟便会全给抹去;而马尔库斯在他刚刚14或15岁时,并让他完全参与皇家政权的管理工作,实际是自己把那辛辛苦苦取得的一点儿教育成果又全给粉碎了。这之后他只不过又活了4个年头;但他已完全足够使他悔恨自己不该一时冒失,把那个鲁莽的青年推向不论是理智还是权威都无法加以约束的地位。

      丰盛的热情,胜利的骄傲,失败的失望,旧恨的记忆,对未来祸患的恐惧,全都能促使人头脑发热,掩盖住同情心的呼声。正是由于这种种动机,才几乎使得每一页历史都沾满了本民族的血迹。但这些动机却不能解释康茂德的无端的残暴,因为他实在已无所需求,人类可以得到的享受,他已应有尽有了,这位马尔库斯的爱子,在元老院和军队的欢呼声中继承了他父亲的皇位;在这位欢欣的青年登上王位的时候,他看到在他四周既没有需要打发掉的竞争者,也没有应惩罚的仇敌,在这个风平浪静的高位上,论说十分自然他定会倾向于热爱人类,而不是厌恶人类,倾向于走向他的前代皇帝所走过的温和光荣的老路,而避开尼禄和图密善所遭受到的遗臭万年的命运。

      他漂亮的外貌,入时的穿着和人们假想的美德使他获得公众的欢心;他刚刚使那些野蛮人获得的体面的和平,更引起普遍的欢欣;他迫不及待要进入罗马的心情也被天真地理解为出于热爱祖国;他的放荡的享乐生活也因为他才不过是一位十九岁的皇子而未受到过多指责。

      但是在康茂德的头脑中,一切善良和人道的情绪都已消失殆尽了,在他把帝国的繁琐的和治理事物全交给那些一文不值的宠臣的时候,他珍视统治权的唯一原因是他能靠他无尽无休地发挥他的淫荡的性欲。他的时间全花费在一个养着来自各个地方各种身份的300个美女和300个男孩的后宫中;其中任何一个如果诱奸无效,这位残暴的淫棍便立即武力解决。关于这种超出人性或人格所许可的范围,不顾一切任意乱交的情景,古代历史学家曾有许多详细记载,但是我们实在难以将那些如实的描写翻译成可以入目的现代语言。在发泄情欲之外的空暇时间,则进行一些最下流的娱乐活动。一个文明时代的影响和煞费苦心的辛勤的教育,在他的粗野、残暴的头脑中没有留下丝毫希望求知的印记;他可以说是罗马皇帝中对求知丝毫不感兴趣的第一人。连尼禄也在音乐和诗歌这类高雅的艺术中颇有造诣,或至少像那么回事儿。如果他不曾把他的轻快的消遣时间变为关系到他的生活和野心的严肃事物,那我们对他的追求也不会过于苛求的。但是康茂德从他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时候起,便表现出一种对于一切理性或高雅的东西无不厌恶的情绪,而对一般俗人的爱好——马戏或运动会、斗剑以及捕猎野兽他却无比喜爱。马尔库斯为他的儿子找来的各门学科的大师对他讲的一切,他完全无心去听并十分厌恶;而一些摩尔人或帕提亚人教的他投掷标枪、射箭,他却十分高兴学习,而且很快就能在眼神的稳定,手臂的灵巧方面和技术最高的教师不相上下。

      在这种逐渐使他天生的一点儿羞耻之心丧失殆尽的颂扬声中的刺激之下,康茂德决定要在罗马人面前表演那迄今为止还只限于在皇宫之内对少数身边的幸臣表演的功夫。到指定的一天,出于谄媚、恐惧和好奇等等各种各样的动机,无数的观众被吸引到圆型剧场上来;这位皇帝表演家的非同一般的技艺马上引起了一阵阵他确也当之无愧的叫好声。无论他是看准了野兽的头还是心脏,同样一出手便能命中,使之立即毙命。用一种形似月牙的箭,康茂德能在一只鸵鸟迅速奔跑中切断它的细长的脖子。一只黑豹被放了出来,这位弓箭手一直等着他直向一个浑身发抖的罪犯扑去,就在这一刹那箭飞了出去,黑豹应声倒下,那个犯人却安然无恙。剧场的狮房的门被打开,立即有100头狮子同时跑了出来;但在他们愤怒地绕着竞技场奔跑的时候,100支箭从箭无虚发的康茂德手中飞出,使他们一只只倒地死去。无论是大象的厚皮还是犀牛的鳞甲都挡不住他的攻击。埃塞俄比亚和印度送来了他们最独特的产物;有几种在圆型剧上被杀害的动物,除了在绘画中,或甚至是在想象中,过去谁也不曾见到过。在这类表演中,场上总采取最可靠的防范措施,以保护这位罗马的赫尔枯勒斯,以防止有任何一头野兽可能不考虑皇帝的威严和这神的神圣性不顾一切地向他扑过去。

      但是,群众看到他们的君主竟然自愿加入格斗士的行列,并以在一种被罗马的法律和习俗公正地斥为最可鄙的职业中一显身手为荣,连他们中地位最低下的一些人也感到羞辱和愤怒。他选用了圆盾手的服装和武器,他和执网斗士的战斗一般是圆型剧场血腥的竞技活动中最生动的一场。圆盾手戴着头盔,手执一把长剑和一个圆盾;他的裸体的对手手里就只有一张大网和一把三刃叉;他要用网套住对方,或用叉把敌人刺死。如果一掷不中,那他便必须一边逃开圆盾手的追逐,一边准备用他手中的网进行第二次攻击。这位皇帝总共进行过七百三十五、六次这种战斗。这一光辉战绩曾被十分详细的记录在帝国的国事记录中;他不可能把任何丢人的场面略去,他从格斗士的共同基金中提取津贴,其数目之庞大已成为罗马人民的一项新的、最为可耻的赋税负担。

      最有才能的政治家们以曾计算过,任何一个国家如果允许全人口1%以上的人吃粮当兵,什么事也不干,那这个国家未有不民穷财尽的。

      一些健康的法令,雷厉风行,很快就纠正了自马尔库斯去世以来,在政府的各个部门普遍存在着各种弊端。在司法方面,皇帝的裁决一般都能做到仔细、明智和公正;有时如稍稍偏离公正原则,那一般也是为了照顾穷苦的被压迫的人民;这也并非真是出于仁慈,而只是一个专制君主要显得自己肯于屈尊,并力图使他所有的臣民全降至同样绝对依附于他的地位的一种自然倾向。他不惜花费重金进行建设的兴趣、处处讲究排场,特别是常常分给人民大量谷物和物品的做法,都是得到罗马人民欢心的绝对有效的办法。

      塞维鲁的同时代人,对他治下的和平体面的生活甚为满意,也便不再记得会达到这种生活所经历的种种残暴活动了。后代的人,亲身尝到他的理论和榜样所带来的苦果,也便正当的把他看作是招致罗马衰亡的罪魁祸首。

      尤利亚·多姆娜完全对得起福星所许诺给她的一切。她甚至到了年事已高的时候还仍然十分妖艳,她有生动的想象力、坚定的意志和明智的判断,这在妇女中是极为少见的。她的温柔的性格在她丈夫的阴沉多疑的脾气上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记。但在她儿子统治时期,她相当明智地处理了许多重大国家事务,并因而享有一定的威望,有时还用她的温和主张改变了她儿子的一些近于狂乱的行为。尤利亚自学文学和哲学都获得相当成功,并因此闻名于世。她热心支持各种艺术,是所有才智之士的朋友。文人学士为感激而发的恭维总说她品格高尚;但是,我们如果可以相信古代历史中的流言蜚语,贞洁恐怕远不是尤莉雅皇后的最突出的品德。

      一个为暴君所赞赏的危险格言却深得卡拉卡拉的称许,并被他到处加以滥用——“保证能得到部队的欢心,对其他的村民全可视如粪土。”

      一个有理性的好色之徒总始终对温和的自然要求抱着一定的尊敬,并力图通过社会交往、人与人的亲密相处、淡化这方面的情绪和想象,以使感官的需要得到更高尚的满足。但是这位埃拉加巴鲁斯,由于被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国家和幸运所毁,发疯一般毫无节制地沉浸在最低级的淫乐之中,不要多久也便对这种自己沉溺其中的享乐感到厌恶和腻歪了。于是,他不得不求助于各种人为的刺激力量:成堆的各样的女人、各种各色的酒和佳肴、经过精心设计的各种姿态和春药全被用来挑拨起他的已经衰败的情欲。这是这位君主唯一关心并加以扶植的一门学问,这方面出现的新名词和新发现构成了他的统治时期的唯一特色,并使他在后人中留下万代骂名,一种心血来潮似的肆意挥霍填补了欣赏能力和高雅情操方面的空虚;而当埃拉加巴卢斯疯狂无度的大量抛洒人民的财富的时候,他自己和他的一些谄媚者却都大声赞扬这种在温和的前代皇帝时期闻所未闻的精神面貌和宏伟气势,颠倒冷暖不同的四季顺序、戏弄臣民的热情和偏见、破坏一切自然和社会礼仪的法则都在使他最为开心的娱乐项目之列。成队的情妇、一日三换的妻子,其中有一个是从灶神的神庙拉来强加蹂躏的女尼,仍无法满足他的已无能为力的情欲。这位罗马世界的主人还极喜欢学女人打扮,喜爱纺纱杆更甚于权杖,他把帝国的最高职位全分配给他的无数的情人;其中有一个甚至公开被赋予皇帝的,或者按他更为经常自称的说法,皇后的丈夫的头衔和权限。

      在全世界流行的各种形式的政府中,似乎再没有比世袭君主制更容易遭人讥笑的了。父亲死后,整个国家便像一群牛一样,遗传给对人类以及对他自己还全然一无所知,处于襁褓之中的儿子,而这时最英勇的军人和最明智的政治家,全得放弃他们对帝国的自然权利,来到皇子的摇篮之前双膝跪下,严肃声称将对他绝对效忠。我们在讲述这一情景时谁能忍住不发出愤怒的苦笑?

      因为它具有能获得善良的君主的尊重而又不是引起暴君们的炉心的非凡才能。在人类的一般灾难中,无论一个多么高大的人物死去了,或不论多么宏伟的一栋建筑倒塌了,不久后人们都会毫不经意的淡忘了。但我们对在经过七次破坏而每次的修复都显得比原来更为富丽堂皇的灾难之后,最后终于被第三次由海上入侵的哥特人烧个精光的以弗所的狄安娜神庙却难以忘怀。

      他在独据帝国皇位后表现的十分突出的轻佻、多变和翻云覆雨的性格,我们这里也无法细加描述。任何一项技艺只要他想干,他天生的才能都能让他取得成功;但由于他只有天才而毫无判断力,他几乎什么都干过,只除了真正重要的作战和治理国家的工作。他通晓许多种新奇的但完全无用的技能,是一个口若悬河的演说家、一个典雅的诗人、一个能干的园丁、一位做菜能手和一个十分可鄙的皇帝。当国家危急需要他到场做出决策的时候,他却在和哲学家普洛提努斯高谈阔论,把时间消磨在一些无关紧要或无聊的事情上,或准备加入希腊的迷信教会,或设法在雅典的最高法院获得一个席位。他的无度的挥霍形成了对普遍贫困的侮辱;对他的胜利的公然嘲笑更加深了公众的屈辱感。对于接连不断传来的入侵、失败和叛变的报告他见到后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装出一副不屑的神态,挑出某个已丢失的省份的特产,毫不在意地问道,罗马要是得不到埃及的亚麻布和高卢的地毯的供应是不是马上就会毁灭掉了?不过,在加利埃努斯的一生中有那么几回,由于受到某种强烈刺激,也会忽然变得颇像一个英勇的军人和残酷的暴君了;一直到他杀够了人或遭到难以对付的反抗时,他才会在不自觉中又恢复他天生的温顺、懒散的性格。

      其非凡的天才完全超越了亚洲的气候条件和社会习俗加之于她们女性的奴性和无能。她自称是埃及马其顿王室的后代,美貌不在她的祖先克利奥帕特拉之下,而在贞洁和勇敢方面则远在那位女王之上。伊诺比亚一直被看作是一个最可爱,最英勇的女性。她肤色微黑,她的牙齿雪白如贝,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不同一般的神采,却又是那样的温柔,令人迷恋。她的声音洪亮而优美。她的不次于男人的理解力因刻苦学习而更形完美。拉丁文对她并不完全陌生,但她对希腊文、叙利亚文和埃及文都同样十分精通。她为了自己使用方便,自偏了一套东方历史概况,并在崇高的朗吉努斯的指导下自由地比较荷马和柏拉图的彼此的不同的美。

      支诺比亚从不像一般女性统治者会因为一时感情冲动手忙脚乱,她始终在最明智的政策原则的指导下,把政府管理的井井有条。如果事情以宽恕为上,她能立即使自己的怒气冷静下来;如果必须进行惩罚,她又能压下怜悯之心,绝不手软。她的严格的节约态度曾被人指责为贪婪,但在一切需要花钱的正当场合,她却又显得十分慷慨大方。阿拉伯、亚美尼亚和波斯等邻近的国家都害怕与她为敌,力求和她结盟。

      自罗马帝国兴建以来从来也没有任何一位罗马将军向奥勒良一样对这么一场祝捷盛典真正当之无愧;也从没有过一次祝捷大会像这次这样无与伦比的盛大和气派。排在庆祝队伍最前面的是20头大象,4头虎王和来自北部、东部和南部不同地域的200多种珍奇动物。在它们的后面跟着1600个专门在竞技场上进行残酷的娱乐活动的格斗士。亚洲的财富、那许多被征服的民族的兵刃和旗号、叙利亚女王的华贵的餐具和装饰,都排列成完全对称的艺术图案展示在观众面前。在地球上最遥远的国土,从埃塞俄比亚、阿拉伯、波斯、巴克特里亚纳、印度和中国派来的使臣,一个个全穿着耀眼的无比华贵的服装,充分显示出罗马皇帝的声威。

      戴克里先虽在完成自己的职责或必须亲冒矢石时从不缺乏足够的勇气;但他却似乎没有一位英雄人物的无所畏惧的豪迈气概,为了追求名声甘冒危险,厌恶作伪,在个人武功上力求得到同辈人的敬仰。他的才能有实用而不显眼——生来强健的头脑因多种经历和对人类的研究而日益增强;精于处事;在他身上体现了慷慨和节俭、温和和严厉的明智的结合;在军人的坦率的掩盖下隐藏着极深的心计;对既定的目标永远锲而不舍;手段却不妨灵活;最重要的,他善于使他自己及别人的热情全用于为他的野心服务,而且更能运用颇能惑人的借口使他自己的野心带上正义和公共利益的色彩。和奥古斯都一样,戴克里先可以被看作是一个新帝国的奠基人。和凯撒的养子一样,他是一位极出色的政治家,而不是一位出色的军人;所有这些皇帝,凡是在使用策略可以达到目的的问题上,从来都不使用武力。

      得手的奸污犯将被处以死刑,而且似乎简单处死还不足以偿其辜,他将被或者活活烧死,或者在竞技场上让野兽撕成碎片。那处女如果出面声称她是自己愿意跟他,那不但不能救下他的情夫,却只会使得自己遭受和他相同的命运。这当中进行的酷刑将由有罪的或受害的女方的父母执行;如果出于人的仁慈本性使他们不愿将这受到伤害的事张扬出去,并于事后双方正式结为姻亲,以挽回他们的家族的荣誉,那他们自己便将受到流放和财产充公的惩罚。奴隶,不论男女,如确犯有强奸或诱奸罪,一律活活烧死,或用另一种奇巧的,由口中灌入若干熔铅的酷刑处死。

      对于摩西的上帝创造人类和人类走向堕落的说法,诺斯替教派只是亵渎地加以嘲讽,他们对于神在六天劳动之后便要休息一天之说,一直到亚当的肋骨、伊甸园、生命树和知识之树、会说话的蛇、禁果以及由于第一代祖先犯下轻微的过失因而对全人类进行惩罚的种种说法,他们连听也不耐烦听。诺斯替教派把以色列的上帝亵渎地描写为一个易于冲动和犯错误的灵物,对人喜怒无常,恨则刻骨仇恨,以卑下的嫉妒心情看待人们对他的迷信的礼拜,并使自己有所偏私的恩泽仅适于一个民族,并局限于短促的尘世的一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们看不出他在什么地方具有明智的全能的宇宙之父的特征。他们承认犹太人的宗教不像非犹太人的偶像崇拜那么有罪;但是他们赖以作为基本信念的是,他们视为首次显露的最灿烂的神的光辉而加以崇拜的基督降临人世是为了把人类从他们的种种错误中拯救出来,并向人类昭示一个真理和完善的新体制。

      从这些似是而非的崇高的原则中,那些踏着柏拉图的足迹前进的哲学家得出了一个非常不合理的结论,因为他们不但肯定人的灵魂将从此永生,而且过去也一直长存。这样他们是十分轻易的把人的灵魂看作是弥漫和支持着整个宇宙的无限的自在的精神的一部分了。这样一种脱离人的感官和经验的学说,也许可以为一个具有哲学头脑的人消遣解闷儿,或者在寂寞无聊之中,他有时也能为低沉的心智带来一丝安慰;但是人在学习时所获得的淡薄印象却很快便被现实生活中的事物和各种交往所磨灭。我们十分清楚地了解生活在西塞罗和最初几位凯撒时代的著名人物,包括他们的行为,他们的品格和他们的动机,使我们完全可以断定,他们在人世上一生的所作所为从来也完全没有因认真相信死后将受到赏或罚而有所考虑。在罗马法庭上以及在元老院中,最有能力的演说家丝毫不怕引起听众的反感,公开揭露这种学说纯属荒唐的无稽之谈,并说它早已被每一个受过开明教育、头脑清醒的人所摒弃。

      态度严厉的德尔图良叫喊着说:“那就等候那最庞大的热闹场面,世界末日最后的永恒审判的到来吧。当我们看到那么多骄傲的君王和出自幻想的神灵呻吟在最底层的黑暗的深渊之中,那么多曾经迫害过上帝的名称的长官消融在比他们用以焚烧基督教徒的更为猛烈的火焰之中,那么多明智的哲学家和他们的受其愚弄的门徒一起在炙热的烈火中面红耳赤,那么多著名的诗人在基督的而不是在米诺斯的法庭上战栗,那么多的悲剧家显然都更善于表达他们自己的痛苦,那么多舞蹈家——等等的时候,我将会多么快慰,如何大笑,如何欢乐,如何狂喜啊。”

      在现代,一种潜在的、甚至无意的怀疑主义始终纠缠着最虔诚的人的思想。人们对于超自然的力量的真实性的承认,多半都不是积极的欣然同意,而只是一种冷漠被动的认可。我们的理智或至少是我们的想象,已长时间习惯于观察并尊重大自然始终不变的秩序,对于亲自去观看可见的神的行动实在缺乏足够的心理准备。

      那些神父们,也正是在对这些贞洁的基督信徒的颂扬声中,显示出了他们的有似泥沙俱下的悬河般的辩才。

      不过这种即使在今天也极难和人类的真实状况相一致的过分夸大的炫耀之词,只能看作是把信仰建立在自己的愿望的基础上的一个虔诚而粗心的作家轻率发出的议论而已。

      少数人因拥有财富、地位和知识而十分显赫,广大的人民都沦于寒做、无知和穷困之中,这便是文明社会的基本结构。

      他们污蔑说,新的基督教派几乎完全由农民和工匠、儿童和妇女、乞丐和奴隶等等人类的渣子所组成,其中只有奴隶也许还有可能把传教士引进他们所属的富有、高贵的家庭中去。那些有名的教师在公开场合虽然沉默寡言,在私下却全都滔滔不绝,武断蛮横。他们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哲学家发生危险的交锋,却尽量混在粗鲁无知的群众之中,像那些由于他们的年龄、性别或所受教育最易接受迷信的恐怖思想的人们灌输他们的学说。

      由于犹太人自视远比常人圣洁,他们有可能激怒多神教徒,认为他们是一个令人憎恶的下流种族。由于他们不屑与其他民族交往,他们这样遭人蔑视也许是罪有应得。摩西戒律的大部分内容可能都不过是信口开河,荒诞不经;然而,既然它许多世纪以来一直被一个庞大的社会所接受,他的信徒们当然也可以援例,因此一般人普遍认为他们有权奉行那些他们如果违背便将被视为犯罪的种种教规。

      由于愈是荒诞不经的故事往往越能为怒火中烧的民众所接受,当时更有一个耸人听闻,而且被人们坚决相信的说法,说是尼䘵曾一面欣赏着由他亲手点燃的满城大火,一面弹着七弦琴,高唱着古代特洛伊城的毁灭。

      他们在残酷折磨中被处死,同时还受到种种凌辱和嘲弄,有的人被钉在十字架上,有的人给周身逢上兽皮给发狂的猎犬去撕咬,还有些人身上涂满易燃物质,点着了用作照亮黑夜的火把。

      至于保罗自己更是肆无忌惮的大吃大喝,还把两个年轻美貌的妇女接进主教宫,长期充当他悠闲时刻的伴侣。

      任何暴政即使尽最大的努力也不能使一个民族彻底灭绝或者完全消除他们的宗教迷信。

      事实上,要从尤西比乌斯的历史书、从拉克坦提乌斯慷慨激昂的演说词以及从最古老的案件中收集起大堆令人毛骨悚然和厌恶至极的描绘,以便让各种刑架和皮鞭,铁钩和烧红的铁床,以及各种各样用火与铁,用野兽和比野兽更加野蛮的刽子手,所能加之于人体的刑具充斥我们的若干书页,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我们现在完全可以有根据来评论君士坦丁堡的优越地位了。它仿佛正是大自然专为一个庞大的君主国家设计的中心点和都城。这座位于北纬41度线上的皇都正好可以从它的七座小山上俯瞰着欧亚两大洲的海岸;这里气候温和宜人、土地肥沃、海港宽阔而安全,要往欧洲大陆距离也不远,而且易于防守。博斯普鲁斯和赫勒海峡可以被视为君士坦丁堡的两道大门,占有这两条水上重要通道的君主随时都可以在敌人的海军来犯时将他们关闭起来,而为前来贸易的商船敞开。

      即使在赫勒海峡和博斯普鲁斯海峡这两道大门都关闭起来的时候,这都城依靠他所圈入的宽广土地仍能进行各种生产,以满足它的众多居民的生活必要和高级享受。在土耳其的压迫下呻吩的萨雷斯和比拉尼斯海岸,凭着它的葡萄园、果园和农业的丰收仍然展现出一副富足的景象;而普罗蓬提斯则一直以拥有取之不尽的最佳鱼类资源著称,这鱼,到了汛期,不需要任何技术,甚至几乎不需要花费多少劳动便可大量捕获。而在这两个通道为了对外贸易完全敞开时,它们则可以更方接纳来自南面和北面,来自黑海和地中海的天然物产和人工制作的财富。凡是从日耳曼和西徐亚森林直到遥远的塔奈斯河和波里斯提尼斯河的源头,能收集到的任何粗糙的土产,凡是欧洲和亚洲的工艺能制作的任何手工艺品;加上埃及的玉米,最遥远的印度的宝石和调味品都会始终被不时变换方向的风吹送到君士坦丁堡的港口中来,使它在接连许多代的时间内一直是古代的世界贸易中心。

      一个地点同时具备美丽、安全而且富足的条件,这便完全足以证明君士坦丁的选择是无可非议的了。但是不论在任何时代,一个伟大的城市的诞生总得和一些神话传说或一些非凡人物联系在一起以显示它的威严,因此这位皇帝也便不愿过多的把他的决定归之于难以做准的人的决策,而到愿意更多地把它说成是依靠永恒的、万无一失的神的智慧作出的。

      各执政官在完成了这些传统的活动以后,便可以随意退到幕后,去过他们自己的生活,而这一年的剩余时间里安安静静的去回味自己的伟大。

      由于皇帝的政务会中总弥漫着彼此嫉妒和争讲排场的空气,他们全都迫不及待地尽力瓜分可以瓜分到的实利并无限制地增加各种具有实际权力的头衔。罗马征服者用一个简单的政权形式统一起来的大片国土现在己在不知不觉中被砸碎成无数小块,分别归入160个行省,各自维持着一个花费巨大的庞大的政治机构。其中有三个省由前执政官治理,这些行政官员的头衔不同,官阶也依次一个高过一个,他们用以代表自己身份的标记也五花八门儿,而他们的处境,由于一些偶然情况,其舒服程度、油水多少并不完全一样。

      但是,到了罗马帝国司法制度的衰落时期,一个法律工作者的一次普通提升都充满了种种隐私舞弊的迹象。这个曾一度被视为贵族的神圣遗产的高尚艺术,现在却落入了一些刚刚抛掉奴隶身份的自由人和平民之手,他们不是靠技巧,而是靠诡诈在经营一项下流的罪恶业务。他们中有些设法钻到别人家里去,目的是要挑起不和,引起诉讼,以便为自己或自己的哥们儿大捞一笔做准备。还有一些把自己关在住房中,为了摆出一副大律师的架子,竟对自己的富有的当事人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说的天花乱坠,弄得他对事情的简单真相都完全糊里糊涂,或者添枝加叶,把一件绝无道理的事说的头头是道。这些㵷护土组成了一个十分体面的人人皆知的特殊阶层,他们的喋喋不休、夸夸其谈的空论充满了整个法庭。他们对公正的名声不感兴趣,大多数被人称作无知的行同土匪的法律指导,他们把他们的当事人带进一个高额花销、拖延时间和接连失望的迷宫,然后,再受过几年无聊的折磨,他们的耐心和财产都已差不多到了尽头的时候,最后便把他们一脚踢开。

      在一个确有资格统治的皇帝手下,他们的卧室侍从一般都是一个有用的身份低下的仆人;而一位机灵的在任何时候都善于处理偶尔听到的不应听到的机密的仆人定能无形中凭着无大用的头脑得到凭尖到的智慧和坚持正确见解的高尚品德很难得到的高位。

      在从阿格莱乌斯到萨鲁斯河的那广大平原上大量繁殖着一种以及神骏的体态和无可比拟的速度闻名于古代世界的好马。

      每当有什么公共纪念活动,他们便会列队出现在皇宫的大院里和门廊上,他们高大的身躯、寂静无声的纪律,以及所持的用金银镶嵌的冰刃都表现出一种不失罗马帝国威严的强大的军威。

      任何一个一味趾高气扬,或整天垂头丧气的民族都不大可能对自己的实际处境做出正确的估计。

      君土坦丁的外形和内心在许多方面都得天独厚。他身材伟岸,相貌英俊,举止高雅;在各种男人的活动中他都表现出强大的体力和灵巧,而且他始终坚持在家庭生活中奉献清淡、节欲的原则,他从青少年的时候起直至完全进入老年之后,始终保持着强有力的体魄。他非常喜欢彼此随意交谈的社交活动;尽管他有时会不顾自己高贵的身份随意对人大发脾气,但他那待人以礼的态度赢得了所有接近他的人的心。有人曾怀疑他的友谊是否真诚;但在有些情况下,他却曾表明他并非那种毫无热情,不能和人长久相处的轻薄之徒。没有受过教育的缺点并未妨碍他正确估量知识的重要性;艺术和科学因得到金士坦丁的慷慨支持还获得了一定的发展。他勤奋地处理公务,从来不知疲倦;他的十分活跃的头脑几乎不间断的一直用于阅读、写作、思考、接见外国使节、研究臣民的疾苦和不满。即使那些指责他措施不当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具有博大的胸怀才使他能设想出,只有极大耐心才使他能坚决贯彻那无比艰巨的计划,而不被所受教育的偏见和群众的叫声所阻挠。在战场上,他成功地把自己的大无畏精神灌输给手下的士兵,并以一个完美的指挥官的才智指挥着他们;我们应该把他对国外的和国内的敌人所取得的辉煌胜利归功于他的才能,而不是他的幸运。他热爱荣誉,并把它看作是自己的辛劳的奖赏,或者甚至是原动力。

      在奥古斯都的一生中,我们看到一位共和国暴君几乎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的国家以及全人类的父亲。而在君士坦丁的一生中,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长期得到他的臣民的爱戴,并且他在敌人丧胆的英雄,为自己的幸运所毒害,或由于赫赫战功而对自己的一切行为毫无掩饰,堕落成一位残暴而放荡的君主。

      这样的装束,即使出现在年轻愚昧的艾拉加巴卢斯身上也会让人感到不可原谅,现在更无处去找一位年事已高的君主的智慧和一位罗马老军人的简朴了。

      但君士坦丁的才干是从逆境中和亲身经历中得来的。在私人生活的自由交往中,在加勒里乌斯的充满危险的宫廷里,他学会了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如何与自己地位相当的人交锋,以及如何依靠自己的个人行为所表现的谨慎和坚强以求得眼下的安全和未来的伟大成就。而他的这些命中注定的继承人却生于,并受教育于皇宫之中。身边总围着阿谀奉承之徒,从小便过着奢侈的享乐生活,并总想着自己将继承王位;他们的高贵地位的尊荣又不允许他们从那高位上走下来看看事情真相。因为从那高位上看去,各种各样的人都显得十分平常和单一。

      如果这段从人民的反应和他的统治时间异常长久来看,似乎不一定全然无据的奇特故事确有几分可信性的话,那我们真不仅要羡慕沙普尔的幸运,同时也应该钦佩他的天赋了。生长在波斯后宫,受着与外界隔绝的柔顺的教育,他居然能认识到锻炼自己的意志和躯体的重要性,而且仅凭自己的才能他完全无愧于在他对绝对专制王权的职责和诱惑还毫无体会时便已登上的王座。

      在他的整个统治时间,基督教像一条缓慢但逐渐加快的河流向前流动着:但它的总的前进方向却不时受到当时变化不定的局势和那位专制君主的小心谨慎,也许还有一时心血来潮的阻挠或诱导。他允许他的大臣们用各种最适合以表达他们各自的原因的不同的语言来说明主子的意旨;为了巧妙的使他的臣民在希望和恐惧之间获得平衡,他在同一年发布了两条敕令,一条是下定实行庄严的礼拜日大休假制度,另一条是命令定期实施肠卜祭祀活动。

      但君土坦丁所最敬奉的却是希腊和罗马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他还特别喜欢人们把自己比作光和之神的化身。那位神灵的百发百中的神剑,他的炯炯有神的目光,他在用月桂枝做成的花冠和不朽的英姿似乎都表明他正是一位年轻英雄的保护人。阿波罗的圣坛上总是堆满了君士坦丁热心奉献的贡品;对他那些轻信的平民却尽量让他们相信他们的皇帝受到神的特许可以用肉眼直接看到他的保护神的威仪;而且不论他在清醒时还是在和神相悟的时候都会有种种吉兆表明他将是永久的和常胜的统治者。

      在米兰敕令已发布8年之后,君士坦丁又公开许可他的全部臣民可自由地将自己的财产遗留给神圣的基督教会;这样便使得信徒们在活着的时候因生活奢侈或贪心而受到约制的对宗教的慷慨在临死时候便如潮水般一起发泄出来。

      这位满脑子里装着圣经中的词句和亚里士多德逻辑学中的吹毛求疵的三段论法的,思想细密的埃提乌斯已得到了驳不倒的论战家的称号,在任何问题上谁也别想说服他或使他缄默。这种才能赢得了阿里乌斯派主教们的友情,但后来由于他的精确的推理,损害了公共舆论对他的事业的支持,并冒犯了他们的一些最忠实的追随者的虔诚,他们不得不转而攻击他们的这位危险的盟友,甚至对他进行迫害。

      人们不很熟悉的对柏拉图思想体系的研究、一种虚化的好辩的倾向、一种冗长的含义多变的语言,使得东方的教士和人民全都口似悬河,并善于咬文嚼字。

      如果我们对君士坦提乌斯统治时期的宗教活动的情况有更深入的了解,那我们将能对这一段奇特的文字做出充分的评论;他说明阿塔纳西乌斯担心那些教士在帝国各地奔走以寻求真正的宗教信仰的无休止的活动将引起不信教的广大人民的轻蔑和耻笑,是完全有道理的。在皇帝被从内战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以后,他立即把他在阿尔、米兰、西米乌姆和君士坦丁堡的冬营地的闲暇时间全部用于进行开心的或艰苦的辩论:为了迫使这位神学家在理论上就范,那位行政官员,或甚至那位暴君,全都剑拔弩张了;而由于他反对一次会议决定的正宗的信条,而今一般都认为他的无能和无知的程度和他专横的程度是不相上下的。左右着皇帝的虚荣、软弱的头脑的太监、妇女和那些主教们使得他对本体同一论具有无比的反感;但是他的怯懦的良心又对埃提乌斯的亵渎神灵的做法感到惊愕,那位无神论者的罪行由于受到不幸的加洛斯的令人可疑的关怀而更为加重了;以至甚至在安条克遭到屠杀的几位帝国大臣的死也被说成是和这位诡辩家的建议有关。君士坦提乌斯的既不能以理喻之又不能因有所细节而坚定起来的思想,由于他对左右两极端的恐惧被迫盲目地向一个黑暗空洞的深渊的任何一侧靠近;他一时接受,一时又谴责阿里乌斯和半阿里乌斯派的观点,一会儿放逐,一会儿又召回他们的领导人。在办理公共事务的季节或节日期间,他利用整天的时间,甚至通夜地为构成他自己的飘忽不定的信条的文字字斟句酌,甚至对每一个音产进行推敲。他所思索的题目常会进入他的睡眠之中,占据他的睡眠时间:皇帝的支离破碎的梦都被他说成是上天显灵,他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些为满足一时热情冲动而不顾教会利益的教师们授予他的主教之主教的荣誉称号。

      他的恳求和微威吓下,君王的权威、瓦伦斯和乌尔萨吉乌斯的诡变,以及饥寒交迫的痛苦和悲惨凄凉、绝望的流放生活,使里米尼的主教们只得全部勉强同意了。

      当一个人始终全心全意坚持不懈的追求一个单一的目标时,仅是这个单一头脑的力量将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突破多么大的障碍。

      由于阿塔纳西乌斯一直不断地从僧侣到皇帝的各式各样人物的偏见和狂热情绪打交道,因而他首要的学问还是对人性的研究。对于不断变化的现象他始终能保持清醒的、具有连贯性的看法,从不会放过那些一般人不及注意到的转瞬即逝,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情节。这位亚历山大里亚的主教能够清楚地分辨在什么情况下他可以大胆靠命令行事,在什么情况下他必须巧妙地细心进行安排;他知道他能够在多长的时间内和权势人物抗争,在什么时候他又必须设法逃开,免遭迫害;而当他把教会的雷霆指向异端邪说和叛乱活动时,他处在自己一派的中心地位,也完全能够保持一位稳健的领导人的灵活和宽大为怀的态度。

      他常常只是一副无碍于工作和脸面的十分简陋的服装和装备,前往从尼罗河河口到埃塞俄比亚边境属地管辖的各省进行访问;他亲切地与最下层的人民交谈,谦恭地向沙漠地区的圣徒和隐士们致敬。阿塔纳西乌斯不仅在参加者的人品学问都与他不相上下的宗教大会上显露他的超人的智慧;在许多亲王聚会的宫廷里他也同样是那样从容不迫、坚定自信,而令人肃然起敬;在他几经波折的生活中,无论处于顺境还是逆境的时候,他从不曾失去过朋友对他的信任,也未失去过敌人对他的敬佩。

      如此奇特的忽然露面的方式使他十分惊恐和恼怒,他命令卫兵把这个强行求见的人赶走,但这时一种不由自主的敬意缓和了他的愤怒;皇帝的傲慢气焰竟被这位请求他主持公道、唤醒他的良心的主教的勇敢和口才所折服了。

      但他们却很快体会到,利比亚的沙漠和卡波多利亚的最野蛮的地区,比起某些城市来还对他们略好一些,在城市里那些阿里乌斯派的主教们简直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他们的宗教仇恨,他们只能从自己的正直和不屈中同他们的追随者的拜访、来信和慷慨的救济中,以及从很快高兴地看到一丝信念的敌人出现内部分裂的满足中获得安慰。

      本市其他的教堂也遭到类似的暴力蹂躏;而且在此后至少四个月里,亚历山大里亚一直暴露在一只在敌对教派的牧师鼓舞之下,任意肆虐的军队的凶残的践踏之下,大批虔诚的信徒被杀害,如果他们是无故被杀,也没有人为他们报仇,他们都应被称作殉教者;主教和地方教会监督人被残酷的横加侮辱;圣洁的修女被扒光衣服,鞭打和奸污;富有的市民在家被抢劫;这样,在宗教狂热的幌子下,兽性、贪婪和私愤全部可以尽量发泄而不受到任何惩罚,相反,还受到鼓励。

      在圣提奥纳斯大教堂被西利阿努斯的军队占据的那个难忘的夜晚,这位大主教十分冷静而无比威严的坐在他的宝座上等待着死神的来临。在大家的礼拜活动被愤怒的吼声和惊恐的尖叫声打断的时候,他却鼓舞那些吓得发抖的会众高唱庆祝以色列的上帝战胜埃及的骄横而不敬神的暴君大卫之歌,以此表达他们的坚定的宗教信仰。教堂的门终于被撞开,雨点般的箭直射向人群;手举刀剑的士兵闯入至圣所;他们的铠甲在圣坛周围的圣灯的照耀下闪烁着阴森可怖的光芒。

      安东尼和帕克米乌斯的众多的门徒都把这位逃亡的大主教视为他们的父亲;他们敬佩他所表现的和他们的严格的信条相一致的耐心和谦卑,把出自地中海中的每一个字都当做闪烁着智慧之光的名言收集起来;他们深信,他们的祈祷、他们的斋戒和守夜等活动的功德都比不上他们为保护真理和正义所表现的热情,和为之经历的危险。

      有一次,他曾躲在一个没有水的水箱里,直到一个女奴隶将他出卖以前,他几乎一直就藏在里面;还有一次他找到了一个还要更为离奇的避难所,他躲进了一位年仅20岁,以淡雅的美貌闻名全城的修女的住房。他在多年以后追忆说,有一天的半夜时分,这位大主教只穿着宽松的内衣使她十分惊愕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告诉她,他找到上天的启示让他来到她的善良的家寻求保护,所以求她一定设法保证他的安全。这位虔诚的少女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始终信守着依靠自己的机智和勇敢所做的诺言,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神圣的保证,她这个把阿塔纳西乌斯引进了自己的最隐蔽的密室,从此以朋友般的关心和仆人式的殷勤注意着他的安全。在危险没解除之前,她一直按时给他送来书籍和饮食,给他洗脚,处理他的来往信件,并十分巧妙的注意使这段在一位品德高尚,决不能丝毫污损她的清明的圣人与一位容貌迷人,随时可能引起最危险的冲动的少女之间的如此亲近的私下交往绝不存在任何疑窦。

      在他给皇帝本人的公开的致歉书中,他有时也装作赞扬温和的政策,但同时在暗中的咒骂充分揭露君士坦提乌斯是一位懦弱而邪恶的君王、杀害自己家人的刽子手、与公众为敌的暴君、教会中的反基督教分子。

      君士坦丁还自己行使检察官的职权,下令将腓尼基的几所庙宇全部拆除,因为在那里为了向维纳斯献祭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形形色色的淫乱活动。帝都君士坦丁堡在一定程度上可说是依靠牺牲希腊和亚洲的富足的庙宇修建,并依靠从那里抢来的物品装饰起来的;它们中的神圣的财产被没收,神灵和英雄的雕像被一些人当做玩物而非崇拜的偶像随意搬走;抢来的金银则被重新投入流通市场;那些行政官员、主教和太监则利用这些难得的机会一举同时满足了他们的欲望和贪婪,并清除了心头之恨。

      尤利安的老师柏拉图曾说过,管理我们的羊群和牛群的工作永远必须交托给特种人物;而各个民族的行为则需要,也应该,借助于上天的智慧和众神的力量,每当他想到这些话,便不仅不寒而栗。根据这些原则,他十分正确地得出结论说,任何人要想统治一个国家便应力求使自己和神灵一样完美;他应该从自己的灵魂中清除掉属于凡人和尘世所有的那一部分;他应该消除自己的欲望,开阔自己的眼界,调节自己的热情,并降服亚里士多德用作比喻的那头将登上君王宝座的野兽。尤利安的由于君士坦提乌斯之死而完全建立在独立的基础上的皇座是理性的宝座、美德的宝座,或者也可能是虚荣的宝座。他讨厌荣誉,放弃享乐,却只是永远勤奋地履行他的高位加之于他的职责:如果他的臣民也曾被迫不得不按这位具有哲学家头脑的君王用以自我约束的严格法则来安排自己的时间和行动,也没有多少人会同意让他从皇冠的祝福下解脱出来的。他的饮食非常简单,一位经常和他一同进餐的他的一位最亲密的朋友曾说,他那简单而清淡的膳食使他始终保持身心康泰,随时充满活力去进行一位作家、一位教皇、一个文职官员、一位将军和一位金主的烦乱而重要的工作。在同一天里他得接见好几位大使,给他的将军们、他的文职官员们、他的私人朋友们以及他统治下的一些城市亲笔写下或口授出大量的信函。他听人诵读刚刚收到的备忘录、考虑请愿书提出的问题,而且在说明自己的处理方案时,其速度之快使得他的秘书们连速记都有些来不及。他的才思是那样敏捷,意图是那样坚定,以至他可以在同一时间内手写、耳听、口授;他还可以同时进行几个不同问题的思索,彼此不会干扰,且从无差错。在大臣们都回去休息之后,这位君王却还敏捷地处理了一件又一件的工作,然后匆匆吃点儿饭,便躲到书房中去读书,一直到他事先安排好决定在晚间处理的公务打断他的学习。这位皇帝的晚餐比午餐还要清淡;他的睡眠从不会受到因消化不良而散发出的气味的骚扰,另外,除了在一段不长的仅出于政治考虑而无爱情可言的婚姻生活期间外,洁身自好的尤利安再没有和任何女伴儿同过床。他很快便被进屋来的精神饱满的秘书叫醒,他在先一天已经睡足觉了;他的仆人们也必须分班来伺候他,他们的不知疲倦的厨子除了改换工作是没有别的任何调剂的。尤利安的前辈,他的叔父、兄弟以及堂兄弟都在似是而非的与民同乐的幌子下沉溺于儿童所喜爱的竞技场上的表演;他们经常把一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作为观众,作为那盛大节目的一部分,消磨在那里,直到一般为24场的竞赛全部结束为止。在盛大的节日期间,这位明确表示自己不合时尚,对那种无聊的娱乐不感兴趣的尤里安,也总勉强在竞技场上露露面;但他在毫不在意地看完五六场比赛后便匆匆离开竞技场,完全像一位不耐烦的哲学家,他认为任何一段时间如果没有被用来为公众造福或增强自己的头脑便全是浪费。由于他如此爱时如命,他在短暂的统治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如果不是那些日期全都确凿无疑,我们简直无法相信从君士坦提乌斯去世到他的继承人出发前往波斯战场期间仅只有16个月时间,尤利安的所作所为只能靠历史学家们不辞辛劳去予以保存;但是现存的他的卷帙浩繁的著作却将永远作为展示这位皇帝的贡献和他的才智的一面丰碑。

      随着帝国的扩大而成倍增长的繁重的军事和民政治理工作锻炼了尤里安的才能;但他经常却以演说家和法官的身份出现,这在现代欧洲的君主中却是完全不可思议的。早期的几位凯撒热心追求的以理服人的艺术,全被他们在军事上无知、却充满亚洲式的自傲的继承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些人虽然也曾屈尊对他们惧怕的士兵夸夸其谈,但是他们看不起的元老却始终保持疏远的沉默,君士坦提乌斯总尽力避免的养老院的会议,在尤利安看来正是他可以大谈共和制的原则,并充分显露一位雄辩家的才能的最适当的场所。他像在学校演练雄辩术时一样,轮番试验着多种方式的赞颂、批评和告诫的讲话;他的朋友利巴纽斯说,尤利安对荷马的研究使他学会模仿曼尼劳斯的言简意赅的风格,内斯特的口似悬河的气派,以及尤利西斯的埃瓦尔强有力的雄辩。有时和任何一个君主的身份不相称的法官的职能,尤利安也不但作为一种职责,而且作为一种乐趣来行使;尽管他完全能够信赖他的警卫军卫队长的诚实和洞察力,他还常常亲自坐在他们身边提出自己的判断。他的强大的洞察力一直被用于揭穿和击败那些极力掩盖事实真相,曲解法律含义的公诉人的肮脏伎俩。他有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非同一般的地位,提出一些考虑不周或不合时宜的问题,而在他不同意法官、公诉人和他们的委托人的看法,坚持己见时,他的高大的嗓门儿或身体的激动都显露出他内心的强烈情绪。然而,由于他完全清楚自己的脾气,这便促使他鼓励,甚至请求他的朋友和大臣们对他的话提出反驳:而当他们大胆的对他的一时情绪冲动的表现提出异议时,在场的观众都能看出他们的君主的羞愧和感激之情。尤利安的法令几乎总以公正的原则为基础,他始终十分坚决的抵制着一位君王的法庭在同情和平等的冠冕堂皇的形势下最易出现的两种危险倾向。他在判定一件案子的是非时从不考虑当事人的处境;他虽然也愿意帮助穷人,但他的有钱有势对手的要求如完全合理,那穷人也将被判罪。他还十分注意分清法官和立法者的界限;尽管他曾考虑必须对罗马的法律进行改革,但他在判案时却仍然依照行政官员必须执行,广大臣民必须遵守的法律条文的明确和严格含义。

      一般的皇帝,如果过去他们的紫袍,把他们光着身子抛到广大的人群中去,他们都必会立即沉入社会的最底层,绝无从一个不知名的人浮上社会顶端之望。但是尤利安的个人德能在某种程度上是和他这个幸运的出身不相干的。无论他选择一条什么样的生活道路,依靠他无畏的胆略、灵巧的机智以及强烈的进取精神,他都将得到或应当得到他所从事的职业的最高荣誉,因而即使在一个国家中尤利安身为一个普通平民,他也完全有可能使自己上升到大臣和将军的地位。如果可厌的难以捉摸的权利转移使他的希望落空了,如果他明智地拒绝了那条通向伟大的道路,那么他将现有的才能用于勤奋学习,那他现在的幸福和不朽名声并非任何一位帝王所感奢望。当我只能仔细的或甚至以恶毒的眼光观察尤里安的画像时,我们总感到似乎还缺点儿什么才能达到它的整体形象的完美。它的才智不如凯撒的才智那么强大而崇高,他也不具有奥古斯都那种无比周详的审嵠慎。图拉真的美德显得更为稳定和自然,马尔库斯的哲学显得更简单、更单纯。然而,尤利安在逆境中表现的那么坚定,在顺境中又是那么谦和。在亚历山大赛维鲁斯去世以后,整整过去了120年,罗马人才又一次看到一位以履行职责为自己的欢乐;全力以赴以求减轻臣民的痛苦,振奋臣民的精神,而且始终企图把权威和才德联系起来,把幸福和美德联系起来的皇帝。即使一些小宗派,包括宗教方面的宗派,都不能不感慨的承认他无论在和平时期还是在战争时期所表现出的超人的才智,承认叛教的尤利安对他的国家充满爱心,他完全可以作为一位世界帝国的主宰。

      那些对叛教的尤利安心怀恐惧和愤怒的基督徒们,真正惧怕的不是他的理论,而是他的权力。而那些已看到他的狂热信仰的一教徒们,则也许迫不及待地盼望着立刻点燃一场横扫众神之敌的迫害的烈火,盼望着尤利安的刁钻古怪的恶毒心肠,将会发明出一些超出他那些专横但无经验,空有愤怒的前任们意想之外的残酷而精巧的死刑和酷刑刑具来。

      通过历史经验的启发和反复的思考,尤利安认识到,尽管身体的疾病有时可以用某种蛮治的办法治愈心灵中的错误意念,却不论是火或铁都无法消除的。内心不服的牺牲者可以被强拉到圣坛脚下去,但他心里却仍然对他的手所进行的亵渎神灵的活动十分憎恶,并不予承认。压迫只能更加深宗教信仰的顽固性,甚至使之疯狂,而且等到破坏时期过去之后,那些曾经屈服的人会马上表示忏悔,照旧恢复自己原来的信仰,那些始终坚持己见的人则成了圣徒或殉教英雄。

      犹太民族信奉的地方神灵也真诚地受到了一位只希望增加神的数目的多神论者的崇拜;而尤利安对于杀生祭神的胃口可能是受到了所罗门狂热态度的启发,他曾在一次祭祀大典中杀死2万头牛和12万只羊。

      阿利皮乌斯仁德待人,但却不忘严格主持正义和正人君子的坚毅;当他在不列颠的行政工作中施展才能的时候,他在他的诗作中却一味模仿萨福颂诗中和谐和轻柔的韵味。

      多年以来,重修这一神庙一直是以色列的臣民的最迫切的愿望,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男人都忘记了贪婪,女人也忘却了他们的娇气;摆阔的富豪拿出银质的铲和锅,运出的泥土上面都盖着紫色的丝绸。所有的钱袋都慷慨解开,所有的人都争着要为这圣洁的工程出力;一位伟大君王的命令得到了全体人民的热情支持。

      他装着十分同情在人生的最重要的目标方面走入歧途的不幸的基督教徒,但他的同情浸透了蔑视,他的蔑视更充满了仇恨,而邮递员又经常以一种俏皮的讥讽口气表达他的感情,这句话出自一位君王之口,便会造成极重的甚至致命的伤害。他清楚地知道基督教徒永远以他的救世主的名字为荣,他却纵容或可能有意让人使用另一个不那么光彩的名称,加利利派。他把加利利派描述为一个为人所厌恶,为神所唾弃的狂热教派,并声称由于他们的愚蠢,整个帝国一度濒临毁灭的边缘;他还在一份公开的敕令中暗示说,对一个有疯病的病人来说,适度的暴力整治有时可能能治好他的病。

      那些教主们肯定自己不会受到惩罚,经常走在会众的前边前往捣毁这些魔鬼的堡垒。

      于是在神庙的规模宏大、人口众多的月桂树周围,一个朝圣者和观光者的永久性的活动区便自然形成了;它会有省城的称号,而在辉煌方面却可以与之抗衡。这神庙和村庄深藏在一大片茂密的月桂树和柏树林的包围之中,树林向外延伸已达方圆10英里,在最闷热的夏天为人们提供了一片凉爽的浓密的树荫,1000条纯净的清泉从一座座小山上留下,维持着土地的青葱和空气的清爽;到处是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这片安谧的树林已成为有意健康和欢乐、有利于享受生活和爱情的圣地。充满青春活力的青年像阿波罗一拜,追逐着心爱的情侣;而含羞的少女,与月桂女神的遭遇为戒,不再过于愚蠢的扭泥作态。那位士兵和哲学家明智的避开这个情谊的天堂的诱惑;在这里,寻欢作乐活动在宗教的幌子下,瓦解着人的坚强意志。

      乔治出生于西伯利亚的伊匹凡尼阿一个布匹翘漂洗工的家庭,依他父母,或以所受教育关系,以卡帕多西亚为姓。从这个低下的贫贱的出身,凭着寄人篱下者的奋斗才能使自己获得了较高的地位,他尽力巴结的那些恩主们,最后为他们的这个无出息的吃闲饭的人弄到一份收入丰厚的为军队提供咸肉的委任状或合同。这个差事本来很低贱;他却更把他搞得臭名远扬。他用尽各种最卑鄙的欺骗和贿赂手段为自己积累了大笔财富;但由于他的贪污行贿行为已变得臭名昭著,他不得不远走他乡以逃避法律的惩罚。在这段以名誉为代价却似乎保住了财产的丢人经历之后,乔治开始以真诚的或伪装的热情皈依了阿里乌斯教派。出于对知识的热爱和炫耀,他收藏了大批有价值的历史、修辞、哲学及神学方面的书籍;由于卡帕多西亚的乔治所选择的正是当时占优势的教派,因而使他终于登上了阿塔纳西乌斯教会的最高宝座。这位新上任的大主教的到任完全等于引进一个野蛮的征服者。他在此期间的每一分钟无不受到残暴和贪婪行径的污染。亚历山大里亚和埃及的正统基督教教徒被置于一位从他的天性所受教育都完全适宜于奉行残酷迫害政策的暴君的统治之下;不过,他对自己广大教区的各种不同居民都一视同仁地百般压迫。埃及的大主教摆出了他的应有的排场和傲慢的气概,但这仍然掩饰不住他的卑劣下贱的出身和他的邪恶本性。由于他的横行霸道,获得了垄断硝石、食盐、纸张和丧葬的权利,亚历山大里亚的商人们全都处于贫困之中。一个伟大民族的精神父亲竟堕落到从事卑贱、恶毒的告密活动的地步。

      在那些引起人的羡慕和忌妒的出尽风头的特点方面,约维安虽无明显表现,但他的朴实的外貌、愉快的性格、随和机灵的谈吐,却使他赢得了他的战友们的好感;而两派的将军们对这个不曾被自己的敌人的计谋操纵,纯粹由群众选出的人物也便都默认了。

      年轻的战士们怀着愤怒和悲伤的心情离开了他们曾全力保卫的城池;哀悼死者的人们来到儿子或丈夫的坟前最后挥洒几滴告别的眼泪,他们眼看便将落入野蛮的新主人手中惨遭亵渎了。上年纪的人们亲吻他们家的门槛,抓住自己的屋门不放,因为就在这里他们曾度过了他们的无忧无虑的快乐的童年。大路上挤满了凄凄惶惶的人群,在这人人难逃的灾难中,什么地位高低、男女之别、长幼之分全都不复存在了。每个人都尽最大力量要带走可以带走的自己的家产,但由于不可能马上弄到足够的马匹或车辆,他们还是不得不把绝大多数的值钱的家产都扔下。

      阿塔纳西乌斯的可敬的形象,冷静的勇气和令人信服的辫才都使他始终保持住在以往四代皇帝时期早已赢得的名望。

      安布罗斯的回答尽管用了最公正的语言,却完全可以解释为是一份严重的内战宣言。“他的生命与荣辱完全操纵在皇帝手中,但他却永远不会背叛耶稣的教会,或使他的神圣的尊严受到损害。为了这项事业他已准备承受魔鬼所能加之于他的一切毒害;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在他的虔诚的人民面前,死在圣坛的脚下;他并不曾挑起人们的愤怒,但却只有上帝有力量让他平息:他绝不希望看到可能即将发生的流血和混战的情景;他热忱地祈祷,希望自己不要活到可以亲眼看到一座繁荣的城市变成废墟,或甚至整个意大利变成一片荒凉的时候。”

      殉教者的骨头,他们的血,他们的衣服都被认为有某种医药效用;而且不论把它们拿到多远的地方去,这种神奇的疗效也依然存在,不会有丝毫的丢失。

      这位演说家,他可以沉默不语而不会遭到危险,也可以毫无困难、毫不勉强的对人大加颂扬之辞;后人不能不认为提奥多西的为人完全足够写一部由衷的洋洋大观的赞美诗。他的那些法规的明智以及他的军队所取得的胜利都使他的统治,无论在他的巨民还是在敌人眼中,都具有相当高的威望。他喜爱并实际享受着高雅的家庭生活,而这在帝王们的宫殿中是很难找到的。提奥多西性情纯真、温和,乐于享受正当的饭食和男女方面的生活,但从不过火;而他对异性的温存和热情始终只限于用于它的合法的对象。在他作为帝国伟人的值得骄傲的称号之外,他还得到忠诚的丈夫、和善的父亲的美誉;出于对他叔父的敬爱,他把他推崇到第二父亲的地位;提奥多西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的兄弟姐妹的孩子,他的热情的关怀遍及他的众多姻亲和本家中最遥远的支系。他的亲密朋友全都明智地选自在和他平等的私交中从不弄虚作假的人群之中;由于清楚意识到他自己的超群的才能,他对偶然穿上一身紫袍表示轻蔑,他的行为表明他对自己登上罗马帝国的王座之前所受到的伤害全已忘怀,而对所受过的任何帮助和恩惠却牢记在心。他讲话声调的严肃或轻快,全视他所接待的臣民的年龄、地位和性格而定;而他那和蔼可亲的态度正反映出他真实的心灵。提奥多西尊重简朴的善良和仁德,任何有用的记忆或才能都会得到他的赏识,而给予公正慷慨的报酬;除了他以不可调和的仇恨对异端邪说绝不留情以外,他的恩泽所及范围实在遍及全人类。一个庞大帝国的政务无疑完全足够占据一个凡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然而这位勤奋的君王,虽无意不切实际地获得一个博学多才的名声,却总要抽出一些空闲的时间用以享受人类生活的画卷;而且早有人特别注意到,每当他读到有关秦纳、马洛或苏拉的残暴行径时,他对这些人道主义和自由的敌人总表示出极大的愤慨。他对过去的历史事件的公正评判常被用来作为自己行动的准则,而且提奥多西完全有资格得到很少人能够得到的美誉;他的优秀品德似乎是与他的地位同步增高的;他的事业最顺利的时候,他表现的最为谦和,而他的宽宏大量的态度似乎在内战已取得胜利、危机已过去以后显得尤为突出。暴君的摩尔人卫兵在胜利的第一股热潮中便全被杀死,少数可恶已极的罪犯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然而这位皇帝的注意力却始终集中于释放无辜,而非惩治有罪。西部的受压迫的臣民重新获得失去的土地已是大喜过望了,而且他们更为惊讶的是,他们还得到了一笔相当于他们所遭受全部损失的现款位;这位宽宏大量的胜利者还在生活上照顾马克西姆斯的年迈的母亲,并负责让他的几个已成孤儿的女儿接受教育。演说家帕卡图斯曾荒唐地假定,如果大布鲁图斯能够重游地球,这位坚定的共和主义者一定会被拜倒在提奥多西的脚前,彻底改变对帝王的憎恨,并不得不坦率承认,这样的君主真正是罗马人的尊严和幸福的最忠实的捍卫者,然而他的如此完美的品格简直可以让人觉得那假定并非全无道理了。

      然而,这位共和国的缔造者的洞察一切的眼光又必会看到两个重要缺点,冲淡了他对独裁统治刚刚产生的好感。提奥多西的仁德的思想常常因懒惰而松弛,有时又为激情所左右。为了达到某个重要目的,他能够奋不顾身地勇往直前;但一旦他的计划已经完成,或危险已经过去,这位英雄便会不顾一切的松弛下来,去纵情享受豪华的宫廷生活中无伤大雅但也十分无聊的乐趣儿,忘记了一位君王所有的时间都是人民的财产。提奥多西的天性比较急躁,而且易怒;处在一种没人能反抗他,很少人能劝阻他不要因一时之怒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这位仁慈的君王每一意识到自己的弱点和权力不免理所当然地感到十分惊愕。他一生都在不断的研究如何压制或调节自己的不时发作的暴躁的性格;而他的努力所获得成功更增加了他宽宏大量的美德。然而,这种苦苦追求的应能保证胜利的美德不幸却终于面临失败的危险;而且,这位明智而仁厚的君主的统治却被一件可以在尼禄和图密善的史册中找到的残暴行径所玷污。在短短的三年之内那位为提奥多西作传的自相矛盾的史学家不得不一方面叙述他对安条克人民的宽宏大量的宽恕,一方面又记录下他在塞萨洛尼卡进行的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在该城附近的一座高山顶上,这位神圣的约翰亲手建造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已在里面居住了50多年,从不开门,从不曾见过任何女人一面,也不曾尝过一口用火烧过或经人工加工过的食物。他每周五天闭门祈祷和思考,只在礼拜六和礼拜日打开一扇小窗户,接见接连不断从基督教世界各个角落前来的大批求见者。

      他从山上下来,颇有一些吃惊地看到哥特人和日耳曼人的兵器和巨大营寨漫山遍野,一直伸展到了阿奎利亚的城墙和弗理基土司阿或冷河河边。这样一片处于阿尔卑斯山和亚得里亚海之间的狭长的战场,实在不容有多少发挥军事才能的余地;阿波加斯特斯的顽固气焰不容他请求赦免;他的罪行之重已破除了进行谈判的希望;而提奥多西则急于惩办杀害瓦伦提尼安的凶手,以完成自己的光荣的复仇计划。

      能够对社会的变革具有清醒、全面的认识,并能真正看清足以朝一个方向推动一个群体的盲目和随时变化的激情的精巧而隐秘的动力的观察家是从来不多见的。

      长时间的灾难或腐败只会导致百业荒废,减少人民的财富,所以他们肆意挥霍,只能是因为他们的无心挣扎的绝望思想使他们全都只顾眼前享乐,而不再考虑未来了。由于感到自己所拥有的财产朝不保夕,提奥多西的臣民全都无心从事那些要马上拿出钱来,但获利缓慢的有用的劳苦行业。眼前频繁出现的一家家破坏、毁坏的情况促使他们不惜把随时有可能遭到残暴的哥特人抢夺的祖传的财产挥霍掉。在一艘将沉的船或一个被围的城市的混乱中,必然出现疯狂的挥霍,完全可以用来解释,在一个行将没落的国家的不幸和恐惧中为什么人们会越来越不爱惜钱财了。

      影响宫廷和城市社会生活的令人志气消沉的奢侈风气也在暗中毒化和腐蚀着罗马军团;一位曾经仔细研究过有关罗马军风的真正古代宗旨的军人曾记录下军队的堕落情况。据维格提乌斯的精当、重要的观察,自罗马城始建之初直至格纳西安统治时期,步兵都毫无例外地穿着防身铠甲。但随着军纪的松懈和缺少训练,士兵们从体力和意志方面都不愿承受服兵役所带来的劳累,他们抱怨铠甲太沉,也很少穿着了;逐渐他们也便获准把铠甲和头盔都放在一边了。他们的先辈所使用的沉重兵器,那曾使世界屈服的短刀和坚固的皮龙,不知什么时候便从他们的手中消失了。由于使用盾牌便不能使用弓箭,他们在勉强开赴战场时就注定不是受刀剑之苦,便是无耻的临阵逃脱,而一般他们总选择可耻的后一条路。而哥特人,匈奴人以及阿兰人的骑兵却都看到了护身铠甲的好处,普遍加以采用;再加上他们在使用投掷武器方面的优势,他们就很容易打败光着上身,浑身发抖的罗马军团的士兵,他们的头部和胸部全都裸露着,完全不能抵挡野蛮人射来的箭。军队的伤亡,城池的丢失以及罗马人名声的衰落都未能使得格拉西安的继位者完全恢复步兵穿戴铠甲的做法。软弱无能的士兵们不但使他们自身,也使国家失去了防护能力;他们的怯懦和懒惰可说是帝国败亡的直接原因。

      十五位严肃的、饱学的鸟占官观察着天空,根据鸟的飞行情况预言英雄们的行动。

      他们身穿的紫袍,他们出入乘坐的华贵的四轮马车以及他们豪华的酒宴都令人十分羡慕;他们能从人们献给神灵的土地和国库收入中得到极丰厚的俸给,完全足够他们维持大祭司的气派和支付国家宗教庆典活动的费用。由于在祭坛前效力和指挥军队的工作并无任何矛盾,罗马人在当过执政官取得胜利之后都渴望得到大祭司或鸟占官的职位;在公元4世纪时,占据西塞罗和庞培的宝座的都是元老院中最杰出的成员;他们的高贵的出身更为他们的僧侣地位增添了光彩。

      元老们集会的殿堂和神庙都供奉着胜利女神的雕像和祭坛;雕像是一位站在一个圆形球体上的庄严的女性,袍服飘动,双翅高展,一直向外伸出的手中托着一顶桂冠。

      在那个议会中,自由的死灰在宗教的吹嘘下曾一度复燃,并有趋于旺盛之势。

      对于要求我接受的新体系我一无所知,但我清楚地知道,对古老事物的任何改变都是不光彩的可耻行为。人民的恐惧䃼充了那位演说家出于谨慎含而未吐的意见,那困扰威胁着日趋败落的帝国生存的巨大灾难则被普遍归罪于基督和君士坦丁的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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