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大江大河》,看到宋运辉在厂里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也不禁想起自己在工厂的那段日子,遇到的各色人,学到的各种处事经验。
我进厂的时间并不长,一个多月。大概是2018年1月份的样子,刚考完研,成绩还没出来,没事做,我妈叫我出去找份工作做。我在微信群里找了一个百草味的寒假工,看福利待遇写的还不错,就一个人收拾行李从武汉跑到了杭州。
我跟一帮大老爷们坐着面包车被运到一个破破烂烂的人力资源办公处,签了一份不太正式的“卖身契”,说实话,去到那个黑不隆咚的地方我也有点害怕,生怕自己被卖了。但车上一车老爷们呢,人多力量大。
小面包车开呀开,越开越荒凉,从萧山的这头开到那头都快到余杭区了。越来越多工厂出现在眼前,百草味三个大字出现在眼前,厂子蛮新,挺大气的。车开到保安亭,门卫把我们拦住了。我们说是来找工作的,人家根本不放咱们进去。大家急得没办法,说自己被黑中介坑了,天色也越来越暗了,我心里也着急起来。后来还是一个人有办法,他打电话给自己认识的一个中介,说了我们这边的情况,问他们要不要人,薪水能开到多少,后来就出来一个挂着工牌的女人,问我们愿不愿意跟她走,跟她走就有工作,就是他们要拿掉我们的一部分薪水。人都到这了,大晚上还往哪回呢,硬着头皮上吧。
去到之后,安排宿舍,买洗漱用品。那个宿舍也太大了,里面上下铺的床都放了十几张,住了一二十个姑娘,大家有的上夜班有的上白班,进进出出,弄出的动静也大,我最讨厌噪音了。跟那个领我进来的女人反映,她也只是叫我先忍着,后面再分配工作。
待了两天,期间带我们参观了车间,进去要消毒,不准带手机,我以为自己就要在这工作了。后来接到那女人的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去一个仓库,那边办公室缺人,看我是本科学历,可以去那边帮忙做些数据处理的工作,就是厂子会比这边破点,我立马答应了。
很快我到了这个厂房,跟总部比是挺破旧的,这个仓库是租别人的,有些年头了,宿舍楼也比较老旧,水泥地都发黑了,铁板床生了锈。八人间,还没住满,收拾收拾住下了。
办公室纠纷
去办公室上班的第一天还挺忐忑的,这也算是我正经第一份工作,两个学生(一男一女)模样的人带着我学习仓库管理软件使用,跟他们一聊居然也是武汉的学生,年纪还比我小一点。老实说,这个软件其实并不难,一进一出,逻辑需要理清楚,步骤是略复杂了一些。如果没有理清逻辑,只凭死记硬背,很容易漏掉步骤。我就犯了不少这样的错误。
我的两个学生师父,男生有耐心一些,女生脾气急一点,我出错了会说我两句。但他们都还算好的,毕竟不是领导,也不会对我发多大火。后来越来越忙了,师父们也提前回家过年了,上面派来一个很能干的女人过来坐镇,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坐镇办公室,一左一右盯着我。这个女人真得超严厉,人瘦瘦小小的,戴着副眼镜,平时都不见笑脸,只有男领导和她开开玩笑她才难得笑一下。
刚开始因为粗心犯一两个错,她都帮我纠正过来了,有一回听说是忙到半夜,我心里也挺内疚的。但粗枝大叶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多少,有一次又犯错了,她实在是忍不了了,气的把鼠标摔在地上,破口大骂,说再也不要见到我,问办公室里的其他领导哪条生产线上缺人,要把我丢到线上工作。
线上历练
于是我就被带到了线上工作,去的第一天蛮尴尬的。办公室里大家都化着妆,再不然也是干干净净的。而生产线上的工人都是卖力气活,身上都弄得脏兮兮的。我平时都习惯化妆出门,那天上午犯了错立马就被赶到生产线上,我平时那副样子出现在办公室没什么,到了线上就成了”新闻“。衣着干净化着妆的小姑娘,坐惯了办公室的人被丢到了线上,很多双眼睛很快向我看了过来。我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开始是嫌丢人的,但跟这帮人熟悉后也无所顾虑了。蛮热心的一群人,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利益纷争。一条线想要运转正常,不加班不返工是需要工友们相互配合的。我们当时做的工作叫”组礼盒“,百草味的一个零食礼盒里面有碧根果、夏威夷果、葡萄干等等坚果,每个礼盒都有不同的名字,里面放几包碧根果放几包巴旦木数量都是不一样的。我负责放碧根果,他负责放夏威夷果,还有个力气大的男生,把放好的一堆盒子推到前面去。每个人放的东西不一样,一堆盒子到了你面前,你要手疾眼快并保证不放错,稍微犹豫一会儿,放错的那个盒子就被推到了别人面前,混在众多盒子面前,你也不知道哪个多放了,哪个少放了。
通常是一个原料盒见底了,才发现不对劲。因为组礼盒所需要多少材料都是定量的,如果多了少了就是有人放错了,发生这种情况有时候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的坚果就带回去自己吃掉。有时候遇到检查就返工纠错。
我们这条线上的人,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口音各不相同,有男有女,年龄不一,可以说是鱼龙混杂。我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当过兵的小伙子,做事很卖力,人也仗义,副组长,能管事。一个胖胖的男生,喜欢偷懒,嘴巴蛮会说。经常借口出去买个口香糖上个厕所啥的,主意多。一个我同乡,年纪比我小,还在读大一,人也比较健谈。一个个子小一点的男生,话不多。一条线上的工友,一边干活一边聊天,也没那么多顾忌,开心就好。虽然身体上是很累,精神上倒是比气氛压抑的办公室放松了不少。
宿舍磨人事件
再来说说我的舍友们吧!算上后来陆陆续续搬进来的人,十人间也快住满了。一个经常在半夜煲电话粥,气得我踢她床板都无动于衷,据说老家有孩子还在外面跟别人鬼混的有点姿色的女人。三个同乡的,来自濮阳的叽叽喳喳的中年妇女,她们当中有一个四十岁了还没结婚,自己把自己当公主,喜欢跟男人发语音撒娇的碎嘴女人,我特别烦她,认为她没有自知之明。还有一个很憨厚的大姐,人挺壮,干活利落,吃饭也多,一躺下就呼噜震天的老实巴交的女人。也来过两个年轻貌美瘦小会打扮的大学生,但吃不了厂里的苦,也看不惯那帮抱团的妇女们,最终气鼓鼓的拖着行李箱走了。还有一个皮肤状况不好,眼睛滴溜溜转,话也蛮多的女孩,她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她经常跟我嚼舌根,对自己的情况却只字不言,所以我也不了解她。只是几次见她夜里没回来,估计外面也是有朋友。
后来到线上干活,又听工友们说了这个女孩的另外一面,好像就是说自己没钱了,暗示男生带她出去吃饭啥的,干活时候话多讨人厌啦。反正我去线上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了,收拾行李去哪了就不知道了。
留下来的人或是因为无奈,或者比较能吃苦。像我说的那个大姐,她说她在老家一个人种十几亩地,这点累不算啥,我真是特别佩服她。她还算比较干净,自己床铺地面的垃圾都会收拾的干干净净,其他几位就不怎么收拾了。我有时候实在看不惯,也只能自己抄起扫帚簸箕打扫一下。你跟那些不太讲究自私自利的人讲素质真得是搞笑。
我睡觉比较讲究,需要没有光,没有声音才能睡着。但这帮女人精力特别旺盛,哪怕加班到11点回来,还能叽叽喳喳说上几个小时,打呼噜的,煲电话粥的,折磨的我简直想出去睡大马路。买了副日本的据说很好用的耳塞也根本抵不住这噪音。那时候我超级怀念大学宿舍,还是舍友们文明啊,也迁就我,我说关门睡觉就睡觉了。
在这里,我深深明白我只能做好我自己,不能让别人按我的心意来做事。就比如说我这人冬天不喜欢开空调,觉得干燥,但她们一回来就把空调打开。电费自己交,厂里的电费还特别贵,我心疼电费啊,说了她们也不听,只能咽下不快。没有洗衣机,大家都得手洗衣服。后来那个喜欢煲电话粥的室友搞了台很小的二手洗衣机回来,我们开始跟她说好话,借用一下她的洗衣机。她倒是蛮爽快的借我们用,只是说好洗衣机太小,洗不了大件。后来,洗衣机被用坏了,那么多人在用,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坏的。她虽然生气,也不能拿我们怎么着。
小小的十人间,明争暗斗人性之复杂尽现于此。但人性不是永恒不变的,一个人你一直觉得他很讨厌,也许某一刻他做了什么事就会让你觉得这个人也有点可爱之处。我在厂里打工这一个多月,有同事们的帮助,也遭受过领导的嫌弃,也跟工友们互相打趣共同协作过。从办公室到生产线,不说哪里工作高端,一个劳心一个劳力,比较起来,人际关系都是一样的复杂。相对来说,工友们之间相处起来还是简单些。
无论在哪里,做人,一辈子的学问。也感谢自己曾有过这么一段经历,赋予我宝贵人生一点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