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黑。
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挣扎着,直觉上方有冷意袭来,是从一光明小孔传来的。
“哗”的一下,我拉开拉链,光亮才全泄了进来,我艰难地把脑袋钻出来,才发觉自己是被装进一女式提包里了。
我拉下袋口,笨拙地从里面跳出来,其间还差点被袋口绊倒,好在成功解放出来了。
抬起眉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被窗帘半掩住的窗户,再往四周瞧瞧,哦,原来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不知道主人是谁,把房间打扫得又干净又整齐,这一次我很灵活地跃上窗前的课桌,走了几步,脚上踩到钢笔,又后退一步,唯恐弄乱了这房间的任何东西。
不过没关系,我照样可以透过一边没被掩住的窗户,瞄见了窗外。
这是一场初雪。
小冰粒毫无目的地从空而降,初始只是零星,后来愈下愈大,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飘如飞,忽散忽聚,干秃的梨树下站着这么一位留着短发的穿着棉袄的少女,怀里抱着一只近乎打瞌睡的雪白猫咪。
她挂着喜悦的笑容望向纷雪的天空,低下头时看见猫咪要睡下去了,便用双手将它高捧在空中面对着她。
猫咪一离开温暖的怀抱,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少女“虐待”了,连忙手打脚踢,并哭丧道:“呜夏盼!我刚梦见我正在被我的如意郎君抱抱呢,你还我美梦!555信不信我咬你!”然后嚣张地露出自己的尖齿,面目“狰狞”。
唤作夏盼的少女忍住了笑,用手将猫咪反过了它的身,猫咪这才冷静下来,它半眯着眼看落雪有些鄙视道:“切,下雪有什么好看的,本猫身上随便拔的一根毛都比它漂亮几万倍。”
夏盼眼里满是揶揄,作势要拔它的猫毛寻求验证,这可把猫咪吓坏了,连连求饶。
一人一猫就这么打闹着,未曾发现窗边有我。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少女,感觉好面熟,总好像在哪见过,当那只猫咪喊出夏盼这两个字的时候,一段好像是前生的记忆涌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钥匙不见了,能帮忙找找吗?”
“下雨了,为什么不回去?”
哦,我记得了,她不会说话,幸好前生会懂手语,我才能与她交流,好像,我有一个名字,叫零。
她说:“人空空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还是会空空地离去,我知道,我带不走什么也拿不来什么,至少我体验了一次人生,0这个数字真的很伟大。”
现在回想起来,颇有感触,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了才这样吧。
“夏盼,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一位少年突然闯进了我的视线,手握着两杯热奶茶,一脸温柔地笑看着夏盼。
夏盼看见他后显然有些惊喜,随后抱着猫咪跟他进了屋子。
本来我并不在意那个少年是谁,但我一看到他跟我前生长得一模一样时,我呆滞得像块木头似的。
待我恢复意识后,就跳下到地板,溜出了房间,到一面墙后躲着 ,屏住气息露出半个脑袋来偷看,我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但就是冲动。
那位少年戴着职业卡,我看清楚了,他叫姜睦。两人对坐在方形桌旁,客厅里开着暖气,所以不用再穿棉袄。
姜睦将一杯热奶茶递到夏盼面前,轻声说道:“小心烫,先把瑧放到地上吧,我给它热牛奶喝。”
原来那只猫咪叫瑧。
夏盼将它放了下来后,猫咪蹦蹦跳跳地来到姜睦脚下仰望着他,眼里充满期待,显得天真无邪。
姜睦抚了抚猫咪的脑瓜子,在我看来,他们就像一家子。
不知心里为何有些酸楚,此时此刻这种心情,就好像是你千里迢迢来找被你一直守护的那个人,见到她被另外一个人守护并且幸福的样子,感到自己已经从他身边排除了,你想主动打个招呼,却又怕冒犯了他们的幸福。
这样说的话,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了,从九州神话来说,我不过是执念化成的魅,承载着轮世的记忆,一样拥有生命,因为执念,所以出现。
我想,我应该离开,她有能守护她的人了 ,不需要我,便果断地转了身。
走了几步,感觉身后有丝丝凉意,一个更加宏大的体躯影子盖住了我的影子。
我被抓住了,是那只叫瑧的臭猫,它把我拎在它的面前,然后嚣张地露出自己锋利的牙齿,可是样子却很搞笑。
我忍住笑勇敢地跟它对视,它喃喃道:“本猫虽然没有食老鼠的爱好,但我很有兴趣好好地蹂躏你,哼。”
但它显得有些犹豫,眼珠子一转,它突然奸笑起来,我正不解,它就转了个身,带着狡猾的眼神,用力将我甩飞了。
客厅里立即响起了超大的“啊”声——我摔在了夏盼的脚下。
屁股开花的感觉好难受,我想喊疼,却只能发出吱吱声,脑里不断反应说夏盼最怕老鼠嗯是的她最怕老鼠!
我不敢再吱声,我不想她害怕我,可是有什么东西在堵塞着我的心口,弄得我好难受。
我终于明白,有些东西尽管不代号入座,也无法避免它带给你的情绪。
本来正在热牛奶的姜睦闻声从厨房赶过来,下一秒就被惊恐的夏盼躲在了他的身后,她用手指着因为太疼直接瘫在地上的我。
姜睦轻声说了一句不要害怕,就靠近来看看我这只苦命的老鼠。
“哎?”
他好像有些吃惊,把我捡起来放在手心上细看,笑了:“这是毛丝鼠,就是香港人说的龙猫,前半身像兔子,后半身像松鼠,背面和侧身是灰蓝色的,腹部有逐步加深的浅白色,应该就是龙猫了,很珍贵的喔。”
龙猫?什么鬼?还一副老鼠的模样!
我胆怯地望向不远处受惊的夏盼,希望能接受到她的原谅,可是,终究是看不透。
姜睦看见我如此乖巧妥协地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眸子里透出温柔和欣喜,可是我不屑,我这不是乖巧,也不是妥协,我只是累了,真的累了。
这一场风波过后,我被关进了铁丝笼子里,姜睦贴心地给我布置水和食物,还用一条旧的棉织围巾给我当小窝,时时注意调节客厅的暖气。
没错,我的小家就安在厅内的沙发旁的电话座旁。这倒是个好风水,我闲来无事,可以看电视,咳咳,其实就是凑合着看的。
夏盼看电视时常常坐在离我最远的沙发上,起初我因为这样失望了好一阵子,后来也渐渐习惯了,敢坐在我旁边的,也只有姜睦和瑧这只白色恶魔了。
说起瑧,我发现了它的一个秘密,它不是普通的动物,是一只在夜晚能化成人形的妖,而且只有我和夏盼看得见它化成人形的样子。
对于我来说这倒也不稀奇。
重要的是,它是一只披着可爱包袱的恶魔。每次看电视时总要拿一袋开心果来享受,然后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它看电视还不忘瞅我几眼,那种眼神,再加上吃开心果的动作,嘲讽度百分百,挑衅度百分百。
对之我一般装作无视。
切,它有开心果,我有黄豆吃,转眼一瞧,黄豆早吃完了,我只能闷闷地啃着一片菜叶继续看我的电视。
嘘,接下来这个笑话可别告诉别人。
你知道的,馒头瑧是个十足的吃货,跟我同样睡在客厅里,一次夜里,它化成人形在厨房里偷吃,被我发现了,我心计一上,把一粒黄豆丢在厨房内,让它给踩上了,还弄翻了手里的食物,那个装食物的盘子自然也就破了。
它化成本体准备逃窜,但还是被姜睦给逮着了,足足三天没有零食吃,只能干白饭。
事后,它知道罪魁祸首就是我,要把我吃了,可是被笼子挡着了;要把我和笼子摔在地上,它又怕被姜睦惩罚。
想了半天也没想着,它干脆打开电视解解压,按了开机后回头看见我正盯着电视,它茅塞顿开,才想出治我的阴谋——用一块大布盖住笼子不让我看电视。
这招真是狠,看电视可是我被关在笼子里的唯一乐趣,现在好了,没了,我暗自诅咒了馒头瑧好久。
后来诅咒真的灵验了,馒头瑧又被姜睦惩罚了,我才知道,盖住笼子的那块大布原来是电视布。
馒头瑧这头傻猫。后来的后来,我和馒头瑧彻彻底底地成了冤家。
这一天,夏盼一大早就去学校了,馒头瑧也不知道到哪去,或许是哪个倒霉蛋被它看上了,正被缠得无法脱身吧。
我郁闷地把身子缩进围巾小窝里,只让脑袋露出来,望着窗外不停地在空中打旋儿的雪花,它们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小精灵,怀着好奇和兴奋左顾右盼。
多么自由啊。
我想,我是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前生被困在了树上,今世被囚在了铁笼里,叹了叹气后,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感觉我好像浮在了半空中,是错觉吗?
眼前的东西都好朦胧,我揉了揉双眼,看清了状况才知道我是被姜睦提进了一个房间里。
他把我和笼子安置好后,将我放出来放进手心上,温柔地看着我说:“小可爱,今天我要为你画一幅画像。”画像?
这是,他的画室。
之后我被放在了一扇紧闭的玻璃窗旁,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纷飞的大雪,不知为何,我对雪很有感觉,就迷恋地看向窗外,并把前身的两个爪子举高靠在玻璃上,背后姜睦温和地传来一句:“昸,别动,这样很好。”
昸?这是我的名字吗?真好听,有暖冬的意思。
这次我非常听话,按照他说的认真去做,或许是因为他给我起了新名字,也或许是他帮我教训了馒头瑧的原因。
我突然感觉到,时光的静好。
姜睦把我的画像画好后,还在旁边写了一个漂亮的毛笔字:昸。
我的审美观不怎样,只觉得画得好好看,而且画中的我还特别帅气可爱,我这不是臭美,而是姜睦画得太好了。
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夏盼不太怕我了,这是托了那幅画的福,之前因为我远看起来太像一只老鼠 ,所以她一直离我远远的,从没仔细看过我,因着这画,才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可怕。
一次她坐在了离我最近的沙发上,我激动地要死,害羞地不敢面对她,从此成了馒头瑧针对我的笑柄。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事,不是你想象中的这么坏,有些人,不是不想对你好。
你急不可耐地想去别人的世界逛逛,就必须先走出自己的房间。
要记住,你面前有阴影,那是因为阳光在你后面。
后来的冬日,我觉得暖极了,每天都和馒头瑧打闹,夏盼特别喜欢看着我俩嬉戏,还在日记上说她感觉就像亲临现场看猫和老鼠大战,有趣极了
(因为我已经会认主了,姜睦不再把我关进笼子里,我就抓住偶然的一次机会偷溜到夏盼的房间,看见了她的日记)。
我们四个一起啃开心果看电视,一起在窗旁看雪说笑,这样融洽的相处,让我以为,这是最后的结局。
可是,却不是。
那一天,我们都窝在开着暖气的客厅里,看《猫和老鼠》经典片,正笑得腹疼时,我似乎从地面上听到了什么,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后,我就立马从我的围巾小窝里逃出来,跳到沙发面前的玻璃桌上,卖力地召回存在感。
无奈身儿太小,自己的声音被电视的音响盖过,根本没发现我,我愈来愈不安,心下一狠,就跳到夏盼身上咬了她左手大拇指,她本就是措不及防,被我咬疼兼吓着,吃惊地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左手乱甩,试图想甩掉我。
我现在是什么也不管了,紧抱住她的大拇指,咬的力度根本没放松,还加大了,她挂着痛苦的表情把左手乱甩着,姜睦也正着急地劝她冷静下来。
接下来我如愿地把夏盼惹恼怒,她发疯似的冲出大门,来到了宽敞的院内后,我松开了口,“啪”的一下掉进了深深的雪堆里。
掉下来的时候看见馒头瑧和姜睦也跟着冲出了大门,我才安下心来······
一周后,“欢迎收看今天的新闻眼,我是XX,一周前,我市发生了2.5级地震,经过调查,是因为某地挖矿过度产生的人为地震······”
夏盼没等主持人说完,立马就按了关机键,慢慢转身看向电话座旁空空如也的铁笼。
你绝对没想到,我是被冻死的。
姜睦他们虽然没用多少时间就把我从雪堆里找出来,可是那时我已经被冻得奄奄一息了,幸好他们没事。
迷糊中,我听到了,呼唤,馒头瑧它装作嚣张地说:“你再不醒来我就把你吃了。”
我想,你怎么舍得。我再次瘫在姜睦手心时,看见了夏盼那闪着泪光的眼神,那么疑惑不解。
对不起。
最后,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那应该是灵魂吧。
安啦,现在,我要与天空的飞雪共舞,飞向那遥远的地方。
【完】
后言:觉得狗血就喷。本篇小说概述的是零作为魅生到死的过程。聪明的人一定能发现,在本文昸就像作为一个人一样尝到酸甜苦辣,从孤独自闭到开朗活泼(开始它只认定夏盼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后来察觉到身边的另一些人,并与他们经过不同的经历,才渐渐开朗起来),要是你有点孤僻,一定要多点笑口常开,不然就连一只“老鼠”都不如。最后说一句,爱护和珍惜所有动物。
再最后,厚脸皮要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