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凶外包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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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镂月裁云第七期有奖征文活动。

夏天时突然收到来自老家的信息,侄女要出嫁了。这可是件大事情,我自己没成家没有子女,侄女便是我最亲近的晚辈了。她的婚礼我自然要参加的。

和领导请了假,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火车才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到家后简单的休息了一下,就帮着大哥大嫂忙着婚礼的事。布置新房,贴喜字,招待来客之类的琐事。离婚礼正式的日子还有两天。我正在房间里忙着,忽听楼下闹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叫我。

下楼来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女子正在门前和大嫂说话,那个女子身材不高,看上去很是富态,衣着打扮也很精致,我看了一眼并不认识。那女子见我出来了便说道:“这是你家老弟吧?一晃多少年不见了,你还认识我吗?”

我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仔细看了一下这女子,没认出来是谁。

那女子便哈哈得又笑了起来:“也难怪你不认得,毕竟这许多年不见了,咱两家以前是邻居,我在你家后院住,我爸是李福,你小时候还去我家玩过。”

可我还是没想起来她是谁,只好敷衍道:“啊,是吗?这许多年不见了,真的认不得了。”

还好大嫂在旁边解释道:“李姐是李士明的堂姐,为了李士明的事来的。”

一提到李士明我立刻想了起来这女子是谁了,她的堂弟李士明是我姨妈家孩子,也就是我表弟,和我同年,生日比我略小,以前常在一起玩,自从我去北京发展后才少了来往。眼前这女子是李士明的堂姐,住的离我家很近,她那时家里有棵李子树,每到秋天就会结出很多的甜李子,我和李士明那时常到她家去偷李子吃。不过我上高中后就再没到她家去过,而且去她家时也很少和她说话,如今年头一多,自然认不得了。

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就连忙招呼道:“是李姐啊!不好意思,太多年不见,没认出来,您别见怪。”

李姐也没生气,笑着说:“没事没事,谁让咱们少来往呢。”说着便收敛了笑容,换上一幅悲伤的神色来,说道:“我今天来也是赶巧,没想到你家在办喜事,可我又实在找不到别人帮忙了,我家开了个山特产品经销店,我爱人和孩子都进山收货去了,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们,毕竟我一个妇道人家没经过见过,实在心里也是害怕的。”

我一听心中奇怪,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于是转头看向大嫂。大嫂道:“是李士明死了,刚才通知过来,听说警察都去了,让家属去呢。”

我大吃一惊道:“李士明怎么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姨夫姨妈去世的早,李士明也没有兄弟姐妹,他自己也是个老光棍,没成家,自然也没有子女了,在这世上最近的亲人就是他堂姐和我们家了。

李姐说道:“我也不清楚,刚接到电话时就把我吓得够呛,也没敢细问,听说是被人杀死的,邻居报的案,警察都去了,让家属赶紧去呢,我胆子小,爱人和孩子又不在家,这才想起你们来,想看看你家谁能不能去一趟。”

大嫂对我说:“咱家正办喜事呢,你大哥又忙走不开,但这事咱们又不能不管,只好麻烦你去一趟了,你看成吗?”

事已至此我当然不能推辞了,换了身衣服,然后就打车直奔李士明家赶去了,不过五六分钟的车程便到了地方,只见李士明家门前围了好多人在看热闹,还有警察拉上了警戒线在维持秩序。

李士明家是父母留下的两间砖瓦平房,但只有一个人住,房间还是很宽敞的。我虽然有几年没来了,但在院子外面看他家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和一名维持秩序的警官说明了来意,那名警官就放我进来了。

进来后又有一名警官来招待我。我一看这名警官我居然认得,他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名叫顾威,在市局刑警队工作,从警也快三十年了。顾威见来的是我,很是诧异,问道:“怎么是你?不是说死者只有一个姐姐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回来干嘛来了,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被他连珠炮的问话问的有点懵,根本不知道先回答他那句话,不过好在大家是熟人,解释起来也方便,把话说明白后我问他:“这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早上接到的报警,报警的是他家的邻居,也是工地上的工友,早上来找他是为了工地上的事,结果发现他被人刺死在家中,屋子里有搏斗过的痕迹,凶器是他自己家的水果刀。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调查。”他说完就拿了一份文件要我签字。

我见旁边没人就把顾威拉到一边问:“你能不能说具体点,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查到什么了?”

“我们是有纪律的,事情没调查清楚前不能乱说的,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顾威说着便凑到我耳边小声道:“根据我从警多年的经验,这死者多半是自杀的,现场的搏斗痕迹也是伪造的,而且现场很可能还有人在场,但死者为什么自杀,又为什么伪造现场,还有现场的另一个人是谁还要再调查,我能说就这么多了。”

顾威说完就又把那份文件交给我让我签字,然后说道:“死者的遗体我们要拉回警局做尸检,检验完后会通知家属来领取的。”他见我签完了字就招呼人拉上尸体收队走了。我一看没有别的事了也只好回家去了。

到家后见李姐还在,就把事情的原委和她说了一遍,她听了也没有头绪,只好告辞回去等消息。

第二天一早,家里便有客人来访了。有亲戚有朋友,有侄女的同学闺蜜,都是为婚礼的事来帮忙的。毕竟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其中繁琐之事自然不少,忙忙活活的这般一直忙到了中午。家里自然不方便招待大家,大哥便安排在附近的酒店订了一桌酒席招待客人。当时有大哥,大嫂,我,侄女,侄女的闺蜜蒋婉婷,蒋婉婷的男朋友刘锐,蒋婉婷的父亲蒋长生,母亲单萍,还有侄女的表姐,表弟,表妹和大哥的一个朋友共12人。

蒋长生夫妻和大哥大嫂是朋友,平时关系也不错,夫妻二人在市里开了一家水果蔬菜超市,侄女婚礼上用的蔬菜水果都是他家提供的。蒋长生为人老实木讷,平时少言寡语,问他十句能答二句,平时只是爱笑,一笑起来便是满脸的皱纹,属于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只知道干活的老实人。他妻子单萍却是个能说会道的厉害人物。蒋婉婷和她母亲颇像,爱说爱笑,开朗活泼。她男朋友刘锐又高又大很是帅气,两人看上去也很般配,蒋婉婷是侄女的伴娘,刘锐也答应做伴郎了,所以也都不算外人。

大家到了酒店坐下后,上了酒菜,边吃边聊,气氛也很融洽。正聊的起劲时,我的电话突然响了,我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顾威,心想莫非是李士明的事有了进展,于是接起电话问:“老顾,有什么事?”

“你现在是在富春酒店吗?”顾威没回答我,而是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心中颇感奇怪。

“你出来一下,我在酒店门口呢。”

我一听不免心中大感奇怪,这顾威怎么跑到这来了,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

我向众人道了个歉出来,到了酒店门口便看见顾威穿着便衣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两个人也是便衣。见我出来了顾威便上前问道:“老同学,我见你在里面吃饭,想问你同席的有没有一个叫刘锐的人?”

我一愣点头说:“有啊,你找他什么事?”

“什么事不用你管,你能把他叫出来吗?不要惊动其他人。”

“叫他出来自然可以,不过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

“叫他出来自然是有事问他,跟李士明的案子有关,你别说是警察找他,就说是有朋友找他。”

我见他既然这样说了,也不好拒绝,于是返回酒店包箱,对刘锐说:“外面有个人说是你朋友,让你出去一趟。”

刘锐明显一愣,问:“谁呀?我那个朋友知道我在这?”

“我也不清楚,他说你出去就知道了。”

刘锐不疑有他,起身和我出了酒店,刚到酒店门口,旁边猛地窜出两个大汉,一把将刘锐按住,顾威身边的两个便衣也猛地冲过来,不等刘锐反抗,一把明晃晃的手铐就铐了上来,几个人连拉带拽把刘锐塞进路旁的一辆面包车里。

这时顾威走了过来向我道了声谢,又问:“侄女那天结婚?”

“明天上午10点的婚礼,金帝都酒店。”

“好的,知道了,明天肯定人到礼到。”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问道:“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说么?”

“我们查了李士明家附近的监控,他死的当天晚上只有刘锐去过他家,所以要带他回去问话,其他的恕难奉告。”说完顾威便上了车,发动起来。这时顾威突然把头伸出车窗叫道:“对了,有个事差点忘了,李士明的尸检已经结束了,你们去把他的尸体领回去吧。”说完那面包车便一骑绝尘而去。

我见此情景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到酒店把事情和众人说了。蒋婉婷一听说自己的男朋友被抓走了,立时坐不住了,赶紧给刘锐的父母打了个电话,然后便离开了酒店,蒋长生夫妻见了便也赶紧告辞离开了。其他人见了也没了兴致,纷纷散去。

我和大哥刚出酒店就听见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只见酒店大厅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却是我的中学同学周明义。这周明义现在是市医院的主治医师,市里有名的一把刀,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他。

我告别大哥,便和周明义寒暄起来。周明义问道:“你不是在北京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天刚回来,是侄女结婚,来参加婚礼的。”我说道,又反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明义苦笑一声:“我是来找我前妻的,为了女儿的抚养权问题已经找过她好几回了。”

我仔细一问才知道,周明义和前妻因为感情不合离婚已经十多年了,当时他女儿年纪小,便被法院判给了母亲。这几年周明义在卫生局上班的前妻朴金花虽然事业上蒸蒸日上,但私下却有传言说她行贿受贿,还和单位的领导不清不楚的搞暧昧。周明义担心这事会对女儿有影响,就想要回女儿的抚养权,结果每次见面一谈到女儿抚养权的问题两人就会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今天听说前妻朴金花在酒店要和那位领导来办事,便想看看能不能拿到两人的把柄,好要回女儿的抚养权。我见这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过问,便想要告辞。谁知周明义一把拉住我说:“兄弟,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关系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一愣问道:“什么忙?怎么帮你?”

“我前妻和他的领导就在酒店二楼,我要上去万一撞见了不太好,你能不能上去帮我看看,如果能抓住他们的把柄自然最好,如果抓不到什么把柄也没什么,万一撞上也不尴尬。”

原来是这种事情,我心里不免有些不太情愿,可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回到酒店周明义在大厅等我,而我则直接上到二楼,谁知刚走到包箱门口,那包箱的门突然打开了,只见两男一女三个人谈笑风声正从包箱里走出来,其中那个女子正是周明义的前妻朴金花,多年不见她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看上去依旧是那样的年轻漂亮,好像时间在她身上停止了一般。

朴金花笑着对另外两个男士说道:“刚才的事就拜托赵局和闫处了,事情办妥了好处一定比之前的还多。”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我这边看过来,我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打算绕开他们。谁知朴金花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她还能认出我来,不过我既然能认出她来,被她认出来也不奇怪。

我只好停下来和她打招呼。那赵局和闫处见此情景便告辞先走了。我和朴金花先聊了一下彼此的近况和来酒店的事。朴金花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在公安局上班?”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我没想到朴金花会问起顾威来,不由的奇怪起来。

“市里不是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吗?那个案子破了吗?凶手抓到了吗?你那个同学跟你说过这事吗?”

“你怎么关心这件事?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听她问不免更加好奇起来。

“我就是好奇问一下,市里也没什么大事,出个杀人案自然全市轰动。”

我听她这般说的虽无问题,但心里还是生出一分警惕,摇头道:“我刚从北京回来,还要忙侄女的婚礼,这件还没来的急过问,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同时暗自庆幸她不知道我和死者的关系。

她见从我这问不出什么事来就告辞离开了。我下楼后见到躲在暗处的周明义,把自己见到的事和他说了。周明义见我并没有拿到朴金花的把柄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神色,向我道谢后就转身离开了。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里面。

离开酒店后我联系了李姐,她老公和儿子已经回来了,便和我一起去把李士明的遗体领了回来,李姐查了一下黄历,发现后天才是出殡的好日子,于是就在李士明的家里搭起了灵堂,来停放李士明的遗体。然后便开始招待前来吊唁的人,这李士明因为一直单身,平时又出手大方,因此交的朋友倒是不少,前来吊唁的人一直络绎不绝,花圈挽联也从李家门前一直排到了大街上。我和李姐,还有李姐的老公和儿子便以家属的身份招呼客人。

招呼了一会我突然在吊唁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侄女的闺蜜蒋婉婷。心中奇怪她怎么来了,于是上前打了个招呼。她见了我也连忙打招呼:“叔叔好。”

“你怎么来了?”

“是我爸妈让我来的。”

“哦,原来如此。”我心想,原来蒋长生夫妻和李士明是朋友,这李士明交友当真广阔。于是又问:“你男朋友刘锐怎么样了?”

“我已经通知他父母了,听说可以办理取保候审,应该没什么事。”

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不管多大的事,很多人了认为只要从公安局放出来就是没事了,没想到蒋婉婷这样的大学生也是这样认为的。

蒋婉婷和我说了一会话就去忙其他的事情了。我在旁边却越看越不劲,按理说蒋长生和李士明只是普通朋友,蒋长生自己不来吊唁居然让女儿前来吊唁已经够奇怪的了,这蒋婉婷吊唁完也不离开,居然以家属的身份开始招呼起前来吊唁的客人了,如果是普通朋友完全不必如此,可两家又绝对不是亲戚关系,可当真是奇怪极了。

我便将李姐叫到一边问:“那个女孩蒋婉婷和士明是什么关系,她怎么也留下来招待客人。”

李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吗?”好像我本就该知道这件事似的。

“我不知道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李姐见我居然不知道此事,也不肯多解释,转身便离开了。反倒搞得我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她既然不肯说,我又不好追着问,也只得作罢。

因为明天是侄女婚礼的正日子,所以我只等来吊唁的人少了一些就告辞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李姐和他儿子来张罗。

回到家见到大哥,聊了几句明天婚礼的事,顺便把今天遇见的事也和大哥说了,说完不免一阵感慨:“哎,现在的人真奇怪,每个人好像都藏着个秘密一般,一个个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大哥听了想了想说:“秘密这种事也不分时代,不分性别,谁都有,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方便对旁人诉说的事情积压在心里,时间久了就成了秘密,小的变大,少的变多,也就更加不知该对谁去说了。”

我听大哥这般说好像也有道理,也就不在说什么。晚饭后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着晚风,看着街上灯火璀璨流光溢彩,心中似有所悟。确实这世上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有秘密,无非是有的人秘密大,有的人秘密小,有的人秘密多,有的人秘密少,有的秘密可以与人分享,有的秘密烂在肚子里一辈也不会说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伴娘团早早的就来到了我家,换好伴娘服,又帮着侄女梳妆打扮,然后开始出主意如何为难新郎和伴郎团,蒋婉婷自然也在其中。

然后婚礼摄像也到了,摄影师开始指挥众人如何走流程,如何和伴郎团互动等等之类的事情。而我洗漱完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后就在一边准备看热闹。

到了接亲的时间,新郎率领伴郎团也来了,从楼下一路上过关斩将,终于来到了新娘的面前。那刘锐也在伴郎团里,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同的。难到李士明的案子已经结了?他和李士明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这种场合自然不放便问这种事,只能在心里存疑。

新郎接到新娘后便上了婚车出发了,我和大哥大嫂也早早的赶到酒店。我们这的习俗是婚车要绕城一周然后才到新郎家,到了新郎家便算接亲成功,然后便到酒店举行婚礼。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客人们也陆续到了,熟人们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待着婚礼的开始,气氛看上去很是融洽。

我和大哥在门口迎接客人,许久不见的亲朋好友自然要寒暄几句。便在此时只见顾威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见了我简单聊了几天,扔下礼金便要告辞离开,却被我一把拉住:“怎么刚来就要走?婚礼还没正式开始呢,天大的事也等婚礼开始了再说,先坐,一会让侄女给你上根喜烟,喝杯喜酒。”

“不了不了,单位有事,我也是挤出时间才过来的。”

“单位什么事?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还不是李士明那个案子,队里上上下下都忙疯了,好几年没出过这么大的案子了,我都两天两夜没休息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顾威,果然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面容憔悴的样子,于是问:“案子怎么样了,破了没?”

“破了,嫌犯都已落网,队里正在突击审讯呢,马上就要出结果。”

“你们这办事效率挺高的吗。”

“人命关天的案子,办好了立功受奖,能不卖力吗?”

“那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案子没结,还不方便透露,等案子结了再聊吧,哎,这案子可是够奇葩的。”顾威叹了口气,告辞走了,只留下我一头雾水。

婚礼按时开始了,然后便是婚宴,新郎新娘给客人敬酒,我正忙着招呼客人,忽听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周明义到了。我赶紧出来迎接,只见周明义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三四模样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长得和周明义有几分相似,眼眶微有几分红肿,看得出是刚刚哭过。

“你怎么才来呀?婚礼都开始半天了,来,来,来,赶紧入席。”我连忙招呼道。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晓雅。”周明义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边的小姑娘,回头又指着我对那小姑娘说:“快叫叔叔好。”

“叔叔好。”小姑娘叫了一声便低头不在言语了,似乎有很重的心事压在心里。

“不客气,”我答应着转头问周明义:“怎么,朴金花同意变更抚养权了吗?”

周明义看了女儿一眼,将我拉到一边:“现在可不是她同意不同意的事了,你还不知道吧,朴金花被捕了,据说是买凶杀人,我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赶到她家,把女儿接了回来,我到时女儿正坐在床上哭呢,现在刚哄好,正要回家路过你这就上来看看。”

“什么?朴金花买凶杀人!!!她杀谁了。”我大吃一惊问道。

“还有谁,咱市里最近只出了一起凶杀案,被害人叫李士明。”

“朴金花杀了李士明!这怎么可能,不会搞错了吧?”我惊讶道,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会出这种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还要等公安局的通告。我先带女儿回家了,回头有时间再聊。”周明义一边说着一边扔下礼金告辞离开了,这下子我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婚礼结束后,收拾完东西回到家,想着李士明的葬礼不知道怎么样,于是又赶到李士明家,见到李姐后简单聊了几句,问起葬礼的事。

李姐说:“明天早上出殡,从火葬厂出来后直接上山,墓地已经选好,在他父母的旁边,我爱人已经带人上山去挖坟了,士明生前还有此积蓄,加上来吊唁的人送的礼金完全够用还有剩余。”

我又问了一下李士明的案子进展,李姐表示也不清楚还在等公安局的消息,我见事已至此,也没我什么事了就约好明天出殡的时间,先告辞回家了。出门时正见到蒋婉婷和刘锐也过来了,这时节我心中虽有许多的疑问可也不方便询问,只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第二天我早早的赶到李士明家,帮着忙出殡的事,不过事情之前早已经安排好,也不用我出什么力,灵车到了火葬厂火化后就直奔墓地了。唯一让我奇怪的是蒋婉婷不但到场,还身带重孝,而且从火葬场到墓地这段路也都是她捧着骨灰盒。按说这是死者子女的事,李士明没有儿女,便该由李姐的儿子来干,可为什么要由蒋婉婷出面呢?我想不明白,又不知道该问谁,只好把这疑问压在心里。

等把李士明的葬礼办完,我也没什么事了,便打算买票回北京。真没想我这次回来居然遇上这么多的事情,不但参加了一场婚礼又办了一场葬礼。婚礼是新生活的开始,葬礼是人生的一个句号。可不论是婚礼还是葬礼对于局外人来说都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点缀,也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事情。

定好回京时间,便电话约顾威,周明义,还有两个朋友一个叫江晓平,一个叫李银锁的聚一聚,毕竟下次回来可能要到过年的时候了。在我家附近找了个饭店,朋友们也按时赶了过来,落座后点好了菜,大家道了辛苦聊了一些闲话。我便问周明义:“你女儿没事了吧?朴金花买凶杀李士明的事是怎么回事?”

“我女儿已经没事了。不过朴金花的事可大了,她不光买凶杀人,还有行贿受贿贪污渎职等多样罪名,还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这可够她喝几壶的,这回女儿想不归我也不成了。”周明义喝了口酒说道。

“可是她为什么要杀李士明呢?他俩又不认识。”我颇感奇怪。

“她为什么杀人我不知道,但他俩确实认识,”江晓平在一旁说道:“三年前我和李士明接了个活,就是给朴金花新买的别墅装修,他俩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江晓平是个小包工头,常接一些建筑装修之类的活计,李士明也和他合作包过工程。

“两个人认识不奇怪,可朴金花为什么要买凶杀人呢,两人私下是有什么过节吗?”李银锁问出我想问的问题。

“他们确实是三年前认识的,恩怨也是三年前结下。”顾威说道:“据我们调查,三年前李士明给朴金花的别墅装修时有一天中午,李士明吃完饭就在别墅里休息,当时其他人都不在,他就把装修用的纸壳铺在地上,又用纸壳从头到脚把自己盖上,躺在那里睡午觉,工地上的人常常这样休息的。恰好朴金花来别墅看进度,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只看见墙角有一堆纸壳,却没想到纸壳里有人。便打电话和她的领导商量如何贪污行贿的事,结果被李士明全听了去,这李士明也够恨的,当时没声张,却用手机把朴金花的通话全录了下来。”

“原来如此,”我吃了一惊:“难怪她要杀人,原来是要灭口啊。”

“她要灭口为什么不当时灭口,而要等三年才做。”李银锁问。

“那是因为这三年里李士明一直用手机里的录音对朴金花进行敲诈勒索。李士明得到朴金花的秘密并没声张,等装修工程结束后才私下找到朴金花,实施敲诈勒索。最初只是要几千几万的小钱,结果时间一长见朴金花不敢反抗,便胃口越来越大,开始几十万上百万的要,甚至要她陪自己上床,朴金花自然不肯,结果越闹越僵,终于动了杀心。”顾威说道。

“这个李士明当真可恶,根本就是个人渣,死了也是活该。”周明义愤然地喝了一口酒。

“难怪李士明这两年没干什么活,反而比头两年更阔绰,原来是敲诈来的。”江晓平不由得一阵感慨。

我也不由得一阵唏嘘,没想到多年不见李士明居然变成了这样的人,可又一细想,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又有几人能保持自己的初心呢。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李士明在发家无望的情况下居然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不知是他个人的悲哀还是社会的悲哀。

“后来呢?”李银锁问。

“朴金花要杀人自然不能自己动手,她便找到了‘小地主’给了他一百万,让他动手。”顾威说道。

‘小地主’是我们这有名的黑社会老大,年轻时就常常因各种原因进局子,监狱也蹲过几年。这几年年龄大了,人也改邪归正,开了家歌厅娱乐城,听说做的是正经生意。

“‘小地主’看这一百万眼红,可又不想再杀人进局子,就想了个法子找到‘半拉瓜’,给了‘半拉瓜’70万,让‘半拉瓜’去杀人。”顾威继续说道。

“半拉瓜”也是我们这有名的老流氓,据说小时候淘气打翻了热水壶,一壶开水浇在头上,结果头上严重烫伤,一半有头发,一半没头发,这才有了“半拉瓜”这个绰号。

“可是‘半拉瓜’也不想干杀人的活,于是找到了自己以前的一个小弟邵洋,给了邵洋50万,让邵洋去杀人,结果邵洋也不想杀人,于是找到自己以前的一个狱友富文杰,给了他30万,让他去杀人,可富文杰也不想杀人,于是找到自己的邻居刘锐,给了他10万块钱,让他去杀人。”顾威还在说着,可这时我们几个人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这种买凶外包杀人案以前只在新闻上看见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发生在我们身边。

“难道李士明是刘锐杀的,可刘锐当天不是就放出来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李士明是自杀的,不是刘锐杀的。我出警当天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问。

顾威拿起一根筷子在自己胸前比了一下,又在我胸前比了一下,说:“你看自杀是这样的,他杀是这样,一个伤口向里,一个伤口向外,我从警多年,之前也办过类似的案件,所以能看出来。”

“可是李士明为什么要自杀?就算知道有人要杀他也该报警啊?”我依旧不能理解。

“李士明自杀是为了骗保险,李士明由于长期酗酒加上生活不规律,之前查出已到了肝癌晚期。时日无多,他之前曾经买过一份保险,按保险约定保险人因意外身故,家属可以得到一百万元的赔偿金,但如果是因病去世就得不到赔偿。富士杰让刘锐去杀李士明,却没想到刘锐和李士明不但认识,私交还不错。刘锐便将此事告诉了李士明。当时李士明正受着病痛的折磨,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听了刘锐的话就想了一个既可以骗保险,又可以报复朴金花的法子。

“李士明和刘锐先把案发现场布置成入室杀人的样子,然后等刘锐离开后,李士明再用自家的水果刀自杀。毕竟被杀也算意外身亡,等从保险公司骗出保险,再由刘锐出面自首,把朴金花买凶杀人的事供出来,这样一来刘锐也能脱身,又能报复朴金花,还能得一大笔保险赔偿金。可谁知我们警方办案速度太快,还没等保险公司介入,案子就破了,刘锐进了公安局就全招了,富士杰,邵洋,‘半拉瓜’,‘小地主’,朴金花也都被抓起来了,这些人进了局子也没费半点力气,一审之下全都招了,尤其是朴金花,到现在还不知道这起杀人案被层层外包了出去,她还以为是‘小地主’杀的人呢,可真够奇葩的。”顾威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

我们听到这里也不由地长出一口气,心中暗道原来如此,我不免想起之前在酒店遇见朴金花的事,她还向我打听李士明的案子,当时我可没想到她居然就原凶。

“人是自杀的,那这件案子会怎么判?”周明义问。

“怎么判是法院说了算,不归我们管,案子已经提交到了检察院审核了,根据我的经验,除了刘锐其他的都轻不了。”顾威说完,众人也都跟着点了头,觉得确该如此。

这时我突然想到有件事不对,李士明父母早亡又无子女,他自杀了那保险的受益人是谁?

江晓平听我这般问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亏你还和他还是亲戚呢,这都不知道,李士明有个女儿,是私生女,我们之前干活时他亲口和我说的,他女儿叫蒋婉婷,是他初恋女友生的,他初恋女友叫单萍,嫁给了市里开蔬菜水果店的蒋长生,女儿也就跟着姓了蒋。”

“什么,蒋婉婷是李士明的女儿?”我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李士明的葬礼上蒋婉婷会以子女的身份出场,却不见蒋长生和单萍。

我仔细想了一下,当年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李士明当年和一个女子未婚先孕,但因女方父母嫌李士明家里穷,硬是把这事搅黄了。听说那个女子后来便嫁给市里一个卖水果的。原来那个女子就是单萍,卖水果的就蒋长生。当年我和大哥还不认识他们,再加上我一直以为单萍当年打了胎才嫁给蒋长生的,才没想到李士明居然有个女儿。头两天和大哥聊天时还谈过此事,明显大哥也不知道这件事,看来我们兄弟都不关心别人的隐私秘密。

转念又想李士明葬礼上蒋婉婷说是她父母让她参加的,也就是说这事是蒋长生同意的。这一瞬间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人品高尚还是活的窝囊。可是这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刘锐是蒋婉婷的男朋友,那么李士明就算是刘锐的老丈人了,朴金花这场层层外包凶杀案最后居然包到了被害人姑爷的头上,也真荒唐。每个人都在保守的秘密一旦被揭开真相是如此的简单又可笑。

大家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天就各自散去了,我也要收拾东西回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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