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夜已十分的浓了。可这会还是清醒着,不想早早地放弃思考,这个让我心安的行为。外面的霓虹灯依然亮着,以往夜里的欢笑没有出现,那些大笑的青年人哪里去了?我想象着独自亮着的夜灯,这夜色里,有多少地方是被照亮呢?我枕着双手,入眠后思绪牵的线就会统统被剪断,任其纠缠不清,一并抛离便是,烦心事就只留在现在想吧,此处不留痕迹。
以往的记忆并不都在我的脑海里,但往日的想象已够我去入眠。在夜色中,人们穿过那条被树和灯守卫的道路,归去。光芒照亮那条小径,那条路便明暗交错在树影中。人们的欢笑声就在我的眼前,人群的喧嚣声与我悄然隔开,我想一个不留地全纳进我的眼中。我独自享受这冷清的夜,但并不孤单;我直视那守望狂欢和光暗梦幻的街灯,目光也随之散在光芒中,无法凝聚,我的眼中也就是整个小径、整个人们。欣喜与伤感心满意足地飘到夜空上,等轻轻落在茫茫人海中时,便不会剩下什么。那时我大唱道这夜是美丽而柔情的。
我已经看着许多事物的离去,以及我的离去。我希望我依然不在乎那存在与消亡,毕竟我也那般预备着离去,那过程中更多留有的便是了然的惆怅。多年以后,那些事悄无声息地在盘曲沉寂处生长起来,待我旧迹重游时,便载酒撒花祭奠它们。我坐到无人的晚亭里,夜在花坛里起舞,时有时无樟叶乘风踏地,扫叶声是不可思议的伴奏,车穿梭而过是低吟。舞着,舞着,独自舞着,“这就是故地。”无论我是否毅然决然离开此地,享受着解脱的庆幸或是离别的伤感。夜说“你将离去,而我将留在此地。”毕竟,有多少那时留在这里的东西啊,欢喜总是伴着苦痛,重生总是伴着毁灭。夜在呢喃。这些构不成诗,但也值得一读。因为我也预备着离去的离去。当离去的心情也已经离开时,我便会五味杂陈地来到故地。
我无可避免地想把回忆延伸出去,延伸到其他世界,那永远吸引着我。在夜的陪伴下,我看着湖水在月色中静静波动,试图牵引我的视线到其他的地方去,没有人来打搅我。失去对我而言是一件很落寞的事情,但离去是可以预见的。我望向夜,夜说而不言,听而不闻,寂静缠绕着天地。我说不出话来,因为那些魅影在语言和文字触不到的地方,而我仅能凭着依稀的记忆召唤。我在召唤。我将召唤那些,那些离去的事物——乱风舞着飘雪树,暖风追着流红叶,雾雨藏着怜桂花。它们陪着当年的我,而如今的我在它们看不到的远方追逐远方。夜从不会过问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我早就离开了,一旦离去,离去的记忆便再也忘不了了。“不用过问。”
把握时机永远不是我的特长。我召唤片刻的回忆,自然地醒来,夜便是生来如此,它只会留在那个地方,而我将在许多的关怀下等待夜晚的召唤。哪怕是刚醒的混乱记忆,我不慌不忙地读取它。然后,生活随时会在这些时刻,将我拥入夜所召唤的,温暖的、远离的境地。
生活的焦虑和恐惧在回忆面前总算失陪一阵子。而我一个人大半夜寻寻觅觅,随心所欲地漫步也没找到什么,心已经宁静下来了。没有人来要求我找到什么,在夜里,也没有人的目光会落到我的头上,我也看不到自己外的任何一人。我想象我的影子在另外一个世界游动,许许多多的光芒漂浮在空中,活像一个个灵魂。光芒被装在长方体的灯柱里,静穆地立在广场上,光芒在另一边跳动,影子就贴在灯柱上,专心致志地去听跳动声。在这震撼而神秘的跳动声里,有一种凉爽,像吹着夜风,像漂在池水;有一种伟大,像起死回生,像迎接死亡。
心灵上的凉爽是什么感觉?一丁点印象好像都没有留下,进而想去寻找,又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印象都没有怎么证明曾经来过?影子无法听到所有光芒的跳动。在我有限的回忆世界里,我用世界播撒影子,我用影子绘画世界。
郑重声明: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