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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不大，东西三公里，南北两公里。主街一条，从东头的国道路口通到西头的河桥，中间横着几条小路，路两边是老式的铺面，理发店、馍店、五金行，还有几家卖手机的。街面不宽，车不多，人也不多。
在主街中段，靠南侧，有一栋灰白色的二层楼，墙皮有些剥落，顶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招牌：“人民电影院”。字是红漆写的，如今红得发暗。门面不大，两扇玻璃门，一扇常年锁着，另一扇开着，门口摆着个木架子，上面贴着几张电影海报，塑料膜被风吹得卷了边。
这电影院没关门，但也不像在营业。早上九点，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会来开门，拎着一壶热水，一把扫帚。他姓王，大家都叫他“老王”，是这儿的放映员，也是管理员，还是唯一的工作人员。
他先扫地，从门口扫到放映厅，再从放映厅扫回门口。厅里有两百多个座位，红色软垫，但多数已经塌陷，坐下去会“吱呀”一声。银幕是那种老式的白布，边角泛黄，像被烟熏过。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电影剧照，有《少林寺》，有《甲方乙方》，还有张《泰坦尼克号》，杰克和露丝站在船头，风吹着头发，如今那张图上落了灰，角落还贴着一张停电通知。
老王不卖票，也不放新片。他放的都是老片子，谁来了，说想看哪部，他就去找带子。大多是九十年代的，也有零几年的。带子装在铁盒里，一盒一盒码在放映室的架子上，标签手写，字迹模糊。有些带子放多了，画面会卡顿，声音会断，老王就停下来，用螺丝刀拧两下机器，再继续。
来看电影的人不多。大多是老人，下午没事，来坐一坐。有个退休的中学老师，每周三都来，点名要看《地道战》，说“看着踏实”。还有个卖烤红薯的老头，冬天常来，坐在最后一排，看完电影，也不走，跟老王聊几句天，说说当年县剧团的事。
也有年轻人来，不多。大多是带对象来的，图个清静。情侣坐在中间，手牵着手。老王从不打扰，放完片子，自己关机器，收拾地上的瓜子壳。
电影院没空调，夏天热，冬天冷。老王在冬天会生个小炉子，烧的是蜂窝煤，烟从窗户缝里钻出去。夏天他就拿把蒲扇，坐在门口，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去年，有人提议把电影院拆了，改建成超市。消息传出来那天，老王照常开门，扫地，烧水。有人问他：“拆了你去哪儿？”他说：“不知道”
后来，超市没建，因为地皮没谈拢。电影院留了下来。
现在，早上九点，老王还是准时开门。扫地，烧水，等有没有人来。有时一整天没人，他就坐在放映室，听带子空转的声音。那声音低低的，像老牛喘气。
银幕空着，厅里安静。只有墙上的钟在走，滴答，滴答。
街上的车偶尔开过，喇叭声从门缝钻进来，又远去。
电影院还在，像县城里许多没被拆掉的老东西一样，不响，不争，也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