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相遇非常偶然,擦肩而过,已是缘分。如果相处一段时光,可谓上天馈赠。不管这些人,是尖酸刻薄还是宽厚真诚,都参与了生命中一段独特记忆。当时不以为然,但是,只要时过境迁,或者旧事重提,我们恨不得以加速度拼命回忆,企图奔赴永难重现的昨日和永难再见的故人。
《我们俩》这部电影只有两个人物角色,独居老人和大学生小马,演绎北京胡同里一对房东和租客的故事。
影片叙述流畅而起伏,画面跟随着那辆叮当作响的自行车,匆匆飞奔而来又疾驰而去,小马清澈而傲气的神情,跟房东老太太防备浑浊的眼神一次次交锋,激烈地推进情节发展。
故事场景起始于冰冷萧瑟的白雪世界,结束于纷扬寂廖的又一个寒冬。整个剧情始终贯穿着三个层面的悬殊,频频激发矛盾,两人从冷漠对峙到舒缓和解到相依为命到分道扬镳。青春的小马面对旧屋,满怀悲凉和失落,苍老的房东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老少两个女人将生命四季和人生冷暖的主题真实呈现,她是冲突和谐,她们对立依存。人与人的情感,在一次次的羁绊中凝结为沉甸甸的依恋和怀念。
人物年龄悬殊
漫天大雪,小马顶着红扑扑的脸蛋,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杠自行车,卖力地穿梭在北京的胡同。小马正值花季,犹如花骨朵似的热烈昂扬的蓬勃盛开,老太太在小马的映衬下更像一束即将枯萎的绿植,被生活的孤寂,风干成没有血肉感情的植物标本,两者形成鲜明对照。
老太太的房间宽敞破旧,除了一瓶瓶药,就是一张床和一个单人沙发。她的世界只有单枪匹马,还是一匹枯瘦的老马,小马的世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两个处在截然不同生命阶段的女人相遇,注定冲突不断。
一个风风火火,生命力旺盛。即使破败不堪的陋室依然可以趣味横生。一个默默无声,等待生命枯竭,犹如大雪漫天的萧瑟世界,寂寥寒冷。
社会角色悬殊
单纯的大学生小马推开破旧的房门,跟冷若冰霜的房东开口,结果,房费不降,厨房不能用,炉子不能生,火热的青春遇到了生活寒潮的袭击。她像所有涉世未深的孩子到社会碰触生活,经历锻打。
老太太坐在无声的世界,像一尊静默的雕像,在单人世界与孤独斗争,几乎以缴械投降的方式,鲜活的音容笑貌制成冷漠刻板、固执自私的防御面具。
房东对于小马提出的各种生活需求,均要求以付出钱物来解决。小马用电话被要求交钱,扯了电话线被要求交电话费,使用冰箱被要求买鲤鱼。因为小马抗争不公平对待,私自接电线,被精明的老太太发现举报,逼其去派出所交罚款,并以撵人为威胁。寒冬,小马的破房子被冻得睡不着觉,老太太优越地吐出这样的话:“多盖几床被子,忍忍吧,冬天快过去了,以后有钱买小楼就不用挨冻了。”不久之后俩人因为一笔三百块钱的长途话费闹到不可开交,房东摆出她唯一的优越感,让小马走人,不允许她再住。
命运结局悬殊
小马性情清澈,坚韧而真挚。对于所有事情带着激情和动力,一间陋室被装点的有滋有味,房东老太世故单漠,尖酸刻薄。冷眼窥视小姑娘饱满的生活热情。
一个等着被社会锻打的姑娘,完全用热烈真诚征服了老太太。她在酷暑直接躺在老太太的床上午休,直接把冰箱里的东西掏出来,放进自己的食物。不断迎接新生活的小马搬进干净宽敞的新房,等待明媚的生活。
她搬走的那天,老太太面朝墙壁佯装睡觉,等她隔了很久回来拿东西的时候,老太太的脸庞像到了世界末日,问她:“真搬空啦?真搬空啦?就这么搬空啦?”小马彻底搬走之后,老太太就生病了。就连从单人沙发挪到床上,从床上挪到单人沙发,都做不到了。她再也不能用拐杖敲着地板大喊:“小马,小马。”
跟之前许诺的一样,在孙子结婚后腾出旧宅,离开北京,去很远的外地养老,她一直等着再次见到小马。当小马千里迢迢跑去看她的时候,老太太再也没有了欺负外地学生的嚣张气焰,两个人再也不会吵架了,只是执手相看泪眼。此去一别竟是最后的相见,她被小马的单纯热烈暖化了冷漠的面具,当她像一把枯草似的生命再次燃起对情感的依恋,可是命运让她只能遗憾的闭上眼睛。
老太太不过是小马生命中的过客,一个曾经刁钻的过客,小马却是老太太命途多舛一生,最后遇见的太阳,热烈明媚充满力量。
此片赢得共鸣是因为我也是一个从外地考到首都的学生,北京土著第一句话:“哪儿的人呐?”只此一句夹带扫视全身的眼神,就可以轻松碾灭追梦的半个野心。
2003年,我搬进首都最繁华地段的居民楼,房间的环境让我一辈子记忆深刻,逼仄的走廊,没有客厅,极低的天花板,昏暗的灯光,以及这辈子见过最寒酸的卫生间。房东爷爷和奶奶,一天到晚吵个不休,但是他们端来热腾腾的豆角焖面被盛在粗瓷大碗里,所谓的粗茶淡饭就是最准确的形容,可是却暖到我的心,对着那碗面漱漱落下眼泪。
住了大概半年,我就搬走了,那块寸土寸金的地方早就被开发商瞄上,整幢居民楼住户被安置到通县。它对面的京伦饭店还在,一直在,每当我路过东三环,远远望着京伦LOGO,就会不由自主地回望道路对面的高楼大厦,那里的一扇窗户是一个少女追梦的起点。我耳边似乎响起房东爷爷奶奶带着假牙套,含糊不清的话:“小画字儿,这么小就出来了,真是个了不起的好孩子。”十八年过去了,想必房东爷爷奶奶已奔九十岁高龄,杳无音信。他们搬走了,我还在,他们的样貌和话语永远刻在我的生命中。
我相信影片中的老太太最后望着小马,也是同一种心情,这么小的孩子来闯北京,剥去地域歧视,剥去冷漠面孔,人心都是肉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