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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余晖透过屋檐的方寸小孔,投射在土墙上,软软糯糯的,没个急切的模样。云影一寸一寸挪着,闲坐时翻书晒阳,倒也别有滋味。
手边摊开的是汪曾祺的《人间草木》。纸页带着点阳光晒过的、干爽的脆感。他的文,他的字,都裹着一股子市井烟火里的温情。不疾不徐的,就那么轻轻浅浅地漫出来。
他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这话平常,此刻读进心里,却像一颗糖融在舌尖,丝丝甜意,便在心里一点点漫开。
光影时浓时淡,偶尔传来几声邻里的闲谈,慢悠悠的,反倒衬得这午后愈发静了。推开半扇窗,暖融融的风便溜了进来,带着晒过被子的软香和墙角金菊的清冽。目光落在窗台那盆绿萝上,心下忽然一软。前日还蔫头耷脑的藤蔓,不过两日阳光,竟悄悄抽出了新叶,那点怯生生的绿也舒展了。花盆边缘,还沾着几星未擦净的泥土,干干地附在瓷面上,安安静静的。
倒也没有多少惊喜,反倒觉得,它这般模样,是熬过一段困顿后的舒展。默默熬过阴雨天,静静等着暖阳来,如今顺着时节,坦然地抽枝展叶,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生长。这或许,便是汪老笔下那“草木”的心意——不苛求那骤然的盛放与夺目,只在慢慢生长的过程里,寻得一份顺其自然的安稳。
随手捻起书页,看见夹在里面的银杏叶,是去年深秋捡的,边缘泛着浅褐,叶脉却依旧清晰。叶片背面,还留着当时随手写的小字:“今日有阳,便是好日。”
平日里,总像赶场似的,追着一场场热闹,应付一件件琐事,仿佛日子是一串停不下来的铃铛。却忘了,生活本身,或许只是一炉温着的茶,袅袅烟气里,最是余味绵长。
光又斜了些,桌上的茶杯映着细碎的光斑,拢在一片淡淡的、暖金色的光晕里。这样的光景,做什么都好,或者,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
剥一颗橘子,看橘瓣裹着晶莹的糖霜,像一捧小小的月亮;抑或听一段咿咿呀呀的评弹,那吴侬软语轻轻挠着耳朵,挠着时光。
“慢慢来,日子才有意思。”
是啊,急什么呢?叶生叶落,潮起潮落,皆是岁月的节奏。绿萝抽了新叶,明年的春天里,自有新的藤蔓爬满窗台。我们就在这一朝一夕的寻常与平淡里,被时光轻轻包裹着,慢慢卸下疲惫,慢慢懂得。
光影不知何时淡了些,便生了去巷口买块桂花糕的念头。推开门,一阵风来,带着甜香,却也不腻。忽然便觉得,那所谓的诗意,何须去名山大川里找?它就在这日常的一食一味里,在这慢慢流淌的时光里,在允许自己慢下来尝块糕的松弛里。
日子原是一匹柔软的棉麻,是我们自己,总想在上面缀满华丽的珠子,却不知,那纤维里自然的呼吸,那不慌不忙的节奏,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才见得着日子最真的暖意。
天色又暗了几分,橘子的清甜已然散去,但指尖抚过银杏叶,那上面似乎还留存着去年的阳光。明日,大约还是这样的好天吧。那便最好。
岁有小安,即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