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夜

整个下午,天都阴沉着,灰蒙蒙的。

像硝烟弥漫的战场,压抑而紧张,好像随时都可能遭受狙击,而埋骨他乡。又像黄眉大王的金钹,天变得触手可及,但任由你喊破嗓子,急断肝肠,始终却难逃分毫。

氛围就是这么的乖张。

破天气,能影响人的情绪,感染人一身的凄凉。

感性的心,再理智的表现也会带出牵强。

都说环境造就人,此理不孬。

就像我生在中国,长在神州,一听日本二字就能想到那南京的三十万同胞,而黯然神伤;一看到红红的火柴头或者狗皮膏药,就怒火中烧。狠不得分分钟灭了丫的。

怎么能忘?

慢说不会忘,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打开电视,台台都是抗日英豪,那如来神掌,厉害,一拳能打死一排八嘎呀路,若提溜一把菜刀,更是威猛,可剁掉一营的本田龟太郎。

挺纳闷,华夏儿女如此英勇,三七年那时都得了感冒?或者麻疯?而才洗净脖子展直了主动让日本鬼子去砍豁弯刀?

美其名曰:抗日传奇剧。

这个名字应该印上made in china。

传奇,无边无际,可以幻想。可以夸张。

传奇,让我们开始胡编乱造。

天就这样一直阴着,它才不管你怎么郁闷,如何烦恼。

直到傍晚时分,雨才算是下了起来。

像那莲足筒裙的羞涩姑娘,在你万般焦燥的等待中,才缓缓走来,摘去神秘的面罩,于是,天大的怨气也都被秒杀于那妖娆的灿烂一笑。

跟传说中的报应一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该来总归要来,来时你逃都无处可逃。

不要着急,更不要昧起天良。

雨,纷纷扬扬,像蚕丝织出的细网,碎碎的将天地间笼罩。打湿了发梢,润湿了脸庞,无声无息,透出一股浪漫的味道。

年轻人的向往,特别是女孩,一个卖萌的天堂。

独自一人,哼着小调,不打伞,借着路灯的昏黄,踩着窄窄的路沿石,用猫步去兜售那一脸的彷徨。

妄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多愁善感也很漂亮。

记得有网友说过,这样的夜,雨夜,适合去马路上捡女人。

他说到这个捡字的时候,猥亵的吓了我一跳。

后来听完,才感到这个字的确很形象。

简单明了,而且,无与伦比。

他说,几乎大多的孤独,受伤,失恋,发浪的女人,都喜欢在这样的晚上出来,寻求刺激,偶遇辉煌。

或者,蒙一白马王子,又或者,萌一宝马情郎。

骑一摩托,扮成酷酷的模样,遇一单身行走,先是微微一笑,再打一招呼,美女捎你一段?于是,她就会有可能跟你,让你稍到天涯海角,或者地府阴朝。

现在的九零后,更是不敢想像。

若是有辆好车兜着,成功率更高。

现在女孩都很性急,或者拜金,或者皮痒,或者幸福的没着没落。

当然,这样的捡,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脸白皮厚胆大心细,样样重要。

他说他的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就经常这样,而且捡到的不乏有花容月貌。

震撼过后,我懵了,然而,我却也信了。

信了的原因,是我联想到了这个的世道。

衣食温饱,思想匮乏的年代里,便会出现杞人忧天,或者追求刺激的状况。因为,大多人无意识的麻木。以为那样去做,去折腾,才会找到活着痛感,感受到生命的真切,宣泄掉内心的不安。

故:夜店爆满,腐败泛滥,毒品肆无忌惮,而熬夜,则成为都市人流行的习惯。

不疼不痒不会领悟,痛过伤过才对平淡在乎。没有领悟的生命是一片模糊。

人都是在自我纠结,自我矛盾,自我绕圈的过程中成熟。都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才懂得,石头不光可以用来摆设观赏,而且还具备重量,可以造成创伤。

雨,还在浪漫着,飘飘摇摇,空气,变的清新透亮,吸进去整个胸腔,整个身心都随之舒畅,像发烧的额头,敷上了条湿毛巾,消除了怒火中烧。

夜,比往常来的都早。肚子,应景似的开始尖叫。

打烊回家吧,脑子里全是那熟悉的菜香。还有,儿子那嗷嗷的无理取闹。

车窗的雨刷,沿固定的跑道,随着音乐在跳跃,规律的旋出一个又一个的半弧。清澈过后,旋即很快又变迷茫,再清澈,再迷茫。。。。。。

人生如是。前进的路上,再宏伟的理想,也会有疑云笼罩。千辛万苦的得到,半知半解的思考里,才能品出甜如蜜,甘如浆。

用坚定扎实的步伐,带着愉悦的情调,才会横跨困难的逆流,摘到彼岸的花香。给人生一片豁然开朗。

一路上,雨水洗刷着往日的喧嚣,没有了散步,没有了遛狗,更没有了羽毛球的你来我挡,没有了商品促销,没有了结伴舞娘,更没有了胖子骑着山地车呼啸而过时那一声畅快淋漓的尖叫。

半悬着车窗,让闪烁的雨点滑进少许,去敲打裸露的肩膀,耳边的蓝调亦真亦幻,带动指尖轻叩着畅想,穿梭在灯红酒绿的霓虹之乡。

车位,有个停车位,一定要有个停车位。

每到家门口便开始这样奢想。

难,难,难,难于上青天。

密密麻麻,色彩斑斓的铁壳子,像一群横七竖八的甲虫,爬满马路的两旁,楼宇的深处,但凡有一处空缺,随时都有别的车在等候。一脚进一脚出,依旧严丝合缝。

我现在就是候补状。

这个候补可不简单,要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火眼金睛,还得有足够的驾车技能。

具备了前提,于是,便开始绕啊绕啊绕,感觉有点像厚颜无耻的偷窥狂,寻找着诱人的下手目标。

快,速度,有空位,脑子一闪,马上便进入状态,全身协调,打转向,进位,回轮,前后摆动,像个丰乳肥臀的胖女人欲挤进人头攒动的公交,直到大汗淋漓,才算楔进了车场。

熄火,一声长嘘,把钥匙抛空落下,得瑟的吹上两声口哨,以庆祝回家的荣耀。

国家真富,车真多。只是显得不再那么地大物博。

这么多的车,怪不得让某些自以为是的权贵,才想出单双号上路的规则。

车,倒是分单双号了,可很多人却也为之同时拥有了两车,一双一单号,像换马甲一样,一天一换车。结果,路况没有改变,车倒是越发多了。

若牙疼,便拔牙,若肚疼,便打虫,若头疼呢。。。。。。

很暴力很肤浅,国人似乎都在用脚指头思考一切。

人多,便计划生育,不让你们生,生了重罚,罚的你倾家荡产,或者,不给孩子上户口,让他寸步难行。可谁又曾想过,站在地球的角度,站在宇宙的高度,计划生育又何尝不是违背自然规律?

一个人若不能挣钱养家糊口了,难道便要杀妻灭子吗?

老鼠,蚂蚁都是繁殖量很大的动物,它们和人一样,同为自然界的生灵,不知它们是否也曾实施过改革?

改革不怕,怕的是一切制度的诞生与实施,不管有没有违背自然规律,也不管是不是剥夺人身权利,全都没有经过大众的一丝判定,直接提上日程,然后便是执行。

于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了。

弱智不怕,弱智到没有自知之明的时候,便没救了。

国家刚富,像穷光蛋变身为财主,自然会有一段时间的财大气粗,在所难免。

没车想车,贷款,借钱,分期去买;有车愁车,维护,车位,罚款,一拥而摞。

待到人有切肤之痛时,一切便会迎刃而解了。

邻居是个医生,距医院约两公里,途经两个红绿灯。他儿子上小学,距学校约一公里,途经一个红绿灯。从医院到学校,一南一北,一加二便是三公里,一加二便是三个红绿灯,多可怕,没车怎么能行?

于是,他便买了辆科鲁兹。一年的时间跑了四千公里的里程。

其间,他忘了一点,去北京出差时,从南二环坐地铁到北五环都要两个小时。在牛角尖里待的时间长了,便总也感觉辽阔无比了。

他说,假如我的车有一天坏了,那不是跑坏的,而是洗烂的。

拽,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好歹人家是个医生,医生多牛叉,嘎嘎,人家跟患者一签字,没一点后顾之忧,月月拿高薪,次次有红包。美不胜收。

我的另一个哥们儿,就玄了。

普通一打工的,死工资,清水衙门,没一点捞头,硬是分期弄来一辆现代。除了三倒班,没事就搁楼下擦车,一脸的阳光灿烂。

用他的话说,我就拼了命也不买奥拓。大家都有的,我也要有,而且还要够档次,那样心里才得劲儿。

日子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活法。

生活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种幸福。

别去随便臆想别人活的怎样,那只能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更别谈摹仿。

用青蛙蹦的思维,永远不知道天鹅怎么会飞。

不是一个范畴。

雨,还在淅淅沥沥,一阵紧一阵慢,像个闲荡的懒汉,没有一丝规律可言,走走站站,瞅瞅看看。穿过那一丝丝的凉意,在华灯点点中搜寻家的那一抹温馨。

我知道,有一盏灯永远是我的方向。

每个人心中都有。

在那里,受伤,害怕,劳累,痛苦,全可以消融,直至遗忘。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光芒,熟悉的窗前那一个个影像,那份亲切,随着细雨飘进心房,化为春泥,滋养着根须,霎时,萌发为我伫立在天地间伟岸的形象。

家,让人义无反顾的奋斗目标与保护对象,能渗进每个人心底最敦实的味道。

门没有关,开着一条缝,在等我归来。

老爸又在鼓捣那老掉牙的收音机,新的舍不得听,旧的总在枕边儿,发出那声音,刺刺拉拉,跟发报机似的,像战争时的地下信号。真怀疑,他每天晚上怎么睡着的,还能睡的呼呼作响,那剌拉常常一响响到天亮。机身上还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胶布,就像个烈士一样。

让我想起一个小故事,说:一筐苹果,两种吃法,一,先挑大的红的吃,那样每次吃的都是剩下苹果中最好的,二,先挑小的快烂的吃,那样越吃越起劲,因剩下的每一个苹果都比这个好。你选哪个?

老爸属于后者。

前者即所谓的享乐主义。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与后天。如今年轻人大都如此。不知米从何来,只知伸手索要。最大的弊端就是浪费,岂不知吃掉一个好的,会使坏的更加腐烂,最后必定剩下一堆烂摊,终无从下口了。

后者则是所谓的计划主义,事事精于计算,妄想细水长流,大多是有过痛苦履历的人所萌生的后遗症。岂不知,今日不知明日事,计划没有变化快。如小品所说:人死了钱没花了。最大的缺憾就是清苦,自己给自己增添思想负担。

其实,还有一种吃法,挺二的。那就是闭着眼,伸手去捞,摸着哪个算哪个,好的笑笑,坏的削削。

父亲的创伤,年轻的向往,让我二的一发不可收拾。

总想站在对与错之间,冷眼旁观纷纷攘攘。可孰不知,不站在对即为错,不赞同错即是对。于是,总定孤独。

像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像中空的夹壁墙,独独仅一人行走。

老爸耷拉着个老花镜,工具摊了半个茶几,一本正经的研究着。服了,其实他压根儿不懂无线电,根本无从下手,老是修了一次不如一次。

但他喜欢研究。仍然在修。

爸常说:都是人做的事,别人能做到,咱也一定行。

于是,一次不行,又修一次。

他以前修拖拉机,就是这样无师自通。

那会儿村儿上七八辆拖拉机,谁坏了都找他,一口一个师傅,把他得瑟的不行,现在提起,仍是一脸的嚣张。

他从来都不收别人一分钱,不但不收,有时还贴钱。

记得一次,有个问题,他处理不了,碍着面子,便夜里一个人悄悄琢磨。装一配件,不合适,不但没好,连新件也毁了,只能第二天悄悄再买新的,给人家装上。但修好时,听着别人的夸奖,抽人家一根二分钱的香烟,便笑出一脸的春光。

其实,认真二字,足可以摧毁这世上所有的坚碉固垒。

认真,成了就是执着,败了就是固执。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种不认输的难能可贵。

都说难得糊涂,因难得而向往。

可谁真正懂得,糊涂何尝不是认真过后不得其果而转化的一种自保的堕落?

人,形态各异,心态不同,境遇有别,智商有差,则其中的变数自然无算。一丁点,哪怕只一丁点的误差,也可以酿造出天壤之别,阴错阳差。

没有绝对的参照物,没有具体的处事化,故:坚守原则,便是对自己最大的负责。

糊涂也好,认真也罢,谁家门前有雪,只有自扫。或许是路滑拍摔,或许还是雪景临家,谁又能懂?

老妈也坐在沙发上,一边儿看老爸鼓捣,一边儿纳着鞋垫,纳着那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垫,我的,爸的,儿子的,一家的,邻居的,总劝她,一副鞋垫不值钱,犯不着这样费劲。

可她我行我素,根本不听。

她一边儿上下穿针引线,一边儿嘴里不停点嘟囔,今天黄瓜又涨了,二块二;明天某家娶媳妇,财礼六万六;后天快要端午了,得去买点棕叶。。。。。。

没完没了。大家也都不听。

可也奇怪,父亲似乎也没听,可老能插进一半句嘴,而且还一针见血。像是母亲的催化剂,让母亲的喋喋不休越发不可收拾。

两人都头发半白了,早已经达成了太多的默契。

执子之手,与之携老,这雨前灯下,相濡以沫,儿孙绕膝,温馨祥和,是一份何等可贵的惊天浪漫啊。

人生如是,夫复何求?

儿子在拼命写作业,只为早点玩游戏,小小年纪,跟个豆芽儿似的,天天作业一摞一摞,坑爹呀,心疼的我肝儿都颤。可大家都这样,谁小的时候也这样,现实如此,恨铁不成钢,只怕长大没出息,算了,累就累点吧,谁也是这么过来的。

做人一天,一天不得消停。

从小为学业,长大为工作,婚后为儿女,最后饲父母,等轮到自己了,黄土也就淹到脖梗了。

到老那天,坐在门前的矮凳上,一边看夕阳,一边诉说过往,满眼的浑浊,反倒才看清了浮云的面貌。

大家都说:生命在于过程;人生要有意义;活着便要活得精彩。

口号喊的贼响,那空洞的回声,自己往往都会觉得夸张。

妻子在厨房切菜,随着老妈的腔调,也东一句西一句的瞎掰,那案板咚咚的山响,再加之外面大珠小珠落玉盘,节奏地配合着,像二重唱。

所有的这一切,父母妻儿,都会让我傻傻的笑。

原来,幸福也将我笼罩。

有时,喜欢一个人恣意的斜在沙发上,拿一本书,却不看,透过余光,将他们一个人一个人的悄悄打量。

然后傻笑。跟幸福打闹。

有首歌叫幸福在哪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生命中有了他们真好。

火上熬着米汤,看情况,还是老三样儿:米汤馍馍菜。

我的回来,家里人仅转头一看,三个字:回来了?然后,便不管我有没回答,各忙各的。

基本把我类同于影子。

天天走,天天来,每个人心中的情感已凝结成如自己的的细胞。习以为常。

我也是。

但我深知,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受了点伤,其余的便会血涌大脑,像狼一样的团结,去扑向目标,撕裂它。

换了拖鞋,习惯性的摸出手机,蜷进沙发的一角。翻翻微博,看看社会形势的一片大好。

其中有一条是,北京高考作文题目揭晓:爱迪生如何看待手机。

出题者必定也是手机控,而且典型知足常乐者。其本意路人皆晓,想借手机夸夸如今社会之进步,发展之迅猛让爱迪生都为之折腰。

可想过没有,爱迪生是光明之父,灯泡创始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我们的手机,只仅是借了他那个同时代无线电原理的光,进化而来,充其量只是借刀杀人,绝非原创。

延续别人的思想,没有创意的主题,总有酸酸的味道。

不太爱看电视新闻,那里面个个全是不食人间烟火,像生活在天堂。

听着雨声滴答,闻着诱人菜香,饥肠辘辘的清醒中,胡思乱想分外妖娆。

最近新闻不少。

东北跳踩了,十号上天了,某官又腐了,校长强奸了,公交爆炸了,外星人被电击了。。。。。。

形形色色,无一不费脑筋。毕竟,思维有点不太正常。

国人看事情,喜欢锦上添花,手掌拍的乱响;或者落井下石,一起跟着起哄骂娘。而我则像个异数。老想反转事情的背后,去伸手摸一摸它的棱角。

摸对了,像死猫碰到瞎耗,摸错了,被人骂声发刁。

其实,刁民都我这样。

不爱应酬,不爱拍马,不爱看脸色,不爱瞅机会,老是讷讷的像只木马。甚而,不爱也就算了,还老爱撇上一眼,哼上一声,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暗喜于自己的红鸡冠。

喜欢听雨,喜欢独处,喜欢偏激的午夜叫骂。甚而,喜欢也就罢了,还有点痴迷,上辈子欠孤独的,今生注定要熬夜。

常常想:为什么要熬夜?可老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天天熬,天天想。

常常想的一塌糊涂。想的跑题,想的无边无际,想的天马行空。

能从为什么要熬夜,想到台湾的李敖,想到屈原的离骚,想到和谐中苍井空的味道,想到蚂蚁的相互撕咬,想到孙悟空打上灵霄,想到明天中午饭局预计怎么逃跑,想到孔子与鲁迅的吵闹,想到婚姻与死亡,想到蚁穴与美藉护照,想到医疗与养老,想到阴间的黑白无常,想到如果有一天我疯了会怎样。。。。。。

一个孤独的刁民。

“别纠结了,吃饭吧!”老婆大人总是懂我,猜准我又在犯傻。

吃吧,吃吧,不吃又当如何?

胡思乱想不带有一点意义的味道。

于是,一家人围桌而坐,吃着品着,看着电视,被外面的小雨密密的护着,像个安乐窝,像个避风港。每个人的心此时就像透明的纱窗,不带一丝的伪装。

没有座位的主次,没有相互的吹捧,没有强撑的微笑,没有相互的推杯轮盏,更不会勾心斗角。

想起每次到外面吃饭,都觉得憋慌。

一进去,先点头哈腰,递烟送笑,再观察主次,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像位牌一样戳在桌上,有则罢了,没有则要细细掂量,自己有多重有多轻,别人都又是什么品衔,坐在哪里比较恰当,能不欺上还不压下,这都是文章。待坐下了,吃也要时时察言观色,领导不动筷,干饿也得听演讲,好容易能吃了,本来想多吃点,但也只能轻轻品尝,要时时刻刻保持狗屁绅士的风度,给人良好的印象。

国人都是这样:听到令人反思的话语,不敢叫好;一听到劣质的玩笑,却哈哈大笑。不但要笑,还要笑的惟妙惟肖,笑的做作都有天真的模样。

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陪衬,哪次回家都要再补两碗面条。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受罪,坐不惬意吃不嘴响,连咳嗽都要克制声调。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点卯,满座的高品质饭菜哪样都好,但充其量也只是大人物剩下的残汤。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彼此显耀,光每个人的名号都要报上长长的一串,腻歪着每根饿着的神经末稍。与其说是吃饭,算,倒不如找个清静饿着肚子睡上一觉。

在家却总是这么爽,怎么吃都能上膘。

其实,大家相互之间,连夹菜都很少。除非够不着。

你帮我夹一筷,我帮你喂一口,那只是一种瞬间的情调,岂能敌得过久久长长?

尊老爱幼,更不是简简单单的推推让让这么轻巧。

每当这个时候,儿子总要让讲个故事,然后一边儿听,一边儿吃,不然,便心不在焉,嘴吃一半,桌子落一半,跟个奢侈的帝王。

想到这里,于是,我对着全家人笑笑,开始添油加醋的给他讲一个姥姥曾给我讲过的故事。

爸妈都笑着。也如旧梦重温般的准备开听。

儿子仰着头,小嘴吧叽吧叽的吃着,耳朵更是竖的像个兔子。

从前,有一个人,生在一个有钱人的家中,是个少爷哥儿,典型富二代。虽然他爸不是李刚,也没有李双江的上将。但却也富的冒油。

他从小就不太爱吃饭,喜欢挑食,就像你这样,生活在GDP很高的年代,什么都吃腻了,挑三拣四,还总爱剩饭,一边吃还得一边掉碎末儿。家里人觉得事不大,反正不在乎这点粮,也就不大管他,随着他的性子,恣意浪费。

说到这儿,我狠狠的剜了儿子一眼,他有点脸红,但仍然肆无忌惮。一点也不怕我的样子。

还问道:什么是GDP?

晕,我想了想:GDP就是脸上的光。有钱借给别人,自己饿着也得舒畅。同时也指社会富强。

儿子不怕我,尽管我老训他。而他却总怕我妻子,她总是将笤帚高高的举起。

都说有理走遍天下,但有理更多时却只能任人宰割,像块豆腐一样的软弱。

我继续说道:有一天,他很老很老了,病在床上,晕晕乎乎间,看到两个面貌狰狞的人,一个黑如炭,一个白似雪,每人手里都高高的各举着一个幡子,一蹦一跳的来到他的跟前,对他说:走吧,你的阳寿到了。

于是,身不由己的他便一同来到阴朝。

说到这里,老妈已听出了端倪,便插了一句,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干嘛?吓着他呀。我说:哈哈,反正姥姥给我讲完了这个故事后,我便再也没有浪费过一粒粮食,你说厉害不厉害?

老妈便也笑了。

她说:我也是从小听过这个故事,不再掉饭粒了。

这时,老爸也笑了,妻子也笑了。

儿子带着一脸的问号,东张西望的看看大家,催我快讲。

我继续讲:他们三个人,一块来到了一个主薄的面前,就是那种专门管记事做帐的官的面前,那主薄对这个人说:你一生还行,没做过多少坏事,只是浪费太多粮食了。照阴间的律法,活着掉一粒米,死后就要罚吃一只蛆。

妻子听到这里,嚷嚷我道,正吃饭呢,说什么蛆呀,恶心。

也是,我也觉得不恰当,便对儿子说:不说了,吃完再说吧,我对儿子笑笑。

不行,说嘛说嘛,不说我就不吃了。

儿子不依不饶。

老爸急了,他最疼孙子:说吧,都说开了,就说完嘛,这有什么,不就讲个故事嘛。

我便又继续说:随后,那主薄翻了翻他记的帐本,对那个人说道,看,刚才进来那个人浪费的也不少,那不,正在那边儿吃着呢,说完了用手指旁边的一个房间。这个人顺着指的方向看去,OMG,一道铁栅栏里,一个人正盘膝而坐,他面前是一张草席子,上满堆满了蛆,像个小山似的,整整一席子啊,几千几万条,活生生的,蠕动着,看看都头炸,更别说吃了。

儿子听到这儿,眼睛瞪的溜圆。

那主薄又说,按你的数字嘛,你应该是那个人的三倍,也就是说,你应该吃那么三席子的蛆。。。。。。

那个人浑身害怕的一阵痉挛,醒了,原来是一个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于是,做为一种警示,他把这个故事,讲给了他的后代们听,后代们又讲给子孙听,就这样,这个故事便流传开来了。。。。。

至于那个人,死后到底吃蛆了没有,这个便无从知晓了。

因为活着的谁也没有到过阴朝,死了的谁也没能从地府回来过。

儿子呆了,像个小傻瓜一样。

全家都笑了,都看着他这个小傻瓜。

他迟疑了一下,眼睛一眨一眨的,像犯了天大的错,然后,他慢慢的伸出手去,将碗缓缓的拉到自己的下巴跟前,将馒头就在其上,小心的吃着,生怕再掉了一粒馒头屑,一边吃还一边用手指头使劲的按着桌上刚才掉了的,然后抹进嘴里。

全家更笑了。久久绕梁不息。

都劝他说,没事,那只是个故事,根本就没有阴间一说,更不会让你吃蛆,他抬头又看看大家。虽然有些疑虑,但仍然捡着馒头屑。

我想,他和我一样,而我,和爸妈一样,都相信了那个故事。

那个离谱的故事。

虽然离谱,但却行之有效。

人都惧怕冥冥中那抹难以分析看透的力量,同时,也就是这样而诞生了信仰。

宗教是信仰的影子,信仰是害怕的幌子,害怕是苦难的儿子,苦难是我们的样子。

有的时候,非常手段有过偏激,但也确实可以影响我们一生。

如果阴间的阴影会在我们心里产生不良反应的话,那么,从而得到一个活在阳间的良好习惯可也算是一种抵过了。

本来,世上没有两全之事。

饭后,雨还没有住,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看来今夜不会停了。看来今夜将更加安详。

和爸妈唠了一会儿家常,待他睡去,又哄儿子睡去,然后,属于我的真正的世界便来了。

茶,烟,台灯,音乐,电脑,一样也必不可少,当然,还有那幽幽的心,穿过黑色的雨珠滑落的玻璃窗,随着雨花飞溅,脱下一身都市的喧嚣,开始神游太虚。。。。。。

雨夜,孤独将更加孤独,所剩的只有自己呼吸在回荡。

一张张模糊而扭曲的脸,一桩桩离奇而龌龊的事,开始脱颖而出,像酝酿已久的烈酒,开始麻醉我的神精,转化为胡言乱语,随着键盘敲击而颠三倒四地跃上屏幕,去反复的恶心那些高高在上的作威作福者,去反复的刺激那些已经失去判定力的颓废者。

月亮借来太阳的光,注定还是黑夜;闪电焚身照亮苍茫,哪怕只有一瞬。

窗外的雨还有下,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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