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诗话

雨水时节


“郊岭风追残雪去,坳溪水送破冰来。顽童指问云中雁,这里山花那日开?”

雨水在立春之后,“斗指壬为雨水,东风解冻,冰雪皆散而为水,化而为雨,故名雨水”。《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正月中,天一生水。春始属木,然生木者必水也,故立春后继之雨水。且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意思是说,雨水节气前后,万物开始萌动,春天到了。明朝王象晋著《群芳谱》曰:“雨水,阳气渐升,云散为水,如天雨也”。雨水,是春季开始降雨的时节。此时我国南方地区桃李含苞,梅花盛开,已进人了真正气候意义上的春天。而北方地区,气温仍在0度左右,并没有最后走出冬季。

我国古人将雨水分为三候 :一候獭祭鱼。獭为水獭,鱼感水暖上游,水獭捕食,往往吃两口就扔于岸上,古人认为是以鱼祭水。《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所谓豺獭知报本。岁始而鱼上游,则獭初取以祭。徐氏曰,獭祭,圆铺圆者,水象也;豺祭,方铺方者,金象也。”二候鸿雁来。“雁,知时之鸟,热归塞北,寒来江南,沙漠乃其居也。孟春阳气既达,候雁自彭蠡而北矣。”三候草木萌动。再五日,雨媚风娇,草长莺飞。“天地之气交而为泰,故草木萌生发动矣。”立春木气渐开,雨水木气渐旺,惊蛰木气旺极,这是一个渐进的规律。明代陈三漠在《岁序总考全集》中记载:“自上而下曰雨,北风冻而为雪,东风解而为冰,立春之初,三阳初交,而阳气未透,至此时中气,已至阴阳之气方和。”

明朝谢肇淛的《五杂俎》中说二十四番花信风,每个节气,每五天以一种花答应气候。雨水节气,第一个五天菜花开,第二个五天杏花开,第三个五天李花开。谢肇淛是福建人,说的是南方花信。

二十四节气起源于黄河流域,在雨水之前,黄河流域天气寒冷,而在雨水之后气温一般可升至0℃以上,渐闻雨声淅沥,大地万物开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五代齐己的《野步》诗:“田园经雨水,乡国忆桑耕”,就生动地描述了雨水润春这一场景。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地区,这时我国南方大部分地区平均气温多在10℃以上,从气候上看确已进入春天。唐代刘长卿写的“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宋代陆游写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就是江南雨水时节的景致了。

在北方,寒潮依然徘徊不去,“早春风雨暗江干,羔酒狐裘不敌寒”,但淑气潜通,春光初泄,冰冻的泥土开始松动。宋祁在《早春雨中因呈邑大夫》说,春雨“遍滋畦下麦,并湿陇头梅”极具美感。唐朝诗人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更加传神:“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诗中的“润如酥”三个字将春雨的特点精准捕捉,“遥看近却无”描绘出了初春小草沾雨后朦胧的景象,写出春草刚刚发芽时若有若无的状态。就像王维的“青霭入看无”、“山色有无中”一样,通过细腻的笔触把早春独特的景色展现出来。同时诗人把早春景色和晚春景色进行对比,早春的小雨和草色是一年春景中最美的,远远超过了烟柳满城的暮春景色。此诗刻画细腻,构思新颖,给人一种早春时节湿润、舒适和清新的美感,被誉为“早春诗的压卷之作”,“草色遥看近却无”成为描写初春的经典意象。

唐诗里的雨,有闺阁闲愁的雨、离愁别绪的雨、伤时即景的雨,亦有情致清逸的雨。但杜甫的《春夜喜雨》,诗意极其恬雅、幽静,“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初春时分,草木初萌,嫩蕊初绽,而这些都需要春雨温柔的抚慰。这一场不疾不徐、十分及时的春夜之雨让杜甫很是欢喜。全首诗词未着一个“喜”字,而“喜”字却渗透于字里行间,让我们不得不叹服诗人的艺术表现手法。宋代苏轼的《如梦令》更是清新淡雅自然:“为向东坡传语。人在玉堂深处。别后有谁来,雪压小桥无路。归去。归去。江上一犁春雨。”一犁春雨四个字是“皆曲尽形容之妙”,捕捉住了雨后春耕的特殊景象,情感轻快。立春过后,绵密的雨水接踵而至,惠泽大地,万物复苏,处处春意萌动。此时,东风遍吹,冰雪融化。元稹有诗《咏廿四气诗·雨水正月中》云:“雨水洗春容,平田已见龙。祭鱼盈浦屿,归雁过山峰。云色轻还重,风光淡又浓。向春入二月,花色影重重。”诗中“雨水洗春容”指春雨洗净寒冬痕迹,焕发春意;“平田已见龙”则暗含《易经》中“见龙在田”的天象,象征东方苍龙七宿初现地平线,预示春天来临。“平田已见龙”中的“龙”是指古代天文学中的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这七组星宿连起来就是一条龙的样子。古人发现,雨水时节,苍龙七宿从地平线升起之时,气候便开始转暖,春天就到来了。诗中结合天文现象与物候特征,如“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三候,描绘了水獭捕鱼、大雁北归、草木萌芽的生机景象,展现自然时序的微妙变化。元稹此诗以简练笔触勾勒雨水节气的多维画面,与杜甫“润物细无声”、韩愈“草色遥看近却无”等诗句共同构建了古人眼中春雨的灵动与含蓄。

“殆尽冬寒柳罩烟,熏风瑞气满山川。天将化雨舒清景,萌动生机待绿田。”又到了春雨濛濛的季节,此时天气尚寒,“淋淋冻雨滴春朝,正月寒威倍凓憀。”早春的雨,泠泠然而细密,它柔柔弱弱,无声无息,你在黑夜里甚至觉不到它的存在。早春的雨最早唤醒的是越冬的小麦,田野里的小麦在不知不觉中已成点点青绿,一切都已迫不及待,春燕在等待回家,春牛在等待犁铧。“凭君先到江头看,柳色如今深未深。”柳丝成了春意盎然的主角,细雨润过一个个芽苞,淡黄就浸透到了一条条垂枝中,随后,弱柳含烟,春江水暖,雁阵成行,远岫如黛,只等一声春雷,东风便会染遍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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