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歧、固戎一役,绵宋国力受损,不得不向固戎称臣,供给岁币粮食牛羊布匹,归还所占北歧城池,磬南府也拱手献给固戎。
固戎和绵宋,只剩一条昶瀚河之隔。却还不时受北歧固戎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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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应明府青山镇春意盎然,安宁静好,不闻战乱。
青山镇临江而立,正值阳春三月,江畔的杨柳漫天飘着柳絮。
江面上一艘客船缓缓靠岸。
一个七八岁光景,清瘦明媚的小姑娘探出头来,高兴地喊着:“爹,娘,我们马上就可以下船了!”
话音刚落,一个一身褐黄色布衣的少年出来了,拉着她走到船头,告诫她:“小应,可不能一个人跑出来,若是掉到江里,可就要被大鱼吞了”。
小应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娘就是鱼,她才不会吃我。”
她的娘亲唤鱼奴,有一块鱼形玉佩,一只有鱼的玉镯。
说着,鱼奴掀开帘子出来了,她面色苍白,身形窈窕,一身湖色,冲小应微微一笑:“贫嘴!”
许还赶忙扶住她:“姐姐慢些!”
小应见她高兴的扑上来抱住她:“娘亲,下雪了。”
许还正要将她拉开,鱼奴微微一笑拦住了他:“你去帮你姐夫收拾行李!”
许还转身进去,李炤延正对着一堆行李发愁,见许还进来,如蒙大赦。自得一笑,踏步出了船舱。正听见鱼奴和小应说起谢公之女柳絮白雪之言。
正好船靠了岸,他一手抱起小应,一手扶着鱼奴下了船。
“莫七,行李呢!”鱼奴习惯唤他小名。
莫七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知道,那些事我做不好。”
鱼奴无奈一笑。
他们本打算去边海寻一位故人,鱼奴忽觉不适,这才停在青山镇。
小应年纪虽小却也知道担忧,不时追问许还舅舅。
许还只是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你娘没事,大约是你的弟弟或是妹妹来了。”
她左右互环顾,哪里有弟弟妹妹?
许还又问她:“哎!小应,你觉得你娘亲会给你带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小应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大声说着:“弟弟,我喜欢弟弟。”
杨鱼奴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于莫七,他当即决定下船,留在青山镇!
反正如今浪迹四海,只要有她在身畔,停在哪里都算是家。
他们隐居在一方青瓦院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鱼奴常常觉得过去如同一场梦,远在海上的故人,也变得飘渺。
她的心愿,便是小院一方,爱的人在身旁,这一切正是自己想要的。
他们在青山镇,一停留就是半年。
只是安宁不是躲出来的,是命中注定!
他们先是听闻磬南府反固戎的消息,又传来固戎号令北歧平磬南府,而后挥兵南下,渡了喝,围了梁州城,朝廷慌了手脚。
鱼奴瞧得出,莫七眉间多了丝愁云。
接着许还开始坐卧难安,时时出去打探梁州消息,担心固戎破城。
鱼奴明白,他们和过去的一切都是割不断的,梁州有莫七父亲亲人,绵宋皇室,与他剪不断理还乱,梁州还有许还念念不忘的嬛嬛公主。
很快,青山镇涌入许多故人。
项虞的任意随最先找到他们。
鱼奴乍见故人,很是惊讶,继而平静,来的是任大人,还好,
她熟练的为他添茶,微笑的看着他说话,像极了从前在北歧相伴的日子。
“大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她问。
任大人言辞犹豫,不敢再看她。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行踪,莫七,终究是绵宋的肃王殿下,重安坊的坊主。
他看着鱼奴的肚子,眉头紧锁,这里又何止一个皇子,还一个北歧的往事。
鱼奴见他犹豫,恍然大悟,轻笑自己的天真。
任大人走后,接踵而来的是之燕、魏向明、莫岚风、尹凤客、既方、张夜阑……
还有不知来处的有心之人!
“不若,你先回梁州,我实在不便与你同行,便在此等你,或是将来你叫人来接我,若是事情太久,我便带着孩子去找你,只要你不要忘了我们!”鱼奴轻声说着,心中忧惧,又恐拖累了他。
莫七眉头紧锁,劝慰她:“你不要思虑太多,梁州会没事的,我要陪着你,看着孩子出生!”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将她推到风口上。
可是莫七还是走了,成王亲自登门,带来了梁州城破的消息,绵宋皇室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许还也坐不住了,收拾了行李要回梁州,鱼奴也为莫七收拾了行李。
临别之际,莫七重重握着鱼奴的手,声色笃定:“等我,我很快回来!哪也不要去。谁也不要信。”
莫七这一走,青山镇一些藏在暗处的人现身了。
他们是冲着鱼奴而来,奔着杀人去的。
陆家人犹如天降,救下鱼奴和小应。
陆家的人和鱼奴有旧渊,她在梁州见过陆怀风,知晓他们陆家偏安江南,是因为洛水的示剑山庄。
他们一南一北,再不往来。鱼奴曾是示剑山庄的人,如今又受陆家庇佑,鱼奴以为是因为莫七的缘故。
可陆怀风旁敲侧击的,似乎惦记着她在海上的故人。
他希望她能邀海上的故人来项虞。
鱼奴觉得奇怪,想走却又走不了,明着陆家护着他们,实际上却是将她软禁。
陆家门庭若市,往来之人,有官府中人,有江湖侠士,大家都抱着勤王的志向,聚在一起。
她只是听闻,肃王成王四处张罗兵马,勤王之路并不顺畅。固戎索要众多,金银一箱箱的送到他们的营帐,不见绵宋皇室一人被放回。唯一的好消息大约是北歧人国力消耗,不愿南下,和固戎起了分歧。
小应和陆家的公子小姐玩的开心,还未察觉大人们的忧虑。
高兴的说着:“娘,那个赵宜之是个爱哭鬼呢,我喜欢陆家大哥哥,他总是笑着。”
鱼奴笑着轻抚她的笑脸,忽而失神,赵宜之。
她跟着小应见到了拿着一把小木剑玩耍的赵宜之,那是故人的孩子。
“杨姑娘”
鱼奴回首,是申十五和任大人。
申十五当年带宜之回了泾溪山,任大人回了项虞,相隔不远,一直有往来,想当年,在北歧的时候,那时宜之父母尚在,他的名字还是他父亲请任大人取的。
任大人顾念旧情,对宜之一直诸多照拂,收了他做弟子,碍于情面,又答应收下陆家大公子。
他这个状元公已经成了授以经纶的先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在他的门下。
因为陆家大公子的缘故,他得以去探望鱼奴和小应。明着暗里为她许多周旋,每有肃王的消息总会及时传递她。
任大人总是告诉她,肃王殿下一切安好,勤王之事,很是顺利。
她一开始觉得终于放下了心,可没多久又觉得心绪不安,她在陆家大宅里,一丝外面的风声都听不到。
思虑过甚,没能等到莫七凯旋,孩子便来了。
是个男孩,鱼奴唤他小羊儿,盼着莫七回来给孩子取名字。
可是直至入冬,也没等到他,任大人也没了踪影,陆家人那什么都问不出。
初雪那天,院子里忽而来了一群人,被众人簇拥着的是成王。
鱼奴瞧着他冰冷的神色,便明白,出事了。
她的身边又多了些影子一样的护卫,就连小应也被管着不许出院门一步。
她要知道莫七的消息,就要写一封信,让东海的故人到项虞。
那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鱼奴迟疑了。
信迟迟不能落笔。
却也等到了莫七的消息,他被成王软禁,成王如今成了绵宋的新君,皇室被放弃,国都被弃。他们说这是为了绵宋国的百姓和安稳,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要去拼命的被背弃,忍辱偷生的被拥立,是天意,也是民意。
鱼奴疑惑,什么是国,什么是家。莫七拼力去勤王,想的是父亲,兄弟姊妹,为了绵宋国的荣辱,成王放弃他们,说,是为了更多的百姓,为了大家的休养生息,为了绵宋的存续。
终于,绵宋不必再将金银,粮食,马匹,拱手让人。
鱼奴不想再追究谁对谁错,突然觉得,活着的能好好活着就是幸事了。
她提笔写信,东海的故人?应该写给谁?
没多久,她见到了莫七,护在他身边的是四儿和既方,固戎携绵宋皇室北去,许还一路跟了去,为了他心念的嬛嬛公主。
他们一家人被软禁于陆家,虽不自由,但能相守,亦是可贵。
可身在漩涡,怎能远离风暴,接着,陆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莫先生”
鱼奴望着远道而来的那位中年男人,觉得比起五年前见到的他,苍老了些。他身边还带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很是灵秀,一颦一笑,像极了故人,莫先生说她叫无盼。
无一,无盼!鱼奴一瞬间明白她的来处。
想起第一次见到无一的情形,无一当年从明海国的海岛闽沙岛逃到绵宋,流落梁州,结识鱼奴,他们在梁州度过了许多好日子。
后来鱼奴才知道,她就是那个号称有治国之器的落鬼山的人,这位莫先生是无一的二哥。他曾以为鱼奴便是他四处找寻的女儿,鱼奴也曾将错就错。
很快,成王便派人围住了陆家,原来,莫先生才是成王要找的人。
莫先生说,他收到鱼奴的信便赶了过来,鱼奴惶恐,她从未写过信。
她望着站在莫七身边的四儿。这世上,能找得到莫先生的,还有四儿。
四儿辩解,他是为了莫七的安危,不得已而为之。他背弃了曾经所爱。
四面八方,想得到天下治国之器的人蜂拥而来。
可此时,固戎占据绵宋之北,北歧军一路打到江南。
深夜,皇帝忽而派人将莫七和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