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闷头说了句“老疤必须死”,弄的老英一愣神,“你这是咋的啦?谁必须死啊?”
大军使劲儿地锤了几下脑袋,“头疼,头疼,睡觉。”
老英没敢继续追问,他不知道大军放出来后和老疤之间发生了什么,以前他们三个人好的黏在一起,照理老疤应该照顾大军,毕竟当年大军救过他的命,还替他劳过教。可大军舍近求远找我老英帮忙,这里面肯定发生了点什么,唉~两年的时间,谁又能知道彼此是不是渐行渐远呢。
老英郁闷了,他有点担心大军会做点什么过格的事情,万一出了事儿你说帮还是不帮。眼下这个面摊儿挺红火,每月进账比工资多好几倍,他可不希望再发生点什么。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真要是老疤敢上这找大军麻烦,刮刀会好好招待他。
心儿安静的在一边拄着下巴看着老英,这女孩子乖巧,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现在这样的女孩子太稀缺了,也不管事儿大事儿小,都要跟男朋友一顿瞎呛呛,弄的男人说你也不是,听你的也不是。鸡汤里教女人处事的多入牛毛,比如前几天被封的咪蒙,那些歪道理的文章少女们喝的五迷三道的转发、跟帖、评论,然后再付之于行动,总以为自己比男人聪明。
操!这是我给下的定义。
男人转转眼珠子就比你一天想的东西多的多,傻逼,还和男人耍心眼,你不如老老实实做个相夫教子的女孩子多好,折腾个屁。
老英揣摩了老半天也没想明白大军的事儿,转头看见女孩在看他,他不好意思的对着心儿嘿嘿傻笑。俩人就这么傻坐着,没有接触,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欣赏着对方。
以前的男女谈恋爱很是无趣,结婚前连手都不敢摸一下,俩人在一起就是隔空唠嗑,聊家常,聊工作,聊理想,基本都是人模狗样的道貌岸然。
金鱼儿记得小时候天黑后和一群小伙伴玩藏猫猫,小不点,就是后来在市场跟着混混收保护费的那孩子,发现楼头树后面有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不点悄悄把这十几个孩子召集到一起,“鬼子进村,打枪的不要。”然后,一队小小鬼子猫着腰,蹑手蹑脚的来到大树前,突然一起大喊,“抓流氓,抓流氓。”
那一对吓的立马分开,男的不知所措的对着一群小鬼子,女的则捂着脸哭着跑开了。后来听说女的好久找不到婆家,因为大家背后都叫她“破鞋”。
还是现在好,男女见上几面就可以上床,然后连屁股上有几颗痦子都一清二楚。至于为人,好与坏每个人心里都明镜儿,除非你是瞎子或心甘情愿。所以别说谁骗谁,所有的果,都是有因的。
这天老英正在班上打扑克,门卫打来电话,急促促的声音,“英哥,你家拉面摊儿出事儿了,赶紧回去看看,赶紧。”
老英心里咯噔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后来听王大妈是这样描述的,傍上午10点的时候,面摊儿上没人吃饭,她和心儿坐在门口说话,大军把几个凳子排成一排躺那打盹。
这时开来一辆手扶拖拉机停在面摊儿前,火也没息,就在那“突突突”冒着黑烟。车斗上跳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个领头的腰间挂着个热水袋。
那人一指心儿,跟着的几个混混奔着姑娘就扑过来,二话不说,扭了胳膊就走。心儿吃疼,身子放了横的不走,嘴里大喊救命。那几个挨千刀的,照着姑娘后脑就给了一棍子,一下子就把姑娘打昏过去,他们拖了胳膊就往拖拉机上拽。我上去要拦,让一个小子一个大嘴巴子就把我打了一个跟头。你看,你看,这脸现在还肿的老高。
大军本来在睡觉,听见外头叫喊,抽了面案下面的军刺就去救心儿,没成想,那个领头的躲在背后,狠狠地给了他一刮刀,当时就把他扎那儿了。
王大妈指了指地上,好大一滩黑乎乎的血渍。
大军被捅倒了,那个领头的还不算完,端了炉子上一洗衣盆热汤,一下子全都浇在他身上,边浇嘴里还叫喊着,“操你妈的,我叫你跟姓英的穿一条裤子。”唉呀妈呀,那个惨啊,我吓得都不敢看。后来救护车来了,大军被送了医院。
老英这面听着,那面脑袋里嗡嗡的乱作一团。你看,他打架时冷静的很,那些是经过实战练就出来的,遇事儿他可就不在行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所谓的麻爪儿了,就是这个状态。
老英憋的眼睛通红,把面摊儿砸了个稀巴烂,可砸也不解决问题啊。
老英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何胜利和老屁领着几个人来了,王大妈又哭天抹泪的给他俩学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何胜利眉头越皱越紧,老屁在一旁则是破口大骂,操你妈的老疤,你这是活腻歪了。
何胜利安抚了一下老英,然后对跟来的几个人说,“都别上班了,你们几个分头行动,眼镜儿你会说,你去报警,你们几个回厂把能找的人都找出来,带上家伙,能开车出来的都开上车,撒出去,把能想到的地方都给我找遍了,见到老疤别动手,盯紧了,赶紧回来报告。好,快去。”
几个人应了一声,转身跑着离开了。
何胜利四处转了一圈,回头搂住老英的脖子,“尿性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操他妈的,这逼太狠了,有事儿对着我来,攮死我算他能耐。”
“说那些没用,先去医院看看,也许大军能知道点什么。”
大军是晚上才醒过来,老疤那一刀是从后背捅的,扎断了一根肋骨,连带着内脏受了点伤。麻烦的是刮刀拔出来的时候伤到脊椎,估计即使能活下来也得瘫痪。大军失血过多,前后输进去3000毫升血,这刮刀的创伤连医生都直摇头。
大军强打着精神,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一遍。
他劳教回来的第一天,老疤和瘦猴就找到他,说是要捅了老英,一是为报当年之仇,这一身的屎尿味儿都是拜老英所赐,搞的现在寡妇们见他就躲;二是他好不容易看好了一个不是寡妇的姑娘,居然被老英抢走了,这夺妻只恨甚于一刀之仇。
新仇旧恨啊,为此老疤还做了一首诗:
老英老英猖狂,
老疤老疤凄凉。
捅倒老英报仇,
抱得心儿美娇娘。
大军当时就说,他现在心灰意冷,没了当年少年无知的那股子脾气。而且,打架这种事儿,不是你捅了我就是我捅了你,说实话,老英当时要是下死手的话,疤哥和猴子你俩都完了。
老疤当时就翻了脸,把大军好一顿臭骂,骂急眼了,还扇了他几个嘴巴。
后来老疤就不和大军商量捅老英这事儿了,但也不避讳他。他得知老疤的计划要实施时,就跑到面摊儿上做起了伙计,为的就是让老疤有所顾忌不敢下手。
再后来他听瘦猴说起,老疤要从心儿身上下手,所以那天他才脱口而出“老疤必须死”。大军藏了军刺在面案下,如果老疤敢动手,他就直接捅了老疤。
大军也不知道老疤能藏到什么地方,这几个月他根本没有和老疤联系过。他知道的几个藏身处,何胜利的手下都去找过,没有痕迹。
老英急的眼睛里冒火,找不到人,心儿这得遭多大的罪啊。
这面正束手无措的时候,从派出所传来消息,老疤被逮住了。
老英和何胜利来到派出所时,已经是后半夜。所长和他们挺熟悉,直接了当的交代了情况。
老疤绑了心儿,本想藏到事先准备好的一个朋友的空房子里,等着老英找上门,趁机偷袭捅了老英。
拖拉机走到半路,心儿就醒了,车后斗的几个人正神采奕奕的对刚才的事儿吹着牛逼,没注意到她清醒。
心儿看看他们没留神,突然爬起来跳了车,拖拉机车速不快,按理跳下去最多崴了脚。可没成想,心儿跳出去时,老疤一着急伸手拽了她脚一下,结果心儿脑袋先着地,一下子脖子就蹴进了腔子里。
这几个人当时就吓蒙了,看看四周没人,拽上尸体拉到海边扔到海里。
现在已经联系了边防的巡逻艇,帮忙搜索着,能不能找到还不一定。
老疤几个抛了尸,就散了各自躲了起来,他是躲到农村的舅舅家,被走访的民警抓到了。
所长介绍完情况,老英木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爆发,也没有哭泣。
何胜利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时间跟着扼腕叹息不止。
过了好半天,老英空洞的眼神望向所长,“有点事儿,我想跟老疤问个清楚,行不?”
所长为难的很,按规矩这可是严重违反纪律。
何胜利拍拍所长的肩膀,哥们儿,出了事儿算我的,这个面子都不给的话,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权当我姓何的白交了你一回。
禁闭室里,老疤手脚都被拷在暖气管子上,呈一个大字坐在地上,屋子里弥漫着屎尿的味道。
老英蹲下去,用手轻轻的拨愣拨愣他头发,“完没?”
“完了。”
“满意不?”
“后悔了。”
“别介,我还没死啊。”
“都是吹牛逼呗。”
“不想捅死我了?”
“不想了。”
“你不想,我想。”
老英说完,摸出插在袜子边的刮刀,一手持刀柄,一手在后面推,用尽全身的力气,刮刀瞬间没入老疤的左胸前。
一刀毙命。
所长和何胜利对现场做了些手脚,何胜利的老爹,那个抗美元朝的老兵也出面找到官方,老英才保住一条命,被判了16年。
心儿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有人说曾在庄河一带看到过一个疯女人,身段很像心儿。
老英出狱后,租了个门面,开起拉面馆,面馆的名字就叫“老英拉面”。面还是那么劲道,汤还是那个味道。
金鱼儿不是面馆的常客,因为,每次去吃面,老英都愣愣的看着我,“像,真像。”然后,就重复着说了八百遍的词:
她真美,长的呦,花一样的水灵;她的手指像葱白儿一样的稀罕人,减一分太短,增一分太长,咋就那么会长;她的脸蛋像抹了粉儿的鸭蛋,绒毛在朝阳中散发着光彩。
我打断他,老英,你说说,什么是江湖。
他的眼神立马变的虚无,江湖?哪儿有什么江湖,那都是糊涂!江湖,从来没有回来的路!
今年过完年,他的拉面馆墙上居然画了一幅画,还配了一首词,那字歪歪扭扭的,大概出自他自己的手笔。
杨柳如烟,鸟语空山微寒,薄霭青烟绵绵,
微雨涤心阳关,轻抚丝弦幽弹。
遥遥乡关,独自凭栏,泪痕犹干,
明月依然,红颜空许魂梦牵。
我说,哎呀,老英居然学老疤啦,弃武从文。
老英看着我,驴唇不对马嘴的说,老喽,快想不起来了,快想不起来了!
(完)